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 芳 龍國舉 高 魏 張 瑋
具有世界魔都之稱及全球城市地位的上海城區建設發展日新月異,極具實力、活力與魅力。然而,上海郊區農村居民點發展卻與市區繁華景象形成了截然不同的反差:用地粗放、空置空閑多、環境惡劣、衛生條件差、公共設施配套不足等。城鄉一體化理應切切實實成為上海當前發展階段的重要目標,而農村居民點用地的規劃布局則是實現城鄉一體化的基礎。
關于農村居民點發展,上海出臺了很多文件,推進了諸多富有成效的工作。如2004年就開始進行宅基地置換試點,推進“三個集中”;2005年提出“1966”城鄉規劃體系構架,明確農村居民點拆并、整理方向;2009年實行城鄉建設用地增減掛鉤政策推進宅基地置換;2010年發布《上海市村莊規劃編制導則》(試行),并在部分區域完成了村莊規劃;2011年《關于本市加快城鄉一體化發展的若干意見》繼續推進農村居民集中居住,積極引導高壓走廊等規劃控制區內農村居民置換居住;2012年在郊野公園規劃實施的同時進行了土地整治和村莊規劃,對用地范圍內的農村居民點進行整治,并通過梳理現有村莊格局,提升村莊環境風貌。但是,在規劃層面上,上海農村居民點用地發展還存在以下幾個值得關注的問題:(1)最新完成的《上海市城市總體規劃(2016—2035)》和《上海市土地利用總體規劃(2016—2035)》對上海市農村居民點用地的規劃與發展需要落實與深化;(2)雖然有些研究采取GIS技術與景觀格局分析農村居民點空間分布特征,但都是針對上海某個區域,如奉賢區、崇明區、金山區、原南匯區、松江區等[1-5],針對上海市農村居民點整體空間布局及特點的分析很少;(3)少有基于人口就業構成視角分析農村居民點空間特點;(4)少有分析農村居民點空間演變特征;(5)少有進行上海整體農村居民點空間發展戰略分析。
由于缺乏全市的GIS數據,本文首先通過對現有文獻和規劃研究結論的綜合,整理上海農村居民點的空間布局特點;然后將2009年與2014年的上海市土地詳查中各鎮或街道行政區范圍的農村居民點用地規模,與各鎮或街道農村人口、從業人口等社會經濟數據匹配,運用谷歌地圖空間數據,進行上海市農村居民點宏觀空間分布特征分析和空間演替特征分析。基于人口的居住、就業、戶籍等結構,通過描述性統計、空間熱力圖等方法進行農村居民點人口特征及集約化利用潛力分析,以此揭示未來拆并上樓的農村居民點,為農村居民點空間發展戰略布局提供依據,同時從理論上豐富農村居民點空間分布研究視角和方法。
2014年全市行政村1 661個,3.6萬個自然村落,平均每村只有30戶,其中5幢以下的自然村約占30%,10幢以下的約占50%,30幢以下的約占80%[1],平均每個自然村占地約0.13 km2,平均人口90人,自然村密度每平方公里超過9個[5]。具體到各區,情況基本相同。如金山區農村宅基地是城鎮住宅用地的3.14倍,人均用地是城鎮住宅人均用地的3.96倍,但單個居民點規模僅是城鎮住宅用地的1/11,斑塊密度分別是城鎮單一住宅和混合住宅的斑塊密度的41倍和100倍,分布范圍幾乎覆蓋了整個金山區,數量多,密度大,呈現“天女散花式”的布局現狀[5]。奉賢區共有行政村287個,農村居民點個數10 410個,5戶以下居民點占36.1%,6—10戶居民點占31.6%,11—30戶占25.8%,30戶以上居民點有675個,僅占6.5%,而不足3戶的農村居民點多達1 600余個[7],全區自然村平均每村不足10戶,大部分農村居民點是自然形成的,其特點為規模小、數量多、布局分散、結構松散[8]。
首先,上海農村居民點呈典型的道路交通布局指向。上海市農村居民點與最近的車站碼頭相距在2 km之內的農戶占到73.3%,2—5 km的占到23.3%[9]。松江區在距道路1 000 m范圍內的農村居民點總面積最大,占農村居民點總面積將近一半的比例,2013年達到43.36%,同時2013年距河流1 000 m的農村居民點面積占總面積的75.56%,占據絕對優勢[10]。原南匯地區農村居民點多沿重要的交通道路兩側呈線狀聚集[1](圖1)。
其次,對于河道豐富的區域上海農村居民點呈典型河流布局指向。崇明區農村居民點沿河和道路呈東西向布局,其發展肌理基本呈現帶狀,縱向不超過3—4排房屋,村落四周是大片的農田,由每家每戶分別負責耕種,間或有少量宅基地集中形成塊狀布局[11](圖2)。
但也有些區域,如金山區農村宅基地(包括空閑宅基地)與城鎮單一住宅和混合住宅相比景觀形狀指數大,但聚集度指數較小,說明農村宅基地規整性差、布局分散、與區域其他功能分區用地的聯系較弱[5]。

