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師陀小說中的知識分子書寫

陳佳琪

摘要：師陀創作于20世紀三四十年代的知識分子小說運用了三種書寫模式：奮斗的圓圈;隱現的抗爭與復仇;知識分子的還鄉。與同時代作家筆下的啟蒙型知識分子不同，師陀塑造的知識分子普遍具有“異質性”。究其原因，是徘徊于城鄉之間的師陀帶著批判的眼光審視著城鄉知識分子所處的時代背景和生存處境，并企望在反思與拷問中獲得對自身的認識，找到知識分子在城市和鄉鎮、現代文明和傳統文化之間的皈依。

關鍵詞：師陀;知識分子書寫

引言

活躍于20世紀三四十年代的河南作家師陀，以獨樹一幟的鄉土小說創作獨立于現代文壇。他的作品為讀者勾繪出一幅人生百態圖，而其中的知識分子書寫似乎并不被研究者所重視，因此，本文將從師陀創作于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的小說入手，探析作者筆下的知識分子書寫。

一、師陀小說中的知識分子群像

知識分子是師陀眾多小說中的主要描寫對象，從農村鄉場到都市洋場，我們都可以從這些知識分子身上感受到作家對于時代、社會和自身的思考。師陀涉及知識分子描寫的短篇小說主要集中在作品《谷》《鳥》《小布爾面型》《馬蘭》以及《果園城記》中，長篇小說中描寫知識分子的代表作是《結婚》，在這些作品中，師陀為讀者勾繪出一系列知識分子群像。

《葛天民》中描寫了一位滿懷抱負和夢想回到果園城創業而最終卻無欲無求、平凡度日的知識分子葛天民。《賀文龍的文稿》中描寫了一位被日?，嵤滤鄄⒆罱K放棄夢想的小學教員賀文龍。除《果園城記》外，作者在其他的短篇小說中同樣為讀者展現了知識分子們的困窘與墜落?！而B》中的易瑾本是一位對未來充滿希望的新女性，然而這位自稱自己如鳥一般自由的女子在進入了社會后，便徹底被毀傷。《小布爾面型》中因為可怖的疤痕而遭到學生、同事嘲笑的新教員歐陽先生幾近失去生活下去的勇氣。還有《馬蘭》中的伊下，《谷》中的黃國俊、洪匡成等，這些活動于鄉鎮間的知識分子就如被毀傷的鷹，面對著生活和社會席卷而來的痛苦與絕望，他們大多選擇了屈服與墜落。

在師陀的長篇小說《結婚》中，我們更加可以感受到作家筆下的知識分子在較長篇幅中的掙扎與墮落?！督Y婚》中的知識分子便分為了黑白分明，極具沖突性的兩類：一類是以胡去惡為代表的墮落型知識分子，一類是以胡去惡的前女友林佩芳及林父為代表的“傲骨”型知識分子。胡去惡的自卑孤獨在洋場的腐蝕和誘惑下逐漸扭曲。而林佩芳與其父最具知識分子的傲骨氣質，生活清苦貧困卻知足正直。

二、師陀小說中的知識分子書寫模式

從師陀小說塑造的知識分子群像中，我們可以發現人物命運的極大相似性。大部分知識分子都經歷了一個回歸甚至墜落的過程，這些知識分子從懷揣夢想、斗志滿滿到最后的回歸甚至倒退。他們中的大多數最終選擇了妥協，在嘗試飛翔后都受到了毀傷，因而陷入到一個無形的圓圈中，了卻殘生?！顿R文龍的文稿》中的賀文龍懷著學生時期的夢想卻委身于小學教員的職務，他渴望成為著名作家，這個夢想最終被瑣屑的生活和生計的壓力壓垮并遺忘，他的作家夢僅僅成為了自己庸常人生的一段笑話?！栋凉恰分械陌凉菓阎鴿M腔熱情從學校出來，渴望改革社會。然而在進入縣立中學這一職場中，他逐漸發現自己與周身的一切格格不入，他仿佛置身在一片未曾開墾過的荒地。他的智識與激進使得旁人視他為異類，漸漸地，他變成了果園城的“隱士”。

在師陀小說的知識分子書寫中時時隱現著一種抗爭與復仇的意識，細膩的細節描寫使作家筆下的知識分子形象愈加豐滿，更加凸顯了作品的社會批判意義。《顏料盒》中的油三妹渴望獲得自由歡樂，然而，死氣沉沉的鄉村仿佛牢籠緊緊束縛住了油三妹要求自由的心，油三妹用她的大笑和發狂的唱歌來反抗一切封建思想和閑言碎語。最終，油三妹以吞顏料自殺完成了對這片黑白無趣的鄉村世界的復仇。

三、 師陀小說知識分子書寫“異質性”探析

鄉鎮與城市代表著兩種不同的生存環境和文化形態，師陀通過對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的城鄉知識分子書寫，表達了自身對知識分子生存處境的思考。師陀將筆下的宗法農村濃縮為“果園城”、“百順街”和“無望村”，二十世紀初的民主時代潮流并沒有喚醒這片死寂的小城，即使有新思想的注入，也會被封閉自守吞沒。這些滿懷希望的知識分子在回歸宗法農村后便結結實實的碰了壁，他們有的淡然無奈，有的憤懣絕望，他們每個人都無法脫離這片停滯不前的舊鄉。

師陀的創作始于20世紀三十年代，屬于“五四”落潮后的作家，這些作家往往在作品中會表現出更多的批判意識。這種批判意識使得人們不得不認真地思考老中國兒女的國民劣根性和“五四”啟蒙的局限性所帶來的危害，從而使得作家作品中的知識分子形象具有了反映時代，反省自身的“異質性”。師陀筆下的知識分子，如賀文龍、傲骨等，都在這片閉塞的小城里失去了夢想，他們的新思想并不為鄉鎮所接受，古老的中國鄉鎮及其鄉民是拒絕一切的變的。

從鄉鎮到都市，師陀筆下的知識分子都在一定程度上接受了新式教育和新思想的洗禮，但他們明顯存在著極易動搖、意志不堅定、易受外界影響等弱點。師陀筆下的知識分子不僅凸顯了作者對于時代和社會的思考，同樣也是作家對于自身的反思?！拔逅摹甭涑焙蟮闹R分子往往在國家與自身的命運和現代文明與傳統文化的沖突之間迷惘。師陀同樣對于身為知識分子這一群體的自己有著深刻的拷問，反思知識分子的軟弱性，反思知識分子與時代的隔閡，反思知識分子的未來出路，企望在反思與拷問中獲得對自身的認識，并渴望在城市和鄉鎮、現代文明和傳統文化之間找到知識分子的皈依。

結語

師陀在知識分子形象的塑造中刻下了時代的烙印和深沉的思索，他在筆下知識分子相似的悲劇命運中探尋中國知識分子的出路。從師陀的創作中，我們可以瞥見古老中國的一隅，也可以體會到“五四”落潮后迷茫的一代知識分子的精神訴求。從師陀不斷自省的創作中，我們需要學會那一代知識分子在面對夢想凋零、社會黑暗時的自覺探索和批判拷問，確立并堅守自己的精神與文化園地。

參考文獻：

[1]劉增杰編.師陀作品新編[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