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民收入趕不上債務增長

張程

2019年中國老百姓的錢包壓力大，一面是“經濟不景氣”的大環境在打擊老百姓對于未來收入增長的信心，一面是“豬隊友”帶動了食品價格上漲，導致老百姓的“吃肉自由”正在失去。這讓不少人都感覺到錢包正在被掏空。這種感受不僅僅停留在個人心頭，也在宏觀經濟數據上有所反映。據中國人民銀行發布的報告顯示，2019年中國居民的收入增長速度低于債務增長速度。

2019年10月份，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增速再創近十幾年來的新低，僅7.2%。與之相輝映的是10月的居民消費價格指數（CPI）“突然”一下子就漲到了3.8%，前值是3%，市場的預期值是3.4%，但結果超預期。不僅如此，中國人民銀行公布的10月份金融數據顯示，截至10月底，居民部門的貸款與存款比又上升了，達到67.2%。居民存款趕不上居民貸款增長的速度。

物價上漲、消費低迷、居民存貸比攀升，群眾真的是太難了。

低迷的社會消費

過去幾年中國國內的消費增長速度一直在下降，一方面有體量越來越大的客觀原因，另一方面也與房價掏空老百姓的錢包脫不了干系。

數據來自國家統計局

從上圖可以看出，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增速自2012年以來便處于持續下滑的趨勢中。2012年之前，社消增速基本維持在18%左右，其中2009年受到國際金融危機的影響，曾下滑至15%以下，但是隨著以四萬億計劃為代表的救市行動的推出，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增速在2010年又有所反彈。然而到了2012年底，社消增速再次出現了明顯的下滑，尤其是限額以上單位，下滑尤為明顯。

限額以上單位，指的是主營業務銷售額在一定規模以上的單位。例如，年主營業務收入2000萬元以上的批發業;年主營業務收入500萬元以上零售業;年主營業務收入200萬元以上的住宿單位。

2011年12月份，限額以上單位消費品零售總額的增速為23.2%，至2012年3月已經下滑到16.9%。至2018年12月，限上單位消費品零售額增速已經僅有2.4%。2019年10月公布的最新數據已經跌到1.2%，為有史以來的最低水平。

目前我國公布的社會消費品零售額數據是采用“全面調查+抽樣調查”的方法統計出來的，其中限額以上單位采用全面調查，限額以下則采用抽樣調查。從數據的準確度來說，限額以上單位的數據更為精準。因此，限額以上單位消費品零售額是一個較好的觀察社會消費品銷售情況的參考系。

從年度數據來看，限上單位消費品零售額增速2011年為22.9%，2012年跌破15%，2014年跌破10%，2019年前10個月同比增長僅3.8%，故全年跌破5%幾乎沒有懸念了。8年時間，從22.9%跌到3.8%，反映出了國內限上單位這些年經營的艱難。也反映了“實體經濟不好做了”其實并不是一句空話，從財務數據來看，收入增長速度確實是一年比一年低了。

相比較而言，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增速的下滑趨勢要相對緩和，2011年為17.1%，2019年前10個月為8.1%。

需要注意的是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中并不包括服務消費和虛擬商品消費，這兩部分正是近些年來中國大力發展的消費領域。例如住房消費、文化娛樂、家政服務、休閑服務等。所以僅看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的增長情況，不足以全面觀察國內消費的實際增長情況。在這里需要通過其他路徑來觀察這些“新經濟”領域的消費增長情況。

服務消費增速較快

最終消費支出，是一個包含服務消費和虛擬商品消費的統計口徑。同時它又是一個主要觀察最終消費，而除去了用于生產經營部分消費支出的統計口徑。

最終消費分為居民消費和政府消費兩部分。從國家統計局公布的數據來看，我國最終消費支出的增長走勢與社消走勢有些類似，在2011年之后出現了明顯的下滑。

數據來自國家統計局

數據顯示自2013年以來，最終消費支出的年增長速度一直維持在10%左右，從圖中折線可以看出，自2015年以來，政府消費的增速明顯高于居民消費，表明政府積極的財政政策在發揮作用。在居民消費增速下滑的時候，政府消費保持較高增速，對于最終消費支出的穩定起到了支撐作用。

居民消費部分，數據顯示，農村居民消費總額僅為城市居民消費總額的約四分之一，增長速度也一直低于城市居民消費增速。不過根據國家統計局近年來公布的城鄉居民消費支出情況來看，最近幾年，農村居民消費支出的增長速度持續高于城市居民。據《2018年居民收入和消費支出情況》，2018年城鎮居民人均消費支出26112元，增長6.8%;農村居民人均消費支出12124元，增長10.7%。

最終消費支出與社會消費品支出的一個主要差別在于前者包含服務消費和虛擬消費支出。所謂的服務性消費支出，就是指用于支付各種文化和生活方面的非商品性服務費用。例如交通通信、游戲充值、教育娛樂、居住服務等。所謂的虛擬消費支出就是以除貨幣之外的“其他方式”獲得的貨物和服務的消費支出。例如，住戶生產用于自身消費的貨物（如自產自用的農產品），以及納入生產核算范圍并用于自身消費的服務（如住戶的自有住房服務）等。

顯然，近年來的社會消費品零售額增速顯著低于最終消費支出增速，這也就意味著近年來我國的服務消費和虛擬消費發展速度較快，帶動了最終消費支出的增長。服務性消費也是近年來國家大力扶持和鼓勵發展的產業。

從消費數據來看，整體增長速度的下滑反映了中國經濟增長壓力的加大，也反映出了一些實體經濟部門經營艱難。從細分領域數據來看，政府消費增長的逆勢上行，服務消費、農村地區消費增速的上行，反映了政府宏觀調控的努力和成效。從三季度GDP增速創新低，社會消費品零售額增速創新低的現實情況來看，目前經濟增長的下行壓力依然較大。相對應的，政府在近期的多次重要會議上也都強調了加大逆周期調節力度的重要性。宏觀調控在未來一段時間將繼續體現維穩作用。

個人消費存在透支

從中國人民銀行公布的2019年第三季度金融數據來看，居民消費潛力存在一些隱憂。2019年前三個季度，住戶消費性貸款同比出現下滑，比2018年同期少增1285億元。而且第三季度的消費貸款增速比第二季度底。住戶消費性貸款增速出現了持續性下滑，其中部分原因在于房貸、車貸增速的下滑，但更多的可能是前幾年房價高起透支了居民的購買力。

數據來自中國人民銀行

數據顯示，2019年以來，短期和中長期消費貸款的同比增長速度不斷創新低，而居民貸款與存款比卻在不斷創新高。截至2019年10月末，住戶存款較年初增加了4.07萬億元，但是住戶貸款較年初增加了5.11萬億元，貸款增速顯著高于存款增速。

根據人民銀行的測算，截至2018年末，我國居民部門杠桿率（債務規模/GDP）已經達到60.4%，超過國際平均的59.7%，遠超新興市場經濟體39.9%的平均水平。按照當前居民部門債務的增長速度，距離發達經濟體72.1%的平均水平也已經不遠了。

國際貨幣基金組織認為，住戶部門債務與GDP的比值低于10%時，該國債務的增加將有利于經濟增長，比值超過30%時，該國中期經濟增長會受到影響，而超過65%會影響到金融穩定。從目前中國居民的錢包情況來看，中國人可能已經不再是以往人們印象中，那個偏愛儲蓄的中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