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夢強
我國疆域遼闊,各地區域環境差異較大。因此,地域差異對地域書風的影響也在情理之中。這就奠定了書法藝術“南帖北碑”的基礎。梁啟超先生曾指出自然環境和人文地理環境是造成我國書法南北之別的根源所在。
本文提出“南秀北樸”的觀點,是對南北方書刻藝術發展史及特點的梳理與概括,并以此進行南北書刻現狀調查,其理論依據是阮元的《北碑南帖論》《南北書派論》。阮元鮮明地提出“尊碑抑帖,重北輕南”的藝術主張,一時在晚清書學界引起反響,對于清代碑學研究起到了巨大的推動作用。
阮元,字伯元,號蕓臺,江蘇儀征人,乾隆年間進士,官至體仁閣大學士。阮元在《南北書派論》中述:
南派乃江左風流,疏放妍妙,長于尺牘。減筆至不可識……北派則是中原古法,拘謹拙陋,長于碑榜。①
目前,對書刻藝術流派進行研究還為時尚早,原因在于書刻藝術形成期只有短短的三十年光景,書刻派系還不明顯,具有地域風格的作品較少,大部分作品還存在用刀、著色趨同的現象,刊刻語詞內容沒有取向等問題,這些都是書刻藝術尚未發展成熟的表現。我國南北方地域文化的差異是“北碑南帖”書風形成的主要因素,南北方文化影響之下書風的差異同樣作用于書刻藝術“南秀北樸”風格的形成,以此為出發點,對于南北書刻發展史(附錄一、二)進行梳理是必要的,為日后書刻藝術流派研究提供參考。
南方書刻藝術,集中地體現了南方由古至今書法篆刻藝術發展的斑斕痕跡。南方書刻藝術經過了幾十年的發展,形成以福建、浙江地區為中心的一批書刻藝術家和愛好者,他們充分利用南方地域、文化優勢,以相應的載體材料,通過自己的修養、功力、學養、技法進行著具有南方地域特色的書刻作品創作,受到東南亞和國內書刻界的矚目。南方書刻藝術的崛起與發展,對我國書刻藝術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南方書刻藝術汲古融今。南方書刻與北方書刻用刀不同,南方部分書刻作品以圓口刀來表現圓潤的刀痕趣味,注重書刻線條的力度和質感,突出以刀代筆、隨性造勢的藝術效果。南方書法自古受南方文化的影響,以帖學為主,故南方書刻藝術同樣受到南方書法的侵染,并在字法的選用上十分講究,不僅僅拘泥于引篆入書。近些年,也有部分作者引隸書、楷書、行書字法入書的現象。章法上,南方書刻注重章法擺布,刊刻語詞字數偏少,通常只2至3字,有的作品甚至1字,作品虛實效果強烈。部分作品采用圓刀沿字筆畫一側進行撮鏟,從而產生強烈的透視效果,以表現作品的內部張力和動感,盡量減少人工雕琢的痕跡。在用色上,追求沉穩、古樸的調和色較為普遍,這一點上與北方書刻趨同,南方書刻用色應以清新、高雅的對比色比較適宜,以體現江南水鄉的文化韻味。
作為南方書刻的代表——福建書刻藝術,在近三十年的發展過程,通過書協多次主辦、承辦國際、國內、省內的書刻理論研討會、展覽、個展以及培訓班和書刻創作基地,部分書刻家屢次在全國性的刻字大展中斬獲金獎。福建刻字藝術一度在國內排名處于領先的地位,有的帶頭人現已成為全國刻字展評委、專家。近年,福建省書法家刻字委員會集中采取辦班、觀摩、聯展的方式,在福建省各級領導的指引下,不斷拓展書刻學術氛圍,努力增強書刻精品意識,逐漸形成了刀法圓潤、用色沉穩、章法開合、肌理鮮明的風格,從而確立了南方地域性書刻風貌。
北方書刻藝術走過了三十幾年的發展歷程,經歷了從傳統到現代、從二維空間創作到立體式的三維空間創作的過度。北方書刻作品緊緊圍繞北方地域特色和民俗文化、語言展開,最大化地反映北方人文、地理特色。
北方書刻在選用材料方面,選取帶有自然紋路的木材,隨形立意。設色方面側重于深沉厚重的,能夠體現出“白山黑水”的色彩。當前,北方書刻刀法多采用大刀平鏟、大刀直墩、大刀鱗鏟、順紋挑鏟、順紋起絲等。北方特有的木材資源,是北方書刻作品肌理的源泉,無不呈現出奇妙無窮、變化百態的材料本身的肌理美感。北方書刻家們從木材本身肌理美感出發,尋找藝術的靈感,把這種自然肌理感覺恰到好處地運用到視覺語言的提取和表現上,創造出具有北方特色的書刻肌理來。
作為北方書刻的代表——黑龍江書刻藝術,其部分作者頻頻在全國刻字展中獲獎,全國排名始終是名列前茅,有的作者現已經成為全國刻字展中的佼佼者,甚至成為全國刻字展評委、專家。黑龍江書刻作品在色彩構成、立意構思、刀法肌理、風格特點,確立了獨特的地域性藝術面目,從而形成了厚重、粗獷、雄渾、大氣的書刻藝術風格,并且不斷力求創新和突破。近年,黑龍江書刻藝術在書協領導的指引下,不斷加強精品創作意識,努力通過大力推出精品,以此擴大黑龍江書刻作品的影響力。黑龍江書協集中采取辦班和個別輔導相結合的方式,逐漸形成了以牡丹江、黑河、大慶師范學院、哈爾濱師范大學為中心的創作基地,形成了刊刻語詞圍繞龍江地域特色或是民俗語言;木材的選取以陳木或是具有自然紋理的木材,隨形刊刻;以體現北方風格的濃厚的色彩為主;采用能夠表現龍江人粗獷、直接性格的刀法和肌理;在構成上注重文字的象形性,表現原始的荒原之美和遠古氣息的五大特色。

