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登高”意象為例談群文閱讀教學的開展

萬亞峰

人們在生活中的隨意的、目的性不強的閱賣，大多是單篇閱讀;而學習中的閱讀，如對某位作家、某類問題感興趣，我們會有意識地搜尋該作家或該主題的群組文章閱讀。學習中帶有研究性質(zhì)的閱讀，如課題研究和論文寫作中的文獻梳理，更是用群文閱讀的方式，對相關主題的文獻進行梳理、整合，從中發(fā)現(xiàn)學習和研究的方向。

即使是隨意的單篇閱讀，我們也會將主題類似或者手法類似的文章放在一起，雖然沒有明確的研究目的，但也會比較、聯(lián)想，運用的也是群文閱讀的整體思維的習慣。

群文閱讀，就是圍繞一組文章，展開整體性閱讀和探究的過程。群文并不只是根據(jù)教師的興趣和閱讀視野選擇一組文章，更重要的是從選定的文本中找到一個話題，圍繞話題形成清晰的邏輯結構，能在整體上對這組文章進行理解。

群文閱讀教學，是指教師在—個單位時間內(nèi)指導學生閱讀相關聯(lián)的多個文本，通過梳理整合、拓展聯(lián)系、比較異同等，促使學生在多文本閱讀過程中關注其語言特點、意義建構、結構特征以及寫作方法等，從而使閱讀由原有的讀懂“一篇”走向讀通“一類”。這種新型閱讀方式不僅可以豐富閱讀內(nèi)容，拓寬閱讀視野，提高閱讀效率，還能極大地提升閱讀品質(zhì)，對全面提高學生的語文核心素養(yǎng)具有重要意義。

群文閱讀教學是師生一起對群文進行整體性閱讀。教師可以憑借閱讀經(jīng)驗發(fā)現(xiàn)學生在閱讀中的需求，并提供有效的策略和資源支持，但不能以教師講授代替學生的閱讀過程，更不能以成人的理解取代學生的探究和理解過程。教師當然要比學生的理解更全面、深刻、透徹，但是哪怕再正確、再深刻，也不能取代學生在其特有的年齡、閱歷基礎上的閱讀探究過程。群文閱讀教學的目的并非告訴學生這些文本的內(nèi)容和主旨，而是在教師提供資源和引領下，讓學生掌握群文閱讀的技巧、策略，學會整體把握群文的某個特點，建構自己的閱讀能力體系，發(fā)展思維品質(zhì)，提高審美素養(yǎng)。

這種閱讀方式并非突然興起的事物，在蘇教版七年級下冊就設有賞荷、詠荷、議荷、寫荷的《荷》專題學習單元，這些文本分別是王昌齡的《采蓮曲》、鄭谷的《蓮葉》、李商隱的《贈荷花》、陸龜蒙的《白蓮》和蘇軾的《蓮》。教材的單元設計要求通過學習這些詠荷的詩文，培養(yǎng)學生對語言的欣賞能力和對荷的文化內(nèi)涵的領悟能力，通過議荷、寫荷，訓練學生的思辨能力、表達能力和創(chuàng)新能力。如果以荷的不同的美為核心來整合這些文本，則是典型的群文閱讀。2019年9月啟用的統(tǒng)編本高中教材在單元設計和課文編排上，已經(jīng)將“群文”當作一種常態(tài)了。如高一必修上冊第六單元第十一課就編入了《勸學》《師說》兩個文本，第十四課編入了黑塞的《讀書：目的和前提》和王佐良的《上圖書館》兩個文本。編者的意圖是希望師生超越單篇的文本學習，將兩個或兩個以上的文本看作“一課”，從不同文本中梳理、整合、探究并發(fā)現(xiàn)問題，掌握共同的話題內(nèi)容，獲得相關的閱讀技能。

