■劉 波
這兩年,批評對我來說,又有了更多挑戰性。我不止一次對朋友說,如今寫評論,下筆就難。我更愿意去閱讀那些經典批評文章與著作,因為能從中見出批評的歷史意識與超越性,并享受表達的智慧和思辨性。除了必要的價值判斷外,批評的創造性如何能抵達理智與思想之美?這是我一直在思考的問題。批評不是任性地追著作品與潮流往前趕,而是要學會如何慢下來,用心思考為學為文的立場和建設性。沒有思想和學問的精進,再多的聒噪也不過是自我重復。批評的及物性和有效性,不僅在于美學評判和作品闡釋,更在于獨立精神支配下的原創性,而非從理論到理論的空轉。但真正要達到如此境界,又何其艱難。
很多作家和詩人都提倡為人生的寫作,我們又何嘗不希望自己做為人生的批評呢?但這一理想不斷地被高校的學術體制和現實所改寫,逐漸變成了為職業的批評,趨于空洞和概念化。這一結局可能并非我們所愿,由于種種規訓,不少渴望自由創造的批評者只好選擇妥協甚至放棄。我之前曾在文章中提出要努力做入心的批評,自己也確實在不斷地實踐,盡量在體制化的學術環境里表達真言,從問題意識出發來尋找文學的真相,讓批評在變化中獲得內在動力。但在有些做研究的同仁看來,這種理念很容易陷入自說自話的境地,而缺乏理性、客觀的說服力。有一分根據說一分話,實證的批評是當下重要的方向,這種方法論上的變革,對應的正是從批評到研究的轉型。在一個學術凸顯的時代,是否必須要約束被放縱的話語權力而進入“批評的籠子”?任何一種判斷都要有依據作為支撐,否則,信口開河難免將文學批評帶入偏道甚至歧途。我們或許也都意識到批評本身所存在的疑難和困惑。古人寫文章,講究義理、考據和辭章,要兼顧三者,也是很大的考驗。有些人將文學批評做成了史學研究,這種路徑可能因過于強調文學的外部背景,而忽略了與語言創造、人性剖析等息息相關的內在因素,對于探求文學本體而言似乎變得有些本末倒置。批評里暗含著一個人的價值觀,也有著他的精神底色,義理之真、考據之實和辭章之美的融合,需要我們對文學有清醒的認知。我愿意在這條路上繼續探索下去,并試圖讓批評更具人文關懷和穿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