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小果案追蹤： “打傘破網”一查到底

應琛

從中央所采取的一系列動作來看，孫小果案背后確實有“ 保護傘”“ 關系網”，才讓這個案件出現了匪夷所思，或者是不符合常理判斷的情況。

孫小果案的余波仍未平息。

自4月24日“昆明市打掉了孫小果、涂力軍等一批有影響的涉黑涉惡犯罪團伙”的消息一出，21年前被判死刑又魔幻般死里逃生的“昆明黑老大”孫小果就成為公眾關注的焦點。

5月24日，中央督導組專門聽取了“孫小果案”的情況匯報，并要求云南省委組織精干力量，依法嚴懲、深挖徹查到位，把該案辦成鐵案，中央督導組將適時組織“回頭看”。

而最新的情況是，6月4日，全國掃黑辦大要案督辦組進駐昆明，督促云南省有關部門依法加快孫小果案辦理進度，切實把案件辦成經得起法律和歷史檢驗的鐵案！

而輿論的焦點自始至終都是孫小果背后的“保護傘”，網友們從一開始群情激憤，一波接一波為小果“尋爹”，到后來深究其身邊的關系網，引發的關注熱度就連曾經身居高位，如今主動投案的秦光榮與之相比也黯然失色。

習近平總書記說：“要把掃黑除惡同反腐敗結合起來，既抓涉黑組織，也抓后面的‘保護傘。”“保護傘”是涉黑組織做大做強的“幫兇”，深挖細查，打掉黑惡勢力“保護傘”須臾不可懈怠，但鞏固黨員干部的黨性意識與責任擔當，從根子上杜絕“保護傘”，維護黨員干部隊伍的風清氣正也勢在必行。

為了進一步深化掃黑除惡專項斗爭，2019年上半年，中央掃黑除惡督導組再次出發，進駐21個省份開展兩輪督導工作。在這兩輪督導中，“打傘破網”“打財斷血”等被中央督導組列為督導重點，黑惡勢力“保護傘”的末日即將到來。

在這兩輪督導中，“打傘破網”“打財斷血”等被中央督導組列為督導重點，黑惡勢力“保護傘”的末日即將到來。

昆明黑老大驚動中央

這個驚動中央督導組的孫小果到底是何許人也？

公開資料顯示，1975年出生的孫小果是昆明人。他身上發生的“現實魔幻劇”堪稱秒殺任何一部“拍案驚奇”——1994年10月，還在警校的他曾輪奸女青年。案發后，他的出生年份由1975年改為1977年，被法院判處3年有期徒刑，卻被保外就醫了。三年后，本該身處獄中的他又殘忍作案，并獲死刑。但吊詭的是，罪行累累的孫小果居然“死里逃生”。死刑變成了死緩，又經歷了多次減刑。

據公開報道，起碼在2013年，孫小果就已經以“李林宸”之名在獄外活動。事實上，孫小果先后使用的名字，也分別跟隨了其生父、生母和繼父的姓氏。后來，孫小果注冊經營多家夜店，照片被堂而皇之地掛在夜店開設的公眾號上，華麗轉身成為眾人口中的“大李總”。

隨后，網絡上對于孫小果家庭背景的猜測之聲鋪天蓋地。從最初的改小年齡，量刑過輕到成功減刑，到后來擁有多重身份，為什么作惡多端的孫小果總能逍遙法外？有沒有人幫他徇私舞弊？他再次成為“黑老大”，背后又是誰在“撐傘”？

華東政法大學比較刑法與國際刑法研究所所長、上海市人民檢察院公益訴訟研究中心主任李翔教授在接受《新民周刊》采訪時表示，孫小果案背后肯定是存在法律執行過程中，褻瀆法律、玩弄法律的情況，“如果不存在，該案不會一直反轉到現在。從中央所采取的一系列動作來看，孫小果案背后確實有‘保護傘‘關系網，才讓這個案件出現了匪夷所思，或者是不符合常理判斷的情況”。

孫小果案背后肯定存在褻瀆法律、玩弄法律的情況。

李翔表示，最終該案事實如何，還是要以官方公布為準，“現在該案還在調查過程中”。同時他也提醒道，在掃黑除惡過程中，不僅要做，還要注重宣傳，注意引導，“謠言止于智者，真相沒有公布，謠言就會領跑”。