下面以古詩文中的“登高”意象為例，討論群文閱讀教學的開展。

一、提供閱讀資源

教材的選文會根據(jù)單元教學目標來選擇組合，同樣，教師在選擇“群文”給學生閱讀，開展教學的時候，也有自己的目的。但是，選取文本既需要明確的目標指引，也需要較開闊的閱讀視野，這并非易事。關于提供閱讀資源，本文提出以下建議。

第一，在提供閱讀資源時，應注重選文的豐富性、多元性，當然，最重要的是選文內(nèi)部的關聯(lián)度。關聯(lián)度越高，群文閱讀越有可能實現(xiàn)教學目標。

第二，在資源的呈現(xiàn)過程中，既要精選閱讀文本，也要根據(jù)學生的閱讀水平，提供對閱讀文本進行補充、詮釋的背景資源，如作者寫作本文的背景、名家對文本的解讀等。

第三，教師選擇“群文”文本時要有整體構思，要圍繞核心議題。任何一篇選入的文本都要有助于學生理解和探究這一核心議題。否則圍繞文本的討論很可能流于膚淺，看上去熱熱鬧鬧，實則收獲甚微。當然也不能將目標定得太高遠，讓學生“跳起來也夠不著”。

第四，教師嘗試將選定的“群文”進行整合，自己預設一個從“群文”中萃取的核心話題。教學過程中，核心話題并非是一成不變的，教師完全可根據(jù)學生的水平適當調(diào)整，但課前教師必須有自己針對“群文”設計的核心話題。否則，教師提供的閱讀資源就失去了導向意義。

基于以上分析，我們就“登高”這一核心話題，選擇以下閱讀資源。限于篇幅，背景資源不在本文顯示。

1.孔子游于景山之上，子路子貢顏淵從。孔子曰：“君子登高必賦，小子愿者何？”（《韓詩外傳·卷七》）

2.“不歌而誦謂之賦，登高能賦可以為大夫?！毖愿形镌於耍闹蠲?，可與圖事，故可以為列大夫也。（《漢書·藝文志·詩賦略》）

3.登茲樓以四望兮，聊暇日以銷憂。覽斯宇之所處兮，實顯敞而寡仇。挾清漳之通浦兮，倚曲沮之長洲。背墳衍之廣陸兮，臨皋隰之沃流。北彌陶牧，西接昭邱。（王粲《登樓賦》）

4.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愖影骸兜怯闹菖_歌》）

5.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余黃鶴樓。黃鶴一去不復返，白云千載空悠悠。睛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日暮鄉(xiāng)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崔顥《黃鶴樓》）

6.我本楚狂人，鳳歌笑孔丘。手持綠玉杖，朝別黃鶴樓。五岳尋仙不辭遠，一生好入名山游?！歉邏延^天地間，大江茫茫去不還。黃云萬里動風色，白波九道流雪山?！ɡ畎住稄]山謠寄盧侍御虛舟》）

7.風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萬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臺。艱難苦恨繁霜鬢，潦倒新停濁酒杯。（杜甫《登高》）

8.候館梅殘，溪橋柳細，草薰風暖搖征轡。離愁漸遠漸無窮，迢迢不斷如春水。寸寸柔腸，盈盈粉淚，樓高莫近危闌倚。平蕪盡處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歐陽修《踏莎行·候館梅殘》）

9.危樓還望，嘆此意、今古幾人曾會？……因笑王謝諸人，登高懷遠，也學英雄涕。憑卻長江，管不到，河洛腥膻無際。正好長驅(qū)，不須反顧，尋取中流誓?！惲痢赌钆珛伞さ嵌嗑皹恰罚?/p>

二、明確組文意圖

以上古詩文都涉及登高行為和登高意象，我們所謂的群文閱讀不是將一組涉及登高的文本放在一起交給學生就行了。這只是一個起點。選好之后，教師要思考的首要問題是：閱讀這一組文章的意圖是什么？

