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眭文娟 張 昱 王大衛
產業協同發展是經濟社會的基礎,也是促進城鎮化進程、城市協同發展的先決條件。得益于改革開放,珠三角經濟對地區自然資源的依賴較小,外向型經濟和民營企業異?;钴S,激發了制造業的蓬勃發展,由此制造業也成為珠三角經濟發展的根本,更是地區競爭實力的重要標志。隨著粵港澳大灣區上升為國家戰略,珠三角地區制造業的發展面臨新的機遇與挑戰。與此同時,城市之間競爭格局加劇,產業同構現象凸顯,這是否已經對產業升級轉型、城市群整體的功能提升造成了障礙?現有研究提出,粵港澳大灣區內存在明顯的三次產業結構趨同現象,制造業內部產業結構趨同仍然存在,而區域產業發展不協調容易造成城市的重復建設和資源浪費,不利于城市群的良性發展?,F有研究雖然對粵港澳大灣區產業結構進行了分析,但大部分研究集中在對深莞惠、廣肇佛等具體產業帶的討論,尚缺乏對區域制造業協同的整體認識。那么,粵港澳大灣區產業協同發展現狀究竟如何呢?
本文針對這一問題,基于2012~2016年的統計數據,對粵港澳大灣區制造業的協同發展進行探討。首先,根據大灣區的發展實際選取了珠三角9市的制造產業作為研究對象;其次,通過運用產業集聚指標和產業同構指標構建了產業協同發展的二維評價指標,并對區域產業的專業化、同構化進行研判,分析內在原因;根據分析結果繪制了近五年制造產業集聚圖,對地區產業分布和轉移進行深入分析;最后,根據研究結論提供相關的政策建議。
本研究對區域產業協同發展的分析主要考慮從產業集聚、產業同構兩個角度對粵港澳大灣區9個城市的產業協同進行測度和評價,具體數據來源和測量方法如下:
考慮到農業對自然資源及服務業對人口集聚和發展階段的依賴,選擇對環境要素依賴較少的工業作為研究對象具有較強的現實意義。一方面,考慮到珠三角地區是我國制造業方興未艾且經濟發展最為活躍的地區,產業鏈較為完整,產業升級已經步入到新階段;另一方面,考慮到制造產業的發展協同是粵港澳大灣區規劃建設的基礎,對其深入研究有利于掌握產業發展的脈絡方向,因此本文將制造產業作為研究對象,對2012-2016年的統計數據進行分析①。
1. 產業集聚指標
參照劉璟等(2012)的做法,本文利用產業集聚度來刻畫和測量地區產業的集聚程度和專業化程度,代表著地區產業的比較優勢。產業集聚程度是指某城市某一產業占該城市所有產業的比重與該城市所在區域范圍內所有城市該產業占該地區所有產業的比重。一般來說,專業聚集程度指標的值<1,說明相對集中程度較低,該城市該產業的專業化水平較低;該指標數值>1,則說明該城市該產業的專業水平較高;若專業集聚程度指標的值>1.5,則可認為該城市該產業具有非常高的專業化水平。此外,對產業集聚進行分年度的對比,有助于發現區域內產業變化的一些特征。

表1 本研究涉及的四大產業分類及20個具體產業
產業集聚度的計算公式如下:

其中,分子中pij表示j城市i產業的增加值,pj表示j城市所有產業的增加值總和;∑pi表示該地區所有城市i產業的增加值之和,P表示該地區所有城市所有產業的增加值之和。
2. 產業同構指標
本文借鑒Krugman(1991)的測量方法,利用產業結構差異來衡量地區產業分工。這一指標通過考察地區間產業結構差異和同構程度,用以判定地區間的產業競爭關系,具體測量方法為兩城市產業占比差異的絕對值加總。根據經驗,產業同構程度指標數值分布在0~2之間,數值<0.8表示兩城市產業發展存在著同質化趨勢;數值>0.8則表示兩個城市的產業結構存在差異。
產業同構程度指數的計算公式如下:
Navigation Risk Analysis for Zhejiang Coastal Waters with Bayesian Network