圖1 原南匯部分地區農村居民點分布圖
全市153個鎮或街道①2009年時為153個,2014年調整為148個。,其中鎮110個,街道43個。以2014年底各鎮農村居民點用地規模作為基礎數據繪制空間熱力圖(圖3)??梢?,鎮域農居規??傮w呈現由近郊到遠郊逐漸增加的布局形式,并且浦東新區和崇明區熱力強,說明這兩個區域鎮域農村居民點規模大。
經計算得到全市鎮域平均規模為3.4 km2,而浦東新區和崇明區的平均規模為6 km2和7.12 km2,相對其他區域明顯較大。
為進一步分析農村居民點用地規模與哪些因素有關,我們以2014年各鎮農居用地為因變量,區域面積、2009年各鎮農居用地、外來從業人口占比、城市化水平、農村居民人均收入等指標數據作為自變量采用多元回歸模型進行相關性分析。模型分析結果表明,各鎮農村居民點用地規模與區域面積和2009年用地呈正相關,與農村外來從業人口占比呈負相關,復相關系數R=0.917,t統計量的P-value分別為7.5×10-5、6.8×10-28和0.001,均遠小于顯著水平0.05。說明這3個變量與農居用地呈顯著相關關系。另外,根據上海市2016年郊區統計年鑒和實地調查顯示,近郊區外來人口非農從業占比超過95%,農村房屋出租率高達84%。
綜上所述,一方面近郊農居城鎮化水平高,農村居民點用地規模小;另一方面外來從業口居住在城鎮周邊村莊的現象普遍。從未來發展戰略來說,外來從業人口占比高的近郊地區居民集中“上樓”,居民點就地城鎮化可能性和可行性更高。

圖2 崇明區農村居民點分布圖

圖3 鎮域農居用地規模空間分布圖② 繪圖過程中以km2作為數量單位,小于0.5 km2的農村居民點不在繪圖范圍內,大于0.5 km2的鎮或街道共108個,所以繪圖僅包括108個鎮或街道,下同。

圖4 鎮域農居用地規模聚集度指數熱力圖
農村居民點用地全域聚集度是指某區域農居占區域總面積之比與上海市域農居用地占比的關系。該指數反映的是上海農村居民點在全域空間分布密度及其聚集度的差異。
以鎮或街道作為研究區域,上海市作為高層次區域,則農村居民點用地空間聚集度指數Qi為:

其中,si表示某鎮或街道農村居民點總用地面積;Si表示某鎮或街道區域總面積;s表示上海市農村居民點總用地面積;S表示市域總面積。
該指標值大于1,說明區域農居用地占比水平高于市均水平,指數越高,農居整體空間聚集度越高。
通過采集全市108個鎮或街道數據,進行相應聚集度指數測算,并用Excel 2016三維地圖工具繪制熱力圖。如圖4可見,上海農村居民點空間聚集度呈現近郊高、遠郊低的狀態。也就是說,近郊區域雖然總農居規模減少,但居民點密度反而增大。結合2.3可知,近郊農村居民點房屋價值大,外來人口租賃收益高,導致宅基地超占違建更加突出。可見,近郊農居整治壓力更大。
崇明區聚集度較高的原因在于崇明是上海主要的農業承載區域,從事農業人口占全市從事農業人口的38%。農戶人口多,導致區域農村居民點因為分戶或人口增加產生的宅基地增量需求大,加上管理上控制不嚴,致使農居用地總體規模大,粗放利用。崇明農居人均面積高達232 m2。顯然,空間聚集度高的區域應該是居民點規劃與整治的重點區域。
農居耕地聚集度指數指某區域農村居民點與該區域耕地占比與市域平均水平的關系。用農居耕地聚集度指數可以分析農村居民點用地與耕地規模的聚集情況。農居耕地聚集度指數越大,說明農村居民點用地占耕地的比例越大。
同樣以鎮或街道作為研究區域,上海市作為高層次區域,則農居耕地指數Pi為:

其中,ai表示某鎮或街道農村居民點面積;Ai表示某鎮或街道耕地面積;a表示上海市農村居民點總面積;A表示上海市耕地總面積。
通過計算全市108個鎮或街道農居耕地指數并繪制熱力圖(圖5)??芍虾^r村居民點耕地分布密度近郊與遠郊的差異顯著,且其圈層間差異明顯大于全域聚集度。主要原因是,近郊耕地面積大幅減少,農居卻并沒有隨之降低。
對比可知雖然近郊區域耕地顯著減少,農業生產活動顯著減低,但農村居民點分布密度反而增加。近郊農村居民點的功能已經背離了原始村落的農業生產生活功用。
從人口和就業角度選取農村常住人口、戶籍人口、非農人口、農業人口等計算人均居民點占地指標并繪制分布圖,有利于進一步分析現有農村居民點集約利用的真實狀況。
分析農村非農人口和農業人口分布狀況有利于了解上海農村居民點聚落的功能異化情況:即哪些農居承載了大量非農人口,功能發生了轉變,而哪些農居仍然具有原始農業生產的聚落功能。
圖6和圖7分別為農村非農人口和農業人口占比分布熱力圖,圖6中黑色圓圈從上至下分別表示嘉定新城、青浦新城、松江新城、南橋新城和南匯新城,結合兩圖可知非農人口顯著分布于近郊及新城周邊,而農業人口主要分布于遠郊地區。
為進一步展現近遠郊行政區域農村人口就業結構,分別計算各區域的農村非農人口和農業人口占比(表1)。總體來說,上海市農村非農從業占比已經非常高,尤其近郊農村非農從業占比已達96%以上,非農化顯著,而農業主要承載區域為奉賢區、浦東新區遠郊和崇明區。
如圖8和圖9所示,農村總從業人口和農業從業人口人均用地指標在空間上熱力表現正好相反。前者近郊人均用地指標低于遠郊,而后者近郊及西南部用地指標高,遠郊用地指標低,浦東新區遠郊和崇明區最低。由此說明,近郊農村居民點居住總從業人口多,居民點的實際利用比遠郊集約。其與農業人口用地指標分布形成反差的原因是近郊主要從事非農產業,從事農業的人口極少。相對而言,遠郊從事農業人口比例高。這與上一部分分析所得結論一致。

