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爽
【摘 要】廣西凌云地處云貴高原東南邊緣,山清水秀。由于地理環境的特點,使得凌云的傳統手工業以及音樂文化保存較為完整。隨著關注的人群增加,巫調的神秘面紗逐步被揭開,使我們了解到更完整的巫調。對于凌云72巫調聲樂審美的研究,不僅對巫調的傳承有益,還能為巫調的發展尋找新出路。
【關鍵詞】壯族,巫調,傳統音樂
中圖分類號:J608? 文獻標志碼:A? ? ? ? ? ? ? 文章編號:1007-0125(2019)32-0034-02
凌云地處廣西西北部,云貴高原東南邊緣,是云貴高原的延伸部分。境內群山環繞,風景秀麗,山地覆蓋面積達到全縣總面積的百分之九十多,屬于典型的山地地形。由于凌云自然環境的特點,與外界交流少,這種閉塞的環境成了傳統民間文化藝術存活的良好空間。凌云保留了很多本土傳統而又古老的文化藝術形式,例如:火紙制作技術、凌云白毫茶手工制作技藝、凌云縣邏樓新寨藍靛瑤龍鳳舞、《北路壯劇》《凌云瑤族長號》等,而凌云72巫調在這種充滿著傳統技藝的大環境下得以保留下來。
一、凌云壯族72巫調聲樂審美取向特征
凌云壯族72巫調沒有專門的文字記錄,在漫長的歲月中,靠口口相傳的方式得以保存。凌云巫的傳承分陰傳和陽傳兩種:陰傳是指成巫之前不會唱巫調,與常人無異,偶然的一個事件(如重病)后就會唱巫,并且也能為人解除災禍;而陽傳就是所謂的通過口耳相傳而掌握的。凌云的巫調大多都是陰傳,到了20世紀80年代末,唐遠明、黃蘭芬兩位文化工作者為搶救瀕臨消失的巫調,通過口耳相傳的方式專門學習、收集、整理,所謂的陽傳開始出現。根據《凌云泗城壯族巫調》一書中傳承譜系的記載,凌云巫調的10位傳承人中也只有兩位有文化,其他新中國成立前的傳承者都是文盲,這對凌云72巫調的詞曲形成都有著很大的影響。
(一)詞
凌云壯族72巫調詞是韻文體,內容大多和儀式的內容相關聯,都是為人消災解難。它的語言質樸,沒有過多修飾,通常都是非常直接的描述,詞采用押韻的雙句式,基本都為方正性的,這側面反映了當地人們的樸素審美觀,例如《求花》。在凌云泗城當地有一種說法,一些人由于多年無子,是因為得罪了花母娘娘,或者前世做了壞事導致不能生育,想通過巫婆祈求神靈(花母娘娘)給一朵花,也就是為自己求一個孩子。這里的詞采用意譯的方式,簡單明了地闡述了求子人的意愿。
《求花》人間需要柴,人間不能缺水,同在藍天下,看別人有花。
我不討什么,今天來求花,挑擔來找話母娘娘,討花母娘娘要一枝花。別讓我空手回來,得一枝花放懷里。我來求花母娘娘,討花母娘娘要一個果,求花母娘娘要一枝花。我是天下人,沒有兒女在懷里,沒有兒女在身邊……
凌云72巫調里有大量襯詞的運用,如哎、咳、啰、哈的、咧等。襯詞有的在巫調的開頭,有的則在句子中間。放在開頭的襯詞是代表一個場景或者角色轉換。例如《敢花》,(哎兒哎),蘭花(哎)朵朵(啰昆兒哎),出門去看天(昆議哎)。而在句子中間襯詞的使用,則使語氣更加強烈。例如《馬悶》,哥(咧)聽到身在叫(拉哈),妹(咳咳哎)……
(二)曲
凌云72巫調的曲調有72個,根據凌云的72個人文自然景觀命名,用于整套儀式的流程,屬于民族民間音樂調子群。它的曲調具有以下特征:
1.結合了當地的音樂文化元素
凌云72巫調結合了當地壯、漢、瑤、苗民族的元素,融合并吸收了本地各民族山歌的曲調。例如《水源洞傳歌》,本是當地代代相傳的一首民間歌曲,被當地的巫婆用來作為喃花的調子;《夜鶯聲聲動我心》是流行在凌云縣壯族地區的高腔小調,也被稱為天蝶調。