誰是背后的權力拐杖？

5月28日，云南省掃黑除惡專項斗爭領導小組辦公室向社會通報了孫小果案的辦理情況。通報正面回應了公眾的關切，對此前輿論針對孫小果案提出的疑問給予了充分解答。

首先，通報向公眾交代了案件來源和辦理進展。2019年3月中旬，昆明市政法機關在辦理一起故意傷害案中，發現犯罪嫌疑人孫小果系1998年一審被判處死刑的罪犯，昆明市委遂及時向云南省委報告。省、市有關部門及時成立專案工作領導小組，對孫小果前科犯罪、刑罰執行以及其他違法犯罪全面開展調查和審查。中央掃黑除惡第20督導組進駐云南后，將該案作為重點案件督辦。

輿論對孫小果的家庭背景產生懷疑，認為孫小果能夠在昆明稱霸一方，與其強大的家族勢力有關。

對此，通報稱，孫小果母親孫鶴予，曾用名孫學梅，昆明市公安局官渡分局原民警，因包庇孫小果1994年強奸犯罪被開除公職，于1998年被昆明市官渡區人民法院判處有期徒刑五年;繼父李橋忠，1992年與孫鶴予結婚，1996年從部隊轉業到昆明市公安局五華分局任副局長，1998年因在孫小果1994年強奸案中幫助孫小果辦理取保候審受到留黨察看兩年、撤職處分，2004年任五華區城管局局長，2018年10月退休;生父陳某，昆明市某單位職工，1982年與孫鶴予離婚，1996年因腦溢血中風癱瘓后病退，2016年8月20日去世;爺爺陳某清、奶奶陳某芬，分別系某中學原職工，已去世;外公孫某翔、外婆吳某蘭，分別系某鐵路局、某針織廠原職工，已去世。

至于孫小果1994年犯強奸罪未被收監執行的原因，經查，1994年10月28日，孫小果因強奸案被捕后，孫鶴予、李橋忠四處活動，孫鶴予向辦案部門提供了孫小果患病虛假證明，昆明市公安局盤龍分局部分領導及干警徇私枉法為孫小果辦理了取保候審，并在昆明市中級人民法院判處其三年有期徒刑后，辦理了保外就醫手續，導致孫小果未被收監執行。1998年，經昆明市有關部門調查并問責，分別對盤龍公安分局預審科原科長李萬鴻、民警方永昌以徇私枉法罪判處有期徒刑三年和四年，對盤龍公安分局其他4名民警分別給予黨紀、政紀處分。

在孫小果的減刑問題上，通報也正面回應，孫小果在監獄服刑期間因實用新型專利被認定為重大立功獲取減刑情況。經查，孫小果在服刑期間，孫鶴予、李橋忠與監獄、法院相關人員共謀，利用并非其發明的“聯動鎖緊式防盜窨井蓋”申請實用新型專利，達到認定重大立功幫助其減刑的目的。目前，已對涉嫌徇私舞弊減刑的省監獄管理局1名干警、省一監1名干警、省二監2名干警采取了逮捕措施，其他涉案人員正在調查中。

掃黑除惡可以理解為是一種反腐敗斗爭的延續。光掃黑除惡是不徹底的，不‘打傘破網就不能徹底實現掃黑除惡的目標。

而其母孫鶴予、繼父李橋忠因涉嫌嚴重違紀違法已于2019年4月3日被采取留置措施，接受調查。未發現孫小果生父陳某涉及孫小果案。

如此看來，除孫小果生母和繼父曾任職于政法機關外，其他人都是普通職工，并沒有一些人以為的強大背景。

正如人民日報發表微評指出的那樣，“誰又是孫小果的權力拐杖”？該微評表示，“徹底查清問題，依紀依法嚴肅處理”，鏗鏘有力，提振人心。為非作歹，殘民以逞，卻上演“亡者歸來”，確實蹊蹺。從回應關切到拉直問號，從“打傘破網”到“打財斷血”，從一查到底到一查到“頂”，用法律驅散孫小果案帶給公眾的惡霸想象和正義焦慮。

目前，根據通報顯示，相關部門已對省監獄管理局原副巡視員劉思源、省監獄管理局原副局長朱旭、省高級人民法院審判委員會原專職委員梁子安、昆明市中級人民法院審判監督庭原副庭長陳超以及孫小果重要關系人等11人采取了留置措施，對孫小果出獄以后所涉系列刑事犯罪案件中的9名犯罪嫌疑人執行逮捕，23名犯罪嫌疑人予以刑事拘留。

通報最后強調，將依法全面深入徹查該案，對在案件中為孫小果提供保護的國家公職人員、關系網和“保護傘”，堅決一查到底，依紀依規依法嚴肅處理，絕不姑息。相關工作進展情況也會適時向社會公布。