其中,分子中pij、pik分別表示j、k城市i產業的增加值,pj、pk表示j、k城市所有產業的增加值總和。
本文利用統計數據根據公式1對珠三角9市2012年、2016年制造業的地區產業集聚進行計算,由此得出了輕紡產業、石化產業、機電裝備產業和電子信息產業的區域聚集度指數,用以判定粵港澳大灣區制造產業的地區專業化程度,具體如圖1所示。
總的來看,珠三角地區主要城市均存在專業化程度較高(產業集聚指數>1.5)的制造產業。以2016年為例,中山、肇慶、江門三市在輕紡產業具有較高的集聚程度,而廣州、肇慶、江門、惠州在石化產業上具有較高的專業化水平,珠海、佛山的機電裝備產業具有較高的專業化水平,而深圳則在電子信息產業上具有較高的集聚水平。這一結果體現了廣東省的主導性產業在區域內具有較高的專業化水平。
此外,值得注意的是,圖2產業集聚指數的變化結果顯示,部分城市的產業專業化程度在近幾年來發生了變化,如廣州、江門、惠州、肇慶等。因而本文進一步對珠三角9市四大產業中的細分產業增加值的變化分別進行了研究,例如,石化產業雖然在廣州的專業化程度很高,但是占廣州規模以上工業增加值約一成的化學原料和化學制品制造業在2012-2016年間有顯著的下降;這一變化在肇慶市更為顯著,工業增加值減少了80%左右;與此同時,江門、惠州的這一產業增加值翻了一番以上;相反,廣州的汽車制造業、電氣機械和器材制造等機電裝備產業有著明顯的提升,但其他城市并沒有明顯下降。這些現象說明,近幾年來粵港澳大灣區的產業在廣東省內外部都有可能發生了空間轉移和結構調整。

圖1 2016年珠三角9市產業集聚指數

圖2 2002-2006年珠三角9市產業集聚指數的變化
為了進一步探索地區產業的差異性,根據Krugman(1991)的測量方法,本文采用各市統計年鑒中四大產業20類細分產業的增加值數據,測算出2016年珠三角9市的產業同構指數,具體結果如表2所示。
從城市層面看,可計算出珠三角9市產業同構平均值為0.57,存在一定的產業趨同現象。其中,表2顯示,部分地區制造業發展呈現了較高的同構現象,如廣州相對于江門的產業同構指數為0.168,肇慶相對于江門的產業同構指數僅為0.107,這表明這些城市之間分工化程度非常低,珠三角內部呈現出城市產業局部趨同的特征。另一點值得注意的是,廣州與深圳,深圳與佛山、中山、肇慶、江門等廣州周邊城市,佛山與惠州的產業差異化程度均較高,進一步支持了前述討論結果。
此外,本文還進一步分析了廣州、深圳兩大核心城市與其他城市在四類產業上的分工差異(見表3和表4),結合圖1來看,產業專業化并非總是帶來產業完全趨同現象,比如,輕紡產業雖然在中山、肇慶、江門、廣州地區具有較高的專業化程度,但上述地區與廣州在輕紡工業上的產業同構指數遠高于佛山、東莞等城市,且同樣的現象也出現在石化產業上。這表明,粵港澳大灣區的傳統制造產業已經步入一個較為成熟的發展時期,各城市找到了自身的產業定位,相互之間已經形成了一種較為默契的分工與合作關系。相反,在更具有政策意義和戰略意義的先進制造業上,區域內產業趨同相對明顯,如廣州與中山、江門在機電裝備產業存在著明顯的同構現象。而深圳與東莞、惠州之間產業同構更多地屬于產業鏈上競合和互補的共贏關系。

表2 2016年珠三角9市制造產業同構指數

表3 廣州與其他城市分產業同構指數

表4 深圳與其他城市分產業同構指數
結合上述地區產業集聚、產業差異化分析結果,本文分別繪制了2012年、2016年的珠三角9市產業集聚圖,由此可以判定珠三角地區內制造產業結構的轉移和升級(詳見圖3)存在如下特征:
首先,珠三角地區制造業由三中心集聚逐漸轉向兩中心引領。廣州、深圳等特大城市的核心地位日益突出,分布形成了以廣州、佛山、肇慶、江門、中山、珠海等六市為核心的傳統制造業集聚和裝備制造業集群,以深圳、東莞、惠州等三市為核心的電子信息產業集聚。

