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國勝
關鍵詞:《詩經·衛風·氓》;稱謂;內涵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稱謂,是有講究的。高中語文人教版必修二《詩經·衛風·氓》中女子對同一男子有時稱“氓”,有時稱“子”,有時稱“爾”,有時稱“士”,有時還稱“復關”。這些不同的稱謂,在表明關系、表達情感、塑造人物形象、揭示人物內心世界、表現主題、顯示文章結構上具有豐富的內涵,在實際教學中,是學生理解上的一個難點,但因細微而往往被教師忽略。
清代學者馬瑞臣在《毛詩傳箋通釋》中認為,古代女子對初次見面的男子稱“氓”;約為婚姻稱“子”;婚嫁后稱“士”。據此,我們便可以很好地理解《詩經·衛風·氓》中女子通過對男子的不同稱謂交代了二人之間的關系。
詩歌一開始是“氓之蚩蚩”,用“氓”來稱謂男子,表明男子和女主人公是初次見面,而不是有的資料依據“總角之宴”而認為的二人是兩小無猜、青梅竹馬的伙伴。因為識人上的輕率,才導致其婚后的不幸。
“送子涉淇,至于頓丘。”相處很短時間,女主人公對男子的稱謂就由“氓”變為“子”, 表明女主人公對男子是一見鐘情,在心里已經確定了與男子的婚約,顯示出女主人公對愛情大膽而熱烈的性格特點。這一點不僅在稱謂上能體現出來,而且在行動上也體現了出來,“涉淇,至于頓丘”,對男子是送了一程又一程,盡顯似水柔情和癡癡迷戀。如果說行動是情感的隱性表達,那么“匪我愆期,子無良媒。將子無怒,秋以為期。”則是放下了少女的矜持和羞澀,用“子”直呼,當面表白,私定終身。這不僅顯示出女主人公對愛情的率真與熾烈,而且為下文婚變埋下了伏筆。
“乘彼垝垣,以望復關。不見復關,泣涕漣漣。既見復關,載笑載言。”這里不用“子”而用“復關”來代指男子,既交代了男子的住地,又表明二人身處兩地時,女主人公的心已經飛到男子居住的“復關”,將“復關”當做自己的家來看待了。這一“復關”的稱謂,就將女子因距離遙遠不得相見而日思夜想的癡迷之情刻畫了出來。
隨著二人交往時間的推移,女子對男子的情感越來越熾烈,才出現了由“氓”到“子”到“復關”的外在的稱謂變化。
同一個稱謂,在不同章節所蘊含的情感也不一樣。“爾卜爾筮,體無咎言。以爾車來,以我賄遷。”這里又用“爾”來稱謂男子,“爾”就是“你”的意思,是拉近距離面對面的稱謂,在連用“爾”的歡快語調中充分表露出女子的迫切之情和她對男子的放心與信任:預測婚配吉兇,不用麻煩別人,就由你來卜筮,你說吉祥就吉祥,你只要派一輛車來接我,我就會帶著嫁妝嫁過來,此時的女人公完全是一副不管不顧、小鳥依人、百依百順的狀態。
在訴說婚后感情發生變化時,女主人公又用了“爾”。“自我徂爾,三歲食貧。”這里的“爾”是“你家”,雖用了“你”,但與以前的“爾卜爾筮”“以爾車來”的“爾”,已有不同,此處的“爾”蘊含著距離感。“淇水湯湯,漸車帷裳”,將女子當時無以言表的內心通過景物描寫刻畫了出來,具有強烈的感染力,令人唏噓。
后兩章,在訴說婚后遭遇時,“及爾偕老,老使我怨”再次用了“爾” 的稱呼,是心中假想的當面說不的拒絕,表明了女主人公決絕的情感態度,顯示出女主人公對愛情不容背叛的堅決。
“氓”“子”“復關”“爾”雖然稱呼不同,但指的是同一個人,都指女主人公由愛到恨的丈夫。而“于嗟女兮,無與士耽”“女也不爽,士貳其行”“士也罔極,二三其德”中的“士” 是對已婚男子的稱謂,不僅特指丈夫,還泛指所有已婚的男子。既表明了女主人公和男子的夫妻關系,又具有概括性,以自己婚后的經驗教訓告誡所有已婚女子,婚后男人對女人的感情普遍地會發生變化。這一稱謂在主題上具有深化作用,使女主人公的遭遇有了社會背景和意義;在結構上,為下文訴說女主人公慘痛的經歷做了鋪墊。
全詩稱呼男子的詞,在回憶戀愛到出嫁經過的第一章和第二章,各出現了四次,在訴說婚變原因的第三章和第四章,分別出現了兩次和三次,在回顧婚后遭遇的第五章和第六章,只出現了一次,從中可以看出稱呼出現的次數逐漸遞減,這就顯示出了女子對男子由昔日的陌生到念念不忘再到不愿提及的情感漸變軌跡。在變化中唯一不變的是女主人公對忠貞愛情不容褻瀆的堅守。
“氓”“子”“復關”“爾”“士”,這些變化的稱謂,既是行文線索,又是情感線索。一個不起眼的稱謂變化,就是二人關系和情感的變化,在變化中,流露出了女子的態度和情感,顯示出了其豐富而曲折的內心世界,刻畫出了一個在男權社會由癡迷到覺醒的自我遣歸的女子形象。
解讀《詩經·衛風·氓》時,若能抓住這些稱謂進行探究,既可以激發學生的學習興趣,又可以突破難點,讓學生了解稱謂的文化內涵,達到深度解讀文本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