決心與信心

6月4日，全國掃黑辦大要案督辦組進駐昆明，督促云南省有關部門依法加快孫小果案辦理進步，切實把案件辦成經得起法律和歷史檢驗的鐵案。

記者注意到，這個全國掃黑辦大要案督辦組系中央掃黑除惡專項斗爭以來首次成立，高層對該案的重視程度可見一斑。該大要案督辦組由中央政法委、中央紀委國家監委、全國掃黑辦、最高法、最高檢、公安部、司法部有關領導及辦案專家組成，業務范圍幾乎涵蓋了司法審判、偵查起訴、紀檢監察等各個領域，派駐專業且辦案經驗豐富的督辦人員。

而其組長是王洪祥，他在政法系統工作多年，擔任過最高人民檢察院政治部主任，在赴京履新中央政法委副秘書長前，他是福建省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并擔任福建省掃黑除惡專項斗爭領導小組組長。福建也是首輪中央掃黑除惡督導的省份。

在督辦組進駐昆明的消息傳出以后，迎得了民間的一片掌聲。這是民間對國家掃黑行動的充分信任。人們期待督辦組能夠解開孫小果案背后的重重迷霧。比如說，孫小果“亡者歸來”的背后還有哪些細節？還有沒有漏網之魚？在法治之網層層密織的情況下，為什么還有人敢于挑戰法律的權威、肆無忌憚地蔑視司法尊嚴？

李翔表示，首先孫小果案本身要辦好，“這是肯定的”。但該案更重要的意義在于，體現了中央掃黑除惡的決心，“對孫小果案的處理更主要的是向社會昭示了一種‘辦案，就要辦成鐵案‘不管辦到哪里，都要辦下去‘不管涉及誰，涉及什么事，都要查明白的決心”。

掃黑除惡關鍵是要“打財斷血”“打傘破網”。

讓黑惡沒有立足地。漫畫/ 崔泓

在李翔看來，掃黑除惡過程中，“打傘破網”是必然存在的。傘，指的就是“保護傘”;網，指的就是“關系網”，“為什么會有黑惡勢力存在，就是因為存在‘保護傘。誰能充當‘保護傘，那就只有掌握國家公權力的那些人”。

所以，從這個角度來看，掃黑除惡可以理解為是一種反腐敗斗爭的延續。李翔進一步表示：“黑惡勢力在認定上是有比較明確的特征的，如持續時間長。黑惡勢力不是一天誕生的，要有漸進的發展。在認定過程中，也需要有標志性事件，如財產要累積到多少，人數要達到多少，在行業領域內要形成一定控制力，這過程不可能是短時間內完成的。所以，黑惡勢力背后必有‘保護傘。光掃黑除惡是不徹底的，不‘打傘破網就不能徹底實現掃黑除惡的目標。在‘打傘破網的過程中，監察委便承擔了一個很重要的職責。”

《中國共產黨紀律處分條例》第一百一十五條明確規定：利用宗族或者黑惡勢力等欺壓群眾，或者縱容涉黑涉惡活動、為黑惡勢力充當“保護傘”的，給予撤銷黨內職務或者留黨察看處分;情節嚴重的，給予開除黨籍處分。但一些領導干部視而不見、置若罔聞、游走在“高壓線”外，在中央及地方的一層層嚴壓嚴打、打擊震懾，持續釋放全面從嚴治黨的強烈信號下，依舊是我行我素、膽大包天。

2018年初，中共中央、國務院發出通知，在全國范圍內開展掃黑除惡專項斗爭。掃黑除惡專項斗爭是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在決勝全面建成小康社會關鍵階段作出的一項重大決策部署。

一年半來，各地掃黑除惡的戰果已經充分證明了這一點：無論黑惡勢力背景有多深、關系網有多復雜，最終都會被一掃而光。

如今，掃黑除惡專項斗爭已進入“啃硬骨頭”的新階段。李翔表示，堅持以人民為中心，保障人民根本利益，把打擊鋒芒始終對準群眾反映最強烈、最深惡痛絕的各類黑惡勢力違法犯罪，是掃黑除惡專項斗爭的出發點和落腳點。

孫小果案之所以引起人民群眾的極大憤慨，正是因為其背后有著不一般的關系網和“保護傘”，這正是當前掃黑除惡專項斗爭要抓的典型案例，也正是掃黑除惡專項斗爭進入“啃硬骨頭”階段要重點啃的“硬骨頭”——就是要打掉一批像孫小果案這樣盤踞多年，為害一方，嚴重危害人民群眾安全感、滿意度的大案要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