圖3 2012、2016年珠三角地區制造產業發展的空間分布變化
其次,廣州、深圳等核心城市的虹吸效應凸顯。農副食品加工、紡織服裝化學原料和化學制品制造、金屬制造等傳統輕紡和石化產業逐漸從廣州及其周邊城市向江門擴散,家具、文教業等傳統輕紡產業向肇慶擴散,而通用設備汽車制造、電氣機械和器材等先進制造業由廣州集中;得益于互聯網和信息技術的快速發展,促進了深圳、東莞、惠州等地的電子信息產業集聚和專業化分工,并使之成為引領珠三角地區經濟發展的支柱產業。
最后,各城市產業發展方向從單一聚焦開始轉向多樣化、差異化發展。一方面可能是經歷了長期的發展過程,各城市對自身產業基礎更加了解,嘗試在傳統產業中加大價值鏈高端參與來拓寬利潤空間;另一方面,在國家新一輪政策、規劃的引導下,各城市也試圖擴大傳統優勢,從先進產業、新興產業發展中尋找到定位。因而,各城市的產業發展不可避免將會呈現出一種動態協同過程。
本文利用產業專業化指數、產業同構指數對珠三角9市制造產業的協同發展進行了深入分析,指出在珠三角地區內圍繞廣州、深圳形成了兩個核心產業圈。雖然部分城市存在一定的同質化現象,但是結合行業內分工來看,一些城市產業同構現象正在縮減,一些城市的產業差異化程度正在擴大。這一系列現象充分說明專業化在促進珠三角地區的產業結構調整上起到了顯著作用,區域競爭加劇是正常的,是市場經濟發展邁入新階段的正?,F象。因此,要理性看待大灣區內產業的同質發展現狀,這是區域產業協同化發展需要經歷的過程,同時對粵港澳地區產業協同的發展提供了一些啟示。
1.粵港澳大灣區產業發展步入了專業化與差異化共存的關鍵時期。粵港澳大灣區內的城市各有產業優勢,產業結構也存在內部差異,具備良性轉型的條件?,F階段所存在的局部趨同,其原因可能是爭奪優質資源造成的城市競爭,或者是政府對新興產業、先進制造業統一規劃的結果,但這并未與破除“低端鎖定”向著價值鏈的高附加值方向攀升的轉型目標相違背。因此要遵循產業結構的演進規律,積極發揮“看不見”的手在地區資源配置上的作用,加強城市在價值鏈上的分工合作、鼓勵產業專業化發展下的產品差異化發展。
2.核心城市引領對帶動灣區協同發展具有重要意義。粵港澳大灣區的產業發展不是一蹴而就,而是一個反復的動態過程,目標在于提高增量而非調整存量。傳統優勢產業的轉移和再次回流可以不斷篩選并增強核心城市的比較優勢,這一動態過程有利于先進制造業的匯聚,同時帶動生產性服務業的發展,并通過正反饋作用帶動高端要素向其他城市擴散。因此,要明確核心城市的定位,加強城市群在優勢產業上的分工合作,推動灣區內產業結構調整和升級順利完成。
3.發揮政府在促進灣區產業協同發展中的主動作用。隨著工業化進程的加速和城市功能的完善,未來的灣區將呈現多中心的城市群協同發展方向。在這動態且復雜的發展過程中,市場在促進資源配置、產業分工合作中難免出現失靈風險。因此,灣區產業協同的健康發展離不開政府這只手的調控作用,要構筑要素配置暢通、產業結構互補、市場融合的網絡格局,需要發展行政機構的主動性,從戰略高度統籌規劃粵港澳大灣區的產業建設,建立城市間持續合作的長效機制,實現區域框架內產業、城市的雙協同。
注釋:
①本文的數據均取自2013-2017年度的《廣東統計年鑒》和涉及珠三角9市的統計年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