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滿林
摘要:用文化傳播學的視角觀察吉林文廟的建立及影響,大概可以梳理出文化傳播、文化融合、文化認同三方面內容,且三者相輔相成、逐層遞進。在此視角下,吉林文廟的建立其實體現了滿清統治者和東北各少數民族心理接受過程,而其影響則是儒家思想成為該地區主流思想,文化認同程度越來越深。
關鍵詞:吉林文廟;文化傳播;文化融合;文化認同
文化傳播學是興起于上世紀50年代前后,并逐步發展,現已成為一門獨立學科。關于文化傳播學,學界目前還沒有形成統一的定義,周曉明教授定義為“研究人類文化傳播現象及其規律的科學”,大多數學者認為是文化學、傳播學、人類學等學科交叉后的產物。它主要“以傳播作為研究文化的入口,洞察人類的文化行為”此外,還在于“研究人們如何傳播和分享這些文化”。
吉林文廟作為全國五大文廟之一,它承載著豐富的歷史文化積淀,成為儒家思想的重要載體與象征,研究它對于認識中國傳統文化、古代教育以及古代建筑都有重要意義。當下關于吉林文廟的研究還沒有形成系統,缺少較深入地思考,以文化傳播學的視角觀察吉林文廟,或許能夠為我們帶來新的思考。
一、從文化傳播意義上考量
在傳統的中國社會和中原政權體系中,以孔孟為代表的儒學一直占據著主導地位,而它所代表的文化體系也被認為是最全面、最完整的,成為帝制時代統治者維護其專制統治的思想政治基礎,一直為歷代帝王所推崇。唐唐武德二年(619年)“始詔國子學立周公、孔子廟”,貞觀四年(630年)“詔命州縣學皆作孔子廟”,“廟學合一”遂成通例并被沿襲。因此,文廟在歷史上就兼有祭祀、教化兩種功能,成為一種祭祀孔子、傳播儒家文化的禮制型教育建筑。歷代王朝統治者提倡和推行儒學,使得文廟幾乎遍及全國,加之祭孔等活動的進行,進一步推動了儒學的傳播和發展,達到統治者鞏固統治地位的目的。這也正是文廟不斷發展、建筑格局及等級不斷升格的緣由。當然,邊疆的文廟建設尤是如此。
“中國歷史上的任何一個少數民族政權在入主中原后,幾乎無一不將‘儒學作為自身新的國家建構的一個重要因素,清朝亦然。”后金政權建立后,很快就認識到“沒有漢族及儒家文化支撐,任何一個少數民族亦同樣不可能實現其民族國家的建立和實現占領中原的任務”,因而在進一步傳播儒家文化方面更為積極?;侍珮O崇德元年(1636年),在盛京(今沈陽)建夫子廟,入關后,以京師國子監為太學,旁立文廟,都是最佳例證。順治八年(1651年),滿族始參加科舉考試,但與漢人分榜進行。至康熙二十六年(1687年),與漢人一體應試,不再分榜。科舉也是促進儒家文化在滿族中傳播的重要途徑。
明末清初,東北地區的民族主要有滿洲、蒙古和漢族。滿洲和蒙古都是土著民族,而漢族在此時期內人口數量增長迅速。從當前所掌握的史料來看,漢族人口持續增長的原因,大概可以歸納為其他少數民族與漢族的融合、后金掠奪大量的漢民、明朝邊關將士及其家屬、清初遼東招墾時期的移民、封禁時期的流民文化流人幾種。他們在東北地區還基本保存著漢族的風俗習慣,擴大農業,兼營手工業,經商行醫演戲等,形成區域性漢人社會,吉林市下轄“昌邑區”,區名即是一山東縣名。其中尤其是知識分子,可以說,這些人多為儒學的學習者、繼承者,最后成了儒家文化的自覺傳播者,他們所進行的一系列文化活動,提升了東北地區漢族的文化層次,客觀上沖擊著東北的人口和文化結構。
這樣,儒學及其文化體系即儒家文化,有意無意、潛移默化地通過多種途徑,實現或完成了向東北地區的輻射和傳播。
二、從接受到融合
吉林文廟從最初的禁止修建到御批修建,可謂不易。本來在全國興修文廟、設立學校是統治者普遍提倡的,但于東北、特別是吉林地區建文廟,中央統治者的利益和要求和地方的利益和愿望有了沖突,故遲遲不準。有意思的是,雍正帝雖否決趙殿最“船廠地方應建造文廟,設立學?!钡淖嗾?,卻在雍正四年(1726年)“命船廠地方,添立永吉州。設知州、州同、吏目、學正各一員……隸奉天府管轄”設立了地方儒學官員。“設學”不“立廟”,永吉州儒學就是在這種“有學無廟”的狀態下建立、運行的,這與關內“廟學合一”的典型特征,顯然有別。而雍正帝此舉,恰從側面折射出此時統治者所面臨的民族政治與文化難題,而如此做的原因就在于,建廟是否符合統治者的最根本、全局的政治利益,尤其在作為征服者時對被征服者的高度警惕。畢竟,“文廟”是正統的中原儒家文化的符號和傳播源,“其精神上的認同與歸屬意義是極其深刻的”,“這也促使清朝統治者對在自己龍興之地設立‘文廟,不得不重重思慮、慎之又慎了”。
