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蒙·威廉斯“共同文化”思想的解放訴求

黃開棟

【摘 要】作為20世紀英國著名的馬克思主義理論家、文化研究奠基人，雷蒙·威廉斯通過重釋文化概念，提出了共同文化的思想理念，力求在文化維度上探尋一條人的解放之路。

【關鍵詞】威廉斯;共同文化;解放

中圖分類號：B561.5? 文獻標志碼：A? ? ? ? ? ? ? 文章編號：1007-0125（2019）32-0197-02

雷蒙·威廉斯（Raymond Williams，1921-1988）是英國二戰后出現的最有影響的文化思想家，被譽為英語世界最具權威性、一貫性和原創性的社會主義思想家。在威廉斯看來，文化在人類歷史進程中所承載的物質力量，以及文化自身所體現的創造性和實踐性，蘊含了豐富的解放力量，其共同文化思想的內核就是旨在通過“文化”實現人對自身本質的真正占有，從而走向人的解放。威廉斯的共同文化思想不僅彰顯了鮮明的、積極的解放訴求，還為我國當前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提供了有益的理論借鑒。

一、共同文化的基本內涵

對“文化”的重新定義是威廉斯整個共同文化思想的核心和起源。他采用整體主義的思維方式將文化與社會聯系起來，從文化變遷中來探究社會的發展，又從社會內部各個系統所有因素的交互作用中來審視文化，在深入分析文化問題后提出了共同文化的相關理念。

首先，威廉斯在綜合前人的基礎上對文化的定義進行分類考察與梳理。他在《關鍵詞》中對“文化”的主要意思進行了三類區分：“第一，獨立而抽象的名詞——用來描述18世紀以來智力、精神與審美的一般過程;第二，獨立的名詞——無論是廣義或狹義方面，用來表示一種特殊的生活方式（關于一個民族、一個時期、一個群體或全體人類），這是根據赫爾德與克萊姆的論點而來的。第三，獨立抽象的名詞——用來描述關于知性的作品與活動，尤其是藝術方面的。”[1]在他看來，第一類意涵與第二類意涵十分接近，都是從“過程、歷程”中衍生而來，而第三類意涵則發生較晚。“文化”詞義的變化與重疊揭示了“文化”復雜內涵中所包含的復雜關系，即普遍的人類發展與特殊的生活方式之間的關系，以及兩者與藝術作品、智能活動之間的關系。實際上，這些不同的含義不僅顯示了思維觀點的不同、曖昧或重疊，而且也包含了對于活動、關系與過程的不同觀點。為此威廉斯總結指出，“文化”首先是指“對自然成長的照管”，延伸為“人類發展的歷程”，其次是描述“整個社會智性發展的普遍狀態”，再次是強調“藝術的整體狀況”，最后演化為“包括物質、智性、精神等各個層面的整體生活方式”。

其次，威廉斯通過深入分析現代社會、經濟、文化等主要領域的發展狀況，將文化界定為“整體的生活方式”，并提出了“共同文化”的思想理念。在他看來，“共同文化”就是對人們在共同經驗過程中的思想、情感和實踐活動的記載，它是由差異化的個體參與所構成的，而非同質化的絕對一致。他強調，從任何意義上來說，共同文化都不是一種簡單的“意見一致的社會”的思想，而且肯定也不是單純的“步調一致的社會”的思想，其共同意義是由所有人來決定的，而不是少數人的意義或信念的一般性延伸，它需要創造條件讓人民作為一個整體參與到表述意義和價值觀的活動中來。威廉斯將這一過程稱之為有教養的參與式的民主過程，它本質上是一種自由的、貢獻式的、創造意義和價值觀的共同參與過程[2]。