第一，結構化解讀整體的“群文”。群文閱讀教學，是教師引導學生對群文的整體有一個結構化的理解，即有貫徹所選文本的核心話題，如“登高”;文本圍繞核心話題形成固定的邏輯結構，如“登高行為”的緣起，“登高意象”象征意義的演變，不同詩文中“登高”的特定含義，“登高”文化現(xiàn)象所反映的民族心理。這就是我們要結構化解讀這組群文的地方。

第二，就核心話題探究某類現(xiàn)象。每首（篇）詩文有其獨特的、完整的結構，群文閱讀的整體化、結構化并不是讓我們完整地分析每個文本的結構，而是整體掌握這組文本聚焦的共同話題（“登高”），能從這一話題中發(fā)現(xiàn)縱深的、可以深入研究的某種現(xiàn)象（“登高”文化現(xiàn)象在文學史、文化史上的含義）。

第三，激發(fā)學生的探究精神和創(chuàng)新意識?！镀胀ǜ咧姓Z文課程標準（2017年版）》指出，思維發(fā)展與提升是指通過語言運用，讓學生獲得形象思維、邏輯思維、辯證思維等的發(fā)展，從批判性和獨創(chuàng)性的角度提升思維品質(zhì)。群文閱讀相比于單篇閱讀，更有利于提升學生的思維品質(zhì)。單篇閱讀重在理解“這一個”文本，群文閱讀則不僅要全面理解每個文本，更要從若干個文本中發(fā)現(xiàn)新的問題，進而掌握“這一類”文本。重要的是讓學生根據(jù)教師提供的學習資源去搜集信息、甄別信息，然后有自己的假設和驗證過程，在比較、聯(lián)系、探究中得出問題的結論。這一過程需要關注一類文本，發(fā)現(xiàn)同一話題在不同文本中的具體體現(xiàn)。尋找不同文本的聯(lián)系和區(qū)別充滿了挑戰(zhàn)性，也激發(fā)了學生的探究精神和創(chuàng)新意識。

三、整合核心問題

基于以上的分析，我們預設如下問題。

1.指出以上九首（篇）詩文中“登高”的含義。

設計目的：培養(yǎng)學生的理解、闡釋能力。

2.分析九首（篇）詩文中“登高”意象的類型。

設計目的：對不同含義進行分類，是對蕪雜的現(xiàn)象進行區(qū)別和甄選的過程，訓練學生的梳理探究能力，提高學生對概念進行清晰界定的能力，“定”而后能“分”。如將上述登高意象分為：“抒懷言志”（抒發(fā)慷慨激昂的博大胸懷/寄寓亂離之悲和憂國之思）和“思鄉(xiāng)懷人”（男女相思臘男女相思來抒發(fā)理想受挫、功名無就的苦衷）兩類。這當然并非標準答案。分類的目的是促進學生對“登高”含義的深入理解，這種區(qū)分過程能促使學生的思維走向深入。

3.閱讀杜甫《登高》及下面材料，結合“登高”意象含義，探究杜甫“登高”時的情懷。

杜“風急天高”一章五十六字，如海底珊瑚，瘦勁難名，沉深莫測，而精光萬丈，力量萬鈞。通章章法、句法、字法，前無昔人，后無來學。（胡應麟《詩藪》）

設計目的：“群文閱讀”講究整合，并不排斥對單篇的深究，但是對單篇的深究一定要置于整體之中;所以問題設計為在“登高意象”具有的豐富的傳統(tǒng)含義背景下，解讀獨特的個體的含義。加上古代詩話的評價，更能凸顯單篇文本的獨特意義。運用他人評價和“群文”給定的信息，能訓練學生整合、聯(lián)結、鉤玄提要、評價等多重能力。

在開展群文閱讀教學過程中，為解答以上主問題，還可設計若干小問題，輔助學生思考。教師還應關注學生閱讀中的困惑，及時更新和調(diào)整問題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