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場風向標：審美趣味

姜有榮

熱點引入

古希臘哲學家蘇格拉底稱：真理是最重要的，唯有基于理性（類似于邏輯，而不是感情），才是說服別人以及發現真理的正確方法，并且是一個人行為的決定性因素。綜觀近幾年全國各地高考作文命題，不難發現：命題愈發要求考生在行文中體現辯證思維，注重對考生邏輯思維能力與語言表達能力的考查。而且高考作文越來越緊扣社會生活，由于社會生活本身的特點是歷史性和思辨性并存的，所以這些高考作文題或多或少涉及人、事、物之間的思辨，又注重整體性、系統性、開放性分析，既關注思維廣度，又關注思維深度，2017年仍不例外。如上海卷作文題“預測生活”，題目很樸素，它以“生活充滿變數”為背景，啟發考生調動積累，展開對“預測”的多維思考，有助于培養考生的思維品質與理性精神。再如江蘇卷作文題由“生活中離不開車”切入，并從車的“種類”“形態”兩個方面進行提示。考生需要立足于車，又不能拘泥于車——要將車與生活、歷史、時代、文化相聯系，或追熱點之新，或展刻畫之長，或發獨到之論。

【實戰演練】

閱讀下面的材料，根據要求寫一篇不少于800字的文章。

精確的審美趣味在于能在許多毛病中發現出一點美和在許多美點中發現出一點毛病的那種敏捷的感覺。

——伏爾泰

要求綜合材料內容及含意，選好角度，確定立意；明確文體，自擬標題；不要套作，不得抄襲。

【審題立意】

這是一則哲思型材料作文題，旨在引導考生培養良好的審美趣味，善于發現深層次的美。這句話強調的是“精確的審美趣味在于一種敏捷的感覺”。生活中處處皆有美的存在，我們需要有審美的眼光，能敏捷、敏銳地感覺到生活中的這些美。當下的人們陷于無盡的忙碌和奔波之中，心靈的美感在鈍化，漸漸失去了對周圍自然之美、人情之美、心靈之美的體悟與感覺。材料旨在引導考生去思考、追尋和感受美。“那種敏捷的感覺”可以分解為三個維度：能在許多毛病中發現出一點美，在許多美點中發現出一點毛病，或者同時兼有以上兩種特質。

從第一個維度看，美的存在不應該是純粹的，而應該是復雜的——幾乎所有事物都有美的存在。這里的“毛病”可以指不足、缺失、矛盾，這些“毛病”中也有美的因子，美的成分。考生可以圍繞“在毛病中找尋美，感受美”來談。

從第二個維度看，美中也會有遺憾和不足，甚至這個世界中最美的東西常常也是有缺陷的，或者極致之美就是缺陷之美，而且是無法修復的缺陷。發現美點中的毛病往往是豐富對美的認識和建構更加成熟的審美觀。考生以此作為出發點立意，也要圍繞“審美”來談。

在寫作過程中，考生可以將材料的觀點折射到生活中具體的審美對象或審美現象上，甚至可以拋開上述三個維度的“敏捷的感覺”去談“精確的審美趣味”，獨抒己見，而不一定要在形式上拘泥于所謂的關鍵詞。

佳作展示一

素處以默 妙機其微

◎陳曉笛

緘默不語。

五六子立于案側，緊張地看著呈于桌上的作品。先生眉頭緊鎖，不怒而威。

“你們看這幅字，習得了顏體的蒼勁與古拙，卻忽視了其靜穩如山，筆鋒間略顯得浮躁。”說罷，先生朝其中一位看去，那孩子點點頭，一絲羞愧浮于面上。

指尖抵著掌心，微微有些發顫，我盯著地板，仿佛快要窒息一般。下一幅，就是我的作品了。

自攻行書以來，便覺得手腕像生了銹一般，始終無法將豪邁之氣揮灑于紙上。先生看了，搖頭嘆息，怒其不爭。

“這點，點得妙！”先生捻著胡須，竟贊嘆出聲。我聞言，驚詫不已。“你們過來，這點，點出了動感。字因這點，動如脫兔。這點，妙啊！”一旁的我，竟有點驚喜之余的慌亂，“先生，可這整體的構架還是很拘謹啊。”先生搖了搖頭，道：“一絕之處，足矣！”復又補上一句：“又怎可得盡善之物？”

這就是先生，因其書法造詣高而受人敬仰，卻又因其審美之趣異而匪夷所思。

那日去先生家，觀側壁之上，掛著梵高《星空》的模本。一旁，幾上音響里放著李志的《梵高先生》：“讓我再看你一眼/星空和黑夜/西去而旋轉的飛鳥/我們生來就是孤獨……”蒼涼的嗓音，抒發著孤獨之悲。再轉身看看先生，眼神無限落寞，心中不禁一顫。