最后，威廉斯認為“共同文化”作為一種獨特的文化理念有以下幾個顯著特征。一是共同文化所內含的平等性。威廉斯認為共同文化首先是一種平等的文化，而這種平等是基于生命存在的平等。二是共同文化所內含的參與性。威廉斯指出，共同文化的要義在于它是一種大多數人都能夠共同參與的文化活動，人們能夠在此過程中共同選擇、創造、分享文化，從而實現文化的積極發展。三是共同文化所內含的差異性。威廉斯認為，包容文化多元性是發展共同文化的基礎，共同文化的實現本身就有賴于差異性的個體的積極參與，因此差異性也是共同文化的一個重要特點。四是共同文化所內含的動態性。共同文化強調的是一個動態的參與過程，它是由大多數人創造參與，它呈現的就是一個動態的復雜過程，始終處于變化與發展之中。

二、共同文化的解放訴求

共同文化思想在整個威廉斯文化思想中占據最為重要的地位，它不僅是其文化理念的核心，同時也是其文化解放的終極目標所在。

第一，共同文化推動民主進程的積極開展。我們知道，民主最深刻的意義就在于它是人的解放的重要內在要求，從某種程度來說，社會主義民主本身就是人的解放的直接體現。在威廉斯看來，文化在本質上就是民主的，社會各個階層和群體都有權利和義務參與到意義和價值的創造中來，這種濃厚的政治意蘊意味著文化是民主生活必不可少的重要組成部分。他還指出民主的進程有賴于文化共享的實現，而文化共享的建立則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文化傳播體制的完善。為此，威廉斯主要基于共同文化的理念，從文化擴張和民主傳播兩條路徑來推動民主的進程。一是推動文化有效擴張。威廉斯認為，通過將文化有效地推廣和普及到大眾教育、大眾刊物以及文學形式等領域，將原本屬于“大眾”的文化權利歸還于大眾本身，使得大眾有機會選擇、接受與創造文化，就能消除由資本主義生產方式所帶來的不平等的文化境況。二是完善民主傳播體制。大眾民主的發展有賴于文化共享的進程，而文化共享的建立則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文化傳播體制的完善。他認為傳播的機制要么是控制，要么是民主，從而將現有的傳播機制分為獨裁式、父權式、商業式和民主式的傳播。由于文化本身的民主屬性，他最為推崇民主式的傳播體制。實際上，民主傳播的核心在于保障大眾傳播和接受信息的權利，以便能夠在社會建構中實現實際參與和自由貢獻，從而推動民主進程的積極開展。

第二，共同文化提倡自由參與的文化權利。自由參與的文化權利是共同文化最為重要的理念，其目的就是提倡所有的文化創造者都能夠自由參與到文化構建之中。威廉斯認為，當前文化的困境主要源自于資本主導的文化體制對現實造成了各種壓力和束縛，其結果就是整個社會充滿了濃厚的資本主義意識形態，尤其是文化上各種限制，使得大多數人并沒有獲得自由參與文化建設的權利。資本在經濟和資源上的支配地位，直接延伸到文化和政治的層面，它通過結構和意識形態給人們提供了一種虛假的自由感。實際上，市場的自由運作背后限制了真正意義上的自由發展，因此，共同文化所提倡的正是自由參與的文化權利。其一，共同文化強調自由的文化制度。威廉斯認為，提升文化活力的方式在于公開討論、擴大聯系，在實踐中形成自由參與的文化制度。其二，共同文化強調選擇文化的自由權利。威廉斯指出，在一個完整社會的所有活動中，文化傳統可以看作是對前人所作的一種持續不斷的選擇和再選擇，文化的選擇有利于推動文化向前發展。因此，共同將文化的自由選擇看作是自我完善的一個重要部分。其三，共同文化強調創造文化的自由權利。在威廉斯看來，文化的本質就是一個自由創造的過程。創造性活動能夠使得我們真正理解共同生活的性質，即通過創造性活動與整體生活方式之間的各個意義關聯，人們能夠發現解放自身以及社會的力量所在。