拋開當時政治層面不論,不得不承認,所謂“滿洲本習”下的文化體系,相對于中原儒家文化尚為落后。清初政治上層對于儒家文化總體是抵制態度,然而,形勢的不斷發展讓政治上層做出了改變。吉林地區的經濟文化發展很快,原本荒蕪的“沿江的城池”,成了軍事、經濟和文化中心。這時的統治者對儒家文化采取默許乃至提倡態度,通過教育的、行政的種種措施,吉林文廟的修建過程即是這種態度轉變的體現。東北師范大學劉曉東先生從“治國之術”向“安邦之道”的轉變看吉林文廟的建立過程,認為永吉州文廟的建立,實現“廟學合一”,標志著儒學作為“安邦之道”完成了在清朝統治者國家建構理念中的思想轉化。而滿族也很快地接受了以儒學和倫理道德為代表的儒家文化,文化融合為建構文化認同提供了基礎。
三、文化認同
關于“文化認同”,不同的學者從其所研究的角度出發,給出的定義也不盡相同。崔新建先生認為“文化認同,就是指對人們之間或個人同群體之間的共同文化的確認?!焙唵蔚刂v,就是“把‘我變成‘我們并同“‘他們區別開來”。吉林文廟傳達出來的更多是民族文化認同的信息,在此考慮上,我們可以認為,文化認同就是各民族間文化的相互理解與溝通,相互依賴和尊重,形成多元一體的文化觀念。
正如前文所言,東北地區漢人特別是知識分子的大量涌入,且中原的儒家文化具有相對先進性,儒家文化得以在東北地區的廣泛傳播,作為結果,東北各民族形成的對儒家文化的認同則具有必然性。東北地區落后的社會生產方式,原始性質濃厚的土著文化,被先進文化所吸引、主動認同,是歷史發展的必然趨勢。中原儒家文化歷經千年、日臻完善,它在東北的廣泛傳播正好填補了這一空白,成為東北地區少數民族對中原文化認同的基礎。文化認同是十分寬泛的概念,除了以吉林文廟所代表的思想教育方面的認同外,還包括了衣食住行、宗教、婚嫁、節日習俗等社會文化內容,這從其變化可以看出吸收認同的端倪。
文廟主要是思想教育場所,它所教授的內容主要是以倫理道德為代表儒家理論。吉林文廟也是如此,它教授儒家思想,誦讀四書五經,學習漢族的歷史文化等,激起了當地各族學習漢字漢語的熱情。這樣,學校教育加上科舉督促、統治者的大力提倡,使得儒學和儒家思想文化很快就被當地接受了。因為吉林文廟修建在滿清的“龍興重地”,此后學校大量興起,儒學和儒家文化廣泛傳播,成為東北少數民族對儒家文化認同的最好體現。這樣,吉林地區“屯居者已漸習為漢語”,出現了在“乾嘉而后,漢人移居漸多,雖鄉曲之滿人亦習漢語,今則操滿語者已闃無其人矣”的情況。中國歷史上的少數民族的“漢化”,可以認為是少數民族對中原儒家文化認同的最高發展階段和結果,是以文化認同為基礎的。很顯然,東北各少數民族特別是滿洲,其文化認同程度之高,可見一斑。
其他社會生活如婚葬方面。滿洲在婚俗上具有相當濃厚的原始性,婚姻情況較為混亂,到清初仍是一種常態。清中葉以后,逐漸重視漢人的倫理綱常文化,還出現越來越多的旗人為夫守節的烈女。喪葬習俗也有很大改觀,人殉制度逐漸消失,改原始樹葬、火葬等風俗,學習漢人喪葬禮,崇奉“入土為安”的土葬。很多的土著大族還學習漢人立族系家譜,這也是漢人宗法倫理文化的體現。凡此種種,不再贅述。由此可見儒家文化對東北社會的影響之深之廣,也可窺見,滿洲對儒家文化認同的程度之深之廣。
結語
吉林文廟從乾隆七年(1742年)始建,至今已有270多年歷史,成為吉林市代表的性文化遺產之一。研究吉林文廟,要涉及的方面很多,包括其設立的歷史淵源、建筑規制、碑刻文存、文化影響、遺產價值、保護與利用問題等。在文化傳播學視角下,即從文化傳播、文化融合和文化認同三個方面探析吉林文廟,以此為突破點,希望帶來更多新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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