南北書刻藝術比較一覽表
書刻藝術語言的運用,目的是服務于作品的意境和內涵,作品中的意境美是屬于美學范疇的。創作一件書刻作品,首先要進行“立意”,而“立意”就是審美定位的過程。
書刻藝術以篆書字法為主,優勢在于篆書本身具有遠古的氣息,這種高古之氣給人以“雄渾”的審美感受。司空圖在《二十四詩品》中云:
大用外腓,真體內充。反虛入渾,積健為雄。具備萬物,橫絕太空。荒荒油云,寥寥長風。超以象外,得其環中。持之非強,來之無窮。②
這里面提到的“雄”,即為雄強、雄壯、雄健之意。我國北方書刻藝術在刀法上多用平刀直刻法,刀痕淋漓。在著色上,以濃厚沉穩的顏色居多,故北方整體作品趨向于雄渾古拙的審美。目前,北方雄渾的審美特點對于南方書刻審美具有較大的影響。
2012年7月,黑龍江省大慶師范學院書法團隊的師生們對于“龍江書刻”進行了一次理論研究和書刻作品創作活動,同時出版《黑龍江省“龍江書刻”高峰論壇論文集》,筆者也是該活動的參與者之一。本次創作出的四個系列作品具有北方書刻雄渾、拙樸的典型特征。
書刻藝術發展至今,現已開始擺脫早期簡單制作和書法重現的困境,取而代之以抽象為審美的發展走勢。為此,創作者必須多多加以實踐,旨在將書刻藝術蘊含于書法藝術之中的同時,又要將書刻藝術超越書法藝術之外。西方平面構成和立體構成的引入,為書刻藝術創作提供了廣闊的創作空間。書刻作品維度空間的拓展、書刻線條的穿插與疊壓、偏旁部首借用與位移技巧的綜合運行,再加上創作者借用章法的虛實、用刀的主輔、著色的明暗等表現手段,足以來提升書刻藝術的品位,而多種門類藝術的介入,必將把書刻藝術引向抽象發展的軌道上來。

圖1-1

圖1-2
目前,我們從“全國第八屆刻字作品展”中獲悉,部分作品開始采用以圓刀或者平口刀進行薄削淺刻的刀法。此類作品風格特點是:刊刻語詞字數偏少,而且筆畫稀疏,并以粗壯的線條充滿板面。創作者在創作時,有規律地沿著筆畫一側進行薄削或撮鏟,使得作品整體向一個方向運動,給人以強烈的動感。如作品《游子》《參古》《大日如來》《志在千里》 (圖1-1)。
由此我們可以想象,未來的書刻在刀法運用方面會一改之前深挖陡刻的刀法,取而代之的則是薄削淺刻將是未來書刻刀法趨勢,刀法也由之前的清晰用刀變為模糊用刀。
我們在第三章中談到“虛實”,“虛實”即為作品中“大塊留白”的處理,給讀者以無限的想象空間。如作品《三長兩短》(圖4-2),就是將“三”字和“兩”字分別占據版面的二分之一,作者巧妙將“三”字筆畫拉開體現出“長”的視覺感受,然而卻不將“三長兩短”中的“長”字顯現于板面之中,作者同理將“兩”字放在版面另外二分之一中間處,體現出“短”的視覺感觀。作品《心畫》(圖4-2)中,作者取一筆畫多字和一筆畫簡字進行創作,“心”字右側留出大塊的空白,與筆畫繁茂的“畫”構成虛實的對比。再如作品《半間草舍》 (圖4-2)、《五福捧壽》 (圖4-2)在章法上都采用了大塊留白的處理方法。
筆者基于對書刻藝術風格南北差異問題的提出,是本文研究的主要方向,并期盼通過相關資料的搜集與整理,提出自己的觀點。不當之處,敬請方家指正。
注釋:
①王鎮遠《中國書法理論史》,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第339頁。
②王宏印《<詩品>注釋與司空圖詩學研究》,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2年,第107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