第三，共同文化推崇平等合理的文化意識。我們知道，文化的多樣性和差異性是人類文化長期發展的一種必然結果，文化的差異與多樣才是構成現實的存在。威廉斯從來就不否認文化的差異化與多樣化，他對“平等”的理解也內含了文化多元化與差異化的合理性。在他看來，正是不同文化間的碰撞才能真正有利于文化的提升，只有保障了人類的個體性和多樣性才能建構真正的共同文化。雖然文化沖突似乎不可避免，但是能夠求同存異的根本在于平等合理的文化意識。就此而言，共同文化注重推崇平等的文化意識。其一，文化平等是走向社會平等的基礎。在威廉斯看來，共同文化的最終目的也是為了實現社會的平等。事實上，“不平等”感是現代社會的一種重要體驗，正是資本的介入導致現代社會貧富擴大，使得“不平等”成為這個時代社會畸變的顯著特征。共同文化目的就是為了彌合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對現代生活所制造的“不平等”，彌合不同階級之間的日益加劇的分裂。其二，共同文化拒絕文化上的等級意識。威廉斯指出，平等不僅是精神狀態，還是現實的物質存在[3]。在他看來，文化上的不平等日益滲透在人們生活的方方面面，為了消除生活中的不平等，不同文化間應該展開平等對話，拒絕文化上的等級意識。其三，共同文化主張對話間主體的地位平等。威廉斯認為，無論是精英文化，還是大眾文化，都是文化意義和價值的創造主體，它們在整個文化的構建中是一種相互對話、相互補充、互相否定、互相協調的關系，因此也不應該有地位上的高低之分。總的來說，平等是構筑共同文化的重要前提，也是實現人類解放的前提，脫離了平等的基本權利，解放訴求也就無從談起。

第四，共同文化肯定“大眾文化”的解放潛能。在威廉斯那里，共同文化的初衷就是為大眾以及大眾文化而辯護，其目的就是為了大眾的文化地位和文化權力而與精英文化主義展開斗爭。可以說，大眾文化在整個威廉斯的思想體系中有著極為重要的位置。在他看來，大眾文化就是一種民有、民享、為民的文化，這也在根本上體現了共同文化鮮明的解放旨趣。其一，共同文化揭示了大眾是社會發展的能動主體。他認為大眾才是創造歷史的真正主體，正是大眾能動參與積極推動了歷史的發展進程，進而肯定大眾文化是構建社會歷史發展的潛在積極因素。其二，共同文化揭示了大眾文化有著自己的發展空間。威廉斯認為傳統的精英主義文化通過對文化話語權的壟斷遮蔽了大眾文化的生存空間，這種對大眾文化的偏見在根本上忽視了其應有的發展空間。在他看來，文化是一種整體的生活方式，它來自大眾的日常生活世界。事實上，這種對文化的界定在某種程度上正是對精英主義文化的一種祛魅，共同文化的目的就是為了將不同意義上的文化有價值地結合在一起，從而實現精英文化與大眾文化的和諧共存。其三，共同文化揭示了大眾文化有著自己的發展形式。威廉斯認為共同文化的目的是構建一個和諧有機的文化共同體，也就是理想的未來社會。在他看來，理想的社會有賴于對自然生長的扶持，也就是說，它是“自然成長”的社會。而大眾文化的發展形式蘊含了扶持自然生長和積極創造的潛能，它因此是構建理想社會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部分。

總之，在威廉斯看來，共同文化的本意就是為了打破了少數人壟斷信息的權力，擴展文化生產者的自由，合理利用公共文化資源，最終實打造一個以大眾為主體的自由民主平等的文化共同體。在此共同體中，一切個體都能獲得自由參與文化創造的權利，并在文化創造中實現自身的價值，從而實現人的最終解放。

參考文獻：

[1]Raymond Williams. Keywords： A Vocabulary of Culture and Society.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85：90.

[2]Raymond Williams. Culture and Society 1780-1950. London and New York：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1958：336.

[3]Raymond Williams. Culture and Society 1780-1950. London and New York：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1958：3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