不多時，大家陸續到齊，先生沉靜的聲音漸漸地涼爽了這燥熱的夏。

“今天，我們不練字，來學賞字。”

先生拿出他手書的《蘭亭集序》《千字文》，一行一楷，呈于案上。一動一靜，一靈動似水，一沉穩如山。一旁的我們嘖嘖稱贊。

先生一指點在一“之”字上，問道：“可看出什么？”我不禁疑惑，明明寫得很飄逸啊，何來不妥？

“這字，獨看時雖好，但置于整幅之中，卻略大了些，壓住了作品的靈動之勢，乃一大敗筆。”聞言，我再端詳，果真如此。

一課結束，先生的諄諄教誨猶在耳邊：“余不嗜美，嗜美中不足之美；余不嗜玉，嗜瑕不掩瑜之玉。瑕瑜互見，瑜有真氣，瑕亦可愛。”

望著先生的背影，有些孤，有些傲，不由得想起司空圖《二十四詩品》中的一句話：“素處以默，妙機其微。”

審美者，慎于美而尋其美，先生之謂也。

點評

本文獨出機杼之處在于構思。先生有一雙慧眼，故能于弟子“整體拘謹的構架”上發現一“點”之妙；又有一份素懷，故能于自身“靈動似水，沉穩如山”的作品中賞鑒出一字之敗筆。如此構思，既符合人物身份，也契合為師之道。更為絕妙的是，作文從兩個維度上生發出了美之題旨。何為“機智”？就是虧他想得出來（王蒙語）。此文得之。

佳作展示二

勞特累克的“丑”人物

◎戴津雯

勞特累克的畫中，人物總是有一張或勞苦、或哀峻、或悲辛的臉，這些人的社會身份可以概而稱為“底層”。在當時崇尚雷諾阿等人青春豐美畫作的社會風尚下，勞特累克筆下的人物簡直可以說是“丑”了。

然而勞特累克卻鐘愛筆下這些哀苦、悲辛的人物，從少年起即為之筆耕不輟，并最終奠定了自己在藝術史上的地位。

丑中見丑是平常，美中見美是應當，然而，美中見丑是銳利，丑中見美是超越。

我們平常所說的“美”“丑”是從外形上辨析，不過見其表層，而“丑中見美”“美中識丑”則是穿透外形的迷霧，直達其深刻而隱蔽的本質了。老子主張“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蓋因“色”與“音”皆是修飾，一旦花哨失當，便掩住了人的本心。中國畫有北宗李思訓和南宗王維兩派，至元代北宗漸漸沒落，何也？北宗崇尚金筆朱粉，顏色太過，“美”太甚，耽于外形，不似南宗淡墨渲染，忠于內心。

由此可見，審美之精準，在于看穿皮相，直達骨相。

看畫需要此種審美，做人也不能少了它。人作為孤立的個體，自然少不了結朋交友，而要結交到知心會意之友，必然要善于辨識本質之美丑。在“溜須”這一典故中，丁謂為討好寇準而為之溜須，殷勤熱切，可謂“美”矣。寇準卻一舉揭穿了其阿諛本質和丑陋嘴臉，斥其為“溜須小人”。人之交友，須有此志趣，才能交到“恰似燈下故人，萬里歸來對影”的素友啊！

個體如此，群體當然更不能忽視此趣。

要想形成一個同心同德的群體，凝聚力自然不可少，但這凝聚力卻不能靠從俗來獲取。被“五四”學者斥為“桐城謬種”的桐城派文人，主張文必秦漢，以“師古”“雅潔”為美。但過于“師古”，便失去了自己的特點；過于“雅潔”，寫景狀物便流于表面。而桐城派文人皆以此為美，無人指出其毛病，傳四世至管同，便逐漸衰落了。

我們關注外形之美，這本無可厚非，但切不可因形廢質，以權作實。禪宗說，不能“死在句下”，大概就是此意。

且學一學勞特累克，即使是普通的紅磨坊，也有其難言之美。

點評

考生寫作的功力顯現于嚴謹的結構。在引論部分，該生以勞特累克筆下的“丑”人物為由頭引出論題，并在對“外形”與“內質”關系的辯證分析中闡發了自己對審美的獨特見解，新穎搶眼，透著機智。在本論部分，該生由繪畫而及做人，由個體而及群體，多視角、多層面地對自己的見解進行了闡述，縱橫捭闔，將“理”論清說透。在結論部分，該生一方面借禪宗之語警示告誡，另一方面又回扣開篇，呼吁引導，舉重若輕，拿捏有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