2.音域窄,節奏型簡單
凌云72巫調節奏型簡單演唱速度比較自由,音程跨度較小,旋律多以12356這幾個音為主,沒有專門學習過演唱的巫婆完全可以演唱,例如《諾丈》。
諾丈是傳說中的一個慈祥穩重的麥姓瑤族男子,他來到凌云泗城之前,泗城是豺狼虎豹成群的深山老林。諾丈來了之后,野獸不但不攻擊他,還給他讓路;諾丈每天都在深山老林里走,所到之處土地富饒、農作物紛紛長出。
《諾丈》曲式結構較為工整的4+4+1的雙樂句結構,兩個樂句完全重復。多個小節的重音不停地重復低音6,給人一種不斷強調、不斷重復的感覺,就像是麥性男子每天不停地在森林里走。不斷重復的低音6又給人一種穩定的感覺,曲調音域只有五度,旋律行進過程中沒有大幅度的跳躍。旋律中的節奏雖然有附點,但附點的短音都處于弱拍處,而且詞也都是語氣詞,正好吻合了麥性男子的沉穩柔和的形象。
3.音樂形象塑造貼切
凌云72巫調中,用曲調和裝飾音塑造的人物形象特別貼切,例如《倫哥》。《倫哥》描述的是一位羅姓瑤族男子,他風趣幽默,活潑開朗,是一位修坡路神。《倫哥》的音域只有一個八度,音和音之間的跨度不超四度。但卻在只有一個長音的一個小節里連續運用了延留音和后倚音,緊接著的一個小節又運用了下滑音,再配合著前附點和后附點的節奏型,這短短的三小節為人物的塑造起到了重要的作用,配合著歌詞,一個活潑跳躍的形象躍然紙上。
(三)唱法
從現有的音像資料分析,傳統凌云72巫調采用的是原生態唱法,沒有經過任何修飾,完全源自演唱者的語言和生活經驗。在演唱的過程中,演唱者注重真假聲的音色轉換帶來的美感,且中間無過度。演唱時注重口腔共鳴和頭腔共鳴,在速度上比較自由,喜歡用自由延長音。而這種“自由”完全取決于演唱者的演唱經驗和對音樂的二度創作。
(四)表演形式
凌云七十二巫調屬于儀式用樂,巫婆在做儀式時所演唱的曲調。儀式開始之前,巫婆換上洗干凈的衣服坐在凳子上,一手持鵝毛扇或檀香扇,一手持多邊形手帕,邊角處墜有鈴鐺。隨著歌聲腳跟和腳尖有節奏地踏地,和手帕上的鈴鐺聲相互呼應,人聲、鈴鐺聲、踏地聲為巫婆想要表達的環境營造了相應的氛圍。巫婆通過手里的扇子所翻轉不同的面,代表人物或場景的轉換,通常都是由巫婆一人表演。但在凌云72巫調里面有一個互動式的活動——《歐貫房》,即女性招鬼丈夫,通過招鬼丈夫來保佑自己或者家人的平安。鬼丈夫由巫婆扮演,女性和鬼丈夫之間相互對歌,通過對歌認定雙方,最后促成此事。
無論是單人表演還是雙人對歌,凌云72巫調都沒有伴奏樂器和舞蹈動作,氣氛的烘托都是依靠舞動手上的手帕而帶動鈴鐺的聲響,再加上腳踏地的聲音,通過節奏速度的變化來營造演唱的意境。
二、凌云72巫調聲樂審美取向發展趨勢
隨著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工作的推進,凌云72巫調逐漸走入了人們的視野,一些學者、文藝工作者開始研究并使用凌云72巫調進行一些藝術創作。2009年《凌云泗城壯族巫調》的出版,代表著巫調的研究進入了一個新層面。如今巫調已經不是以儀式音樂的形式存在了,而是作為一種聲樂藝術表演形式扎根于凌云。
(一)詞
1.內容豐富
巫調脫離了儀式音樂內容的限制,詞的內容更加豐富,它已經成為人們表達美好生活、抒發內心情感的一種方式,如描寫景色的《水源洞》。水源洞是凌云非常著名的一個景點,文人墨客也曾到訪題字。歌中唱道:哎,泗城風景美,游人齊贊賞;最美水源洞,鳥過停飛翔。洞口似陽傘,洞內仙人房;冬來暖融融,熱天送清爽。一暖又一涼,乳石比星亮;巧奪天工奇,石景呈輝煌……
2.時代感更強,更具欣賞性