圖5 農居耕地指數分布熱力圖

圖6 農村非農人口占比分布圖

圖7 農村農業從業人口占比分布圖

圖8 農村總從業人口人均居民點用地圖

表1 各區農村人口就業結構表

圖9 農業從業人口人均居民點用地分布圖

圖10 農村戶籍人口人均居民點用地分布圖

圖11 農村戶籍與常住人口人均居用地差值分布圖

圖12 2009年與2014年鎮或街道農村居民點規模分布圖
如圖10所示,上海戶籍人均居民點用地總體呈現近郊到遠郊逐漸增大的趨勢,崇明島、嘉定區遠郊和上海西南區域青浦區、松江區遠郊數值較大,說明此區域用地集約潛力大。由戶籍與常住人口用地指標差值分布圖(圖11)可見,嘉定、青浦、松江區域熱力高,說明此區域外來人口多;而浦東和崇明區外來人口少,尤其是崇明,為上海外來人口導入最小地區。
農村戶籍與常住人口人均居民點用地差值分布圖可以表達上海農村居民點按照產權關系分配的宅基地使用和實際人口即外來人口導入后的利用差異狀況。差值越大即熱力越高的區域,說明外來人口導入高。從圖10和圖11對比來看,崇明區的熱力圖具有顯著的差異,說明崇明外來人口很少。而其他區域熱力程度差異并不大。
另外,從熱力圖的分布來看,上海西南部地區(嘉定、松江、青浦)存在戶籍人口用地指標及總人口利用集約雙高格局,說明該區域外來人口多與指標超占一致,居民點整理成本必然高,未來就地城鎮化的壓力較大。
2009年和2014年農村居民點總面積分別由559 km2下降至526 km2,同時鎮域規模亦呈小幅下降趨勢(圖12),比如小于6 km2的鎮和街道占比由2009年約75%提升至2014年的80%,6—7 km2規模的減少了6個鎮,對應的5—6 km2規模的卻增加了7個鎮。
鎮或街道農居用地規模小于3 km2的鎮占比高達53%,其中43個街道中12個位于市區,全部小于1 km2,單個鎮或街道農居用地規模較小。
具體到各鎮或街道,對比2009年和2014年各鎮或街道農居規模變化的分布情況(圖13),發現隨著城鎮化和工業化的發展,有大約30%的鎮或街道農村居民點用地規模減少,主要位于近郊區西部嘉定新城和松江新城,近郊東部浦東外環高速東西兩側、康橋工業園區、張江科技園區、金橋出口加工區周邊以及南橋新城、南匯新城等周邊鎮。減少原因可能是城市用地擴張。而大多數遠郊地區農村居民點用地規模保持不變,說明上海農村居民點用地基于空間優化的減量化壓力還很大。農村村莊規劃亟需編制,宅基地減量化政策亟待突破。
通過本文數據與空間布局分析,明晰了上海市農村居民點用地總量與人均用地布局及演變特征,為上海農村居民點用地未來的空間發展提供參考。
(1)亟待編制上海農村居民點多層級規劃

圖13 2009年和2014年各鎮農村居民點用地規模比較圖
雖然上海城鎮化水平已經高達90%,近郊與新城地區的鎮域農居規模有小幅減少,但農村居民點數量多、規模小,密度大、布局零散、規整性差等問題至今沒有得到較大改善,發展依然粗放低效。另一方面,上海村莊規劃既缺少市級層面總體規劃,也缺少區級層面規劃,更沒有形成村莊規劃的全覆蓋。多層級的村莊規劃亟待編制。
(2)近郊以及西南部是居民點聚集度和人口非農化區域,宅基地城鎮化是重點
近郊和新城鎮周邊區域是農村居民點空間聚集度、耕地聚集度、非農人口比例高的區域。因此,該區域應是宅基地城鎮化的重點區域。近郊區非農人口比例高,外來非農從業人口占比高,說明農村居民點服務于農業生產與生活的職能已產生異化,近郊農村居民點的人地關系已經發生了根本改變。農村宅基地撤并上樓應該是重要方向。
(3)遠郊宅基地粗放顯著,農村居民點保護與整治更新是重點
遠郊農村居民點規模居高不減,總人口人均用地指標大。其中崇明等上海主要農業發展區域則由于非農化程度低,農民留守農村,宅基地自主擴張意愿強,居民點也呈現加劇擴張格局。所以,在農村居民點發展策略上,遠郊農業發展地區是農居建設管理的重點區域。另一方面,由于非農人口占比相對少,遠郊農村居民點保護保留和更新改造是主要工作。
(4)農村居民點用地減量化壓力還很大,政策亟需突破
上海農村居民點總量和人均戶均指標減量化趨勢并不明顯,尤其是郊區農村居民點用地規模5年間大部分保持原有規模。因此,一方面亟需規劃引導,另一方面也亟待宅基地減量化政策的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