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筆花鳥從復興走向寂寥

周忠慶

竹鶴圖?絹本設色 180.4×118cm?明 邊景昭 故宮博物院藏

雙犬圖 紙本水墨 26.2×34.6cm 明 朱瞻基 美國沙克樂博物館藏

明代前期，兩宋院體工筆花鳥畫逐漸復興并占主導地位。明代中后期，隨著寫意花鳥畫第一個昌盛期的出現，工筆花鳥畫日漸寥落，幾成絕響。

元代墨花墨禽繁盛，致使工致雅麗的院體工筆花鳥畫沉寂了近百年。明代初年至中期，院體工筆花鳥畫逐漸復興，幾乎重現兩宋畫院時期的繁榮景象，其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是唐、五代以及兩宋時期工筆花鳥畫成就巨大，不僅為明代前期工筆花鳥畫的復興提供了豐富的可借鑒的范本和相當成熟的程式化的繪制技法，而且奠定了人才基礎。

“靖康之難”后，北宋滅亡，趙氏在江南重建宋王朝，宣和畫院中潰散的部分畫家輾轉來投，工筆花鳥畫在南方得以延續。其繁榮程度雖不能和北宋相比，但仍可謂人才濟濟，成就突出的達數十人之多。南宋滅亡，畫家散落浙江、福建和廣東等地。明朝建立后，承襲院體工筆花鳥畫深厚傳統的再傳弟子們紛紛重入皇家畫院，成為復興工筆花鳥畫的主力，如福建人邊景昭、浙江人呂紀、江蘇人殷偕和繆輔等。

明代皇室對兩宋院體工筆花鳥畫的推崇，強有力地決定了花鳥畫發展的方向和程度，是工筆花鳥畫得以復興和繁榮的關鍵因素。

明太祖朱元璋驅除蒙古貴族，重建以漢族為主導的統一的、專制主義政權。他竭力革除元代的制度和風俗，恢復唐、宋風貌，“明教化以行先圣之道”。這種理念也體現在繪畫上。朱元璋認為野逸、散漫的元人畫風不適用氣象萬千的大明王朝，因而他推崇兩宋富麗工整的意韻。他喜歡在院體畫上題跋，且盛贊兩宋院體花鳥畫的寫實精神，稱“特寫圖以像生，豈不快哉”。

明建立不久，朱元璋就著手恢復皇家畫院。他命令進攻元大都的明軍統帥盡收元朝內府所藏圖畫典籍并運往南京，還派人四處搜求散落在民間的歷代書畫珍品。他還沿用兩宋畫院成例，通過征召、考試、推薦等方法，將不少有高超技藝的畫家召入畫院。據統計，當時的宮廷畫家有百余人。明成祖朱棣繼續加強畫院的建設，當時的宮廷畫師中，蔣子成的道釋人物、邊景昭的翎毛、趙廉的虎被譽為“禁中三絕”。

之后的明朝皇帝依然推行文治，加強畫院建設，工筆花鳥畫在宣德年間得以全面復興，在景泰、天順、成化、弘治年間繼續發展，呈現繁榮景象。其中，宣德帝朱瞻基才華橫溢，書畫方面頗有建樹，“蓋萬機之暇，游藝于翰墨，點染寫生，遂與宣和（指宋徽宗趙佶）爭勝”。朱瞻基在位11年，政治清明，社會安定，經濟得到空前的發展，史稱“仁宣之治”。他基本上可以算作稱職的皇帝、合格的守成之君。他鐘情花鳥畫，推動了院體工筆花鳥畫的發展，自己也是造詣極高的花鳥畫家，有不少屬于工筆花鳥畫范疇的精品佳作傳世，譬如《雙犬圖》。

明代前期的復興與繁榮

明代前期花鳥畫異彩紛呈，重彩、水墨、沒骨多種風格并存且和諧發展，其中以工致富麗的工筆重彩為主，工筆花鳥畫得到復興。這種復興并非簡單地再現或重復兩宋工筆花鳥畫，而是在繼承的基礎上又有發展。這一時期的作品既有兩宋時期描寫精細、色彩典雅的特點，又摒棄了其萎靡柔媚的傾向。這些作品往往是宏幅巨制，構圖飽滿完整，氣勢非凡，常將富麗精致的花鳥放在粗簡豪放的山水環境之中，使畫面更接近自然，達到一種博大深邃的藝術效果。

邊景昭是明代初期畫院中影響最大的工筆花鳥畫家，是明代院體花鳥畫的鼻祖，他的畫風在明初畫院獨領風騷近百年。稍后的呂紀，其藝術成就則代表了明代中期院體工筆花鳥畫的最高水平。邊景昭和呂紀的花鳥畫風直接承襲了兩宋院體畫工整妍麗的風格，具有鮮明的“黃家”遺風。同時，他們以山水用筆在背景上襯以樹石流泉，使畫面意境愈加開闊，達到了富麗和質樸相統一、工筆和寫意相和諧的藝術效果。

荷塘禽戲圖 絹本設色 164×80cm 明 邊景昭

三友百禽圖（局部）

三友百禽圖?絹本設色 152.1×95.3cm?明 邊景昭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雪梅雙鶴圖 絹本設色 156×91cm 明 邊景昭 廣東省博物館藏

邊景昭，字文進，福建沙縣人。明成祖繼位后，多次詔命廷臣舉薦文學才藝之士。邊景昭受人舉薦被召入京師，成為宮廷畫師并授武英殿待詔，后又授翰林待詔。宣德朝時被革去冠帶，削職為民。宣德十年（1435年），年逾八十的邊景昭又被召入京師，供奉宮廷畫院。邊景昭工筆花鳥畫宗法兩宋院體風格，糅合元代墨花墨禽意韻，并在此基礎上加以改進和發展，造型愈加簡潔明快，線條愈加硬挺有力。畫史評價其作品“承黃筌設色遺緒，取古法之意加以變化，用勾勒法而筆墨兼具，簡練蕭疏，自成一派”。我們可以由邊景昭繪制于永樂十一年（1413年）的《三友百禽圖》一窺其繪畫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