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失的記憶

程歡彥

我家樓下住著一對老夫妻，傍晚我推著寶寶在小區轉時，總能遇見散步的他們。因為是樓上樓下的鄰居，每次撞見，都會停下來聊幾句，幾次之后，我就發現了“樓下奶奶”的異常，因為她每次都會問我同樣的問題：“這是男寶寶還是女寶寶呀？多大了呀？”經常沒等我開口，站在一旁的爺爺就主動替我做了回答，“這是住在我們樓上的鄰居，這是女寶寶，九個月啦”。爺爺示意我老伴已記不住事。

（圖/視覺中國）

但除了每次“不認識”我們以外，奶奶的日常表達和思維邏輯都沒有問題，她甚至對很多年前的事情記得很清楚。例如有一天她跟我說別看寶寶這么小，其實嗅覺很靈敏，在她外孫女剛出生不久的時候，她在家幫著女兒帶孩子。有一天她女兒出門了，孩子在家一直哭，她尋思著孩子是不是冷，就隨手拿了一件她女兒的衣服給孩子圍上，沒想到孩子立馬就不哭了，她說后來她一想，是那件衣服上有媽媽的味道。她描繪當時的情景就仿佛發生在昨天。

像樓下奶奶這種丟失短時記憶的老人是阿爾茨海默病的早期患者。阿爾茨海默病，也就是很多人口中所稱的“老年癡呆癥”，它是一種慢性神經系統退化疾病。根據阿爾茨海默病協會的報告，每隔3秒，全世界就會多一位阿爾茨海默病患者。

在前段時間紅極一時的綜藝節目《忘不了餐廳》中，導演用鏡頭記錄了五位患有阿爾茨海默病的老人充當餐廳服務員的“工作歷程”。他們中有的曾是醫院的婦產科醫生，有的曾是會多門外語的教師，還有的是退伍軍人，疾病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了他們原本的生活軌跡，受損的大腦讓他們丟失記憶、情緒低落，但家人的關愛和社會的尊重給了他們獲得感和幸福感。餐廳開業的第一天，一對母女來到餐廳吃飯，作為服務員的“公主奶奶”——孫麗君熱情地和小女孩互動，還教她跳秧歌舞。但到了第二天，當媽媽帶著小女孩來和孫麗君道別時，孫麗君卻一臉茫然，絲毫不記得自己曾經見過這對母女。昨日那些開心溫暖的互動畫面，已經從她的腦海里消失殆盡。這種讓人心疼的遺忘并不僅僅發生在陌生人身上，餐廳的另一位服務員“小敏爺爺”——李君滬在面對自己50多年的老友時，顯得疏離而冷淡，禮貌地詢問其用餐需求，在其老友終于忍不住詢問他“你認識我嗎”時，李君滬笑呵呵地答道：“我現在不太認識了。”即使兩人聊到共同生活過的街區，一起工作過的菜場，李君滬也只是把老友當成一個偶遇的陌生“老鄉”。最終在老友的提醒下，李君滬才如同從夢中驚醒，撲過去與老友擁抱，這一刻，不僅畫面中的人物眼眶濕潤，熒屏前的觀眾們也紛紛感動落淚。

作為一種只能被延緩的疾病，對于阿爾茨海默病的患者來說，陪伴是最好的治療方式。雖然對照顧病人的家人來說，這種只能被延緩不能被治愈的疾病給每個家庭都帶來了不小的壓力。這種壓力不僅僅是物質經濟上的，更多的是精神上的消磨和打擊，因為照顧失智老人，有時如同照顧不諳世事的孩子，但不一樣的是，養孩子你能看到他一天天成長，變得聽話、懂事、獨立，對阿爾茨海默病的患者來說，你卻只能看到他變得越來越差。

對于一些東西，我們總是在失去時才察覺其可貴之處。即使疾病無法治愈，但生命依舊可以綻放。

編輯：薛華? icexue032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