《跟黨志不移》原是巫調中的一首“花園調”,是當地群眾比較特別喜愛曲調,后填詞改編成為一首歌唱新生活、歌唱黨的具有時代特色的時政歌曲。歌詞里面使用了比喻的手法,用“魚兒離不開水,染布不離蘭,翻身全靠黨”表明了廣大群眾和黨的密切關系。
3.歌詞多語種化趨勢
巫調作為地域性的儀式音樂,壯語作為標志性的語言,是不可或缺的。但脫離儀式束縛的巫調被翻譯成普通話,更有學者已經開始研究巫調的英譯。例如《廣西凌云壯族七十二巫調音樂的文化記憶 及其“文化轉向”下的英譯初探 》和 《巫調唱詞翻譯美學觀——〈凌云泗城壯族巫調英譯解析〉》。這些研究和探討可以讓更多不懂壯語的人也能欣賞、演唱旋律優美的巫調,有助于新時代巫調的發展成長。
(二)曲
1.老調新唱
由于一些巫調的旋律優美而被人們所喜愛,有民間歌手把自己喜愛的巫調重新填詞,變成了一首新的歌曲在民間流傳,使老調散發出新的生機。
2.重組原始素材
巫調作為一種聲樂藝術形式出現,已經脫離了儀式音樂所具備的特點,開始出現了旋律和節奏的變化,用擴充旋律、改變節奏、省略音等手法對原始素材重組,例如《水源洞》。
3.唱法
2014年,凌云72巫調被列為第四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有了專門的部門來收集、整理巫調,以及研究巫調文化。凌云文化館專門開辦普及巫調藝術的講座,并請專人傳授72個巫調的曲調,這吸引了一大批熱愛巫調藝術的普通群眾。巫調脫離了傳統的儀式,作為一種民族民間曲調受到越來越多的群眾喜愛。演唱的過程中更注重聲音的美感,并加入了一些現代聲樂演唱的方法。他們的演唱沒有儀式化的音色,沒有了刻意營造的神秘氛圍,單純地表達內心對音樂的熱愛!這種自然諧和的聲音加上優美的旋律,使巫調扎根廣大群眾的心中,也使巫調朝著越來越大眾化的方向發展。
4.表演形式
巫調脫離了儀式,它的表演形式也趨于多樣化,而不局限于獨唱或對唱。我在調研中遇到凌云縣巫調愛好者錄制巫調歌曲,她們把巫調的歌曲重新編排,變成了領唱-齊唱-領唱-齊唱的表演形式。或許以后會出現更多的其他形式的藝術碰撞,這種碰撞會使巫調藝術有了更多的可能性。
隨著社會的發展進步,崇巫和作巫的人會逐步減少,脫離了儀式的巫調,其民俗的內涵也在漸漸消失。黃遠明在桂林和巫調愛好者見面探討巫調藝術時,自己也曾感慨:巫調瀕臨滅亡,甚至在搜集整理的過程中,有些調子都已經變得不確定、不明確了。究其原因,不外乎儀式的消失,導致儀式音樂的逐漸消失,而今這些曲調只能是以音樂的形式存留下來。作為我們如何能把僅有的原始曲調保護好呢?我想應該是做好僅有曲調的整理工作。這個整理應該包括書面和音頻的兩部分,以確保原始音調的準確。這可以為日后的創作者留下更多的音樂素材,能為巫調的長久發展帶來更多的生機!
參考文獻:
[1]梁旦.巫調唱詞翻譯美學觀——《凌云泗城壯族巫調》英譯解析[J].百色學院學報,2018,31(05):114-118.
[2]金萌.壯族七十二巫調音樂現狀調查與研究[J].百色學院學報,2018,31(05):106-113.
[3]劉明華.廣西壯族凌云巫調的歷史進程與藝術特征分析[J].音樂創作,2018(01):144-145.
[4]吳霜.凌云壯族七十二巫調的“陰陽”傳承[J].民族藝術,2011(01):124-126.
[5]黃蘭芬,唐遠明.凌云泗城壯族巫調[M]廣西民族出版社,2009.
[6]范西姆. 壯族民歌100首[M] 廣西民族出版社,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