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為她的建議作了親筆批示

李春明 劉潤輝

這是一張拍攝于13年前的照片，畫面上與劉潤輝合影的這位精神矍鑠、和藹可親的銀發老人是我們中學時期的校長魏蓮一。20世紀五六十年代，我倆有幸先后在她的關懷教導下度過了一段美好時光。

一

魏蓮一校長是湖北建始人，1920年7月出生在一個知識分子家庭。早在南開中學讀書時，她就追求進步、向往革命，曾參加“一二·九” 抗日救亡運動。1937年南下參加武漢救亡宣傳隊，辦過女工夜校、平民小學。解放戰爭期間，她是中共外圍組織新民主主義職業青年聯盟的重要成員，在中共平津鐵路局地下黨支部領導下，積極協助北平市軍事管制委員會接管平津鐵路局。1948年加入中國共產黨。新中國成立初期，她在北京鐵路局任秘書、工會女工委員。不久，即受命組建北京鐵路實驗小學，并擔任校長兼黨支部書記，開始了她十分熱愛并畢生為之奮斗的教育事業。1955年，為適應鐵路系統教育發展的需要，北京鐵路局指派她籌建北京市鐵路第二中學。她四處奔走，延攬優秀教師，置辦教學設備。校舍建設需要時間，她設法借到一些周轉用房，當年即招生開學，并從此擔任該校校長達11年之久。在她的倡導下，北京市鐵路第二中學堅持狠抓教學質量，并制定了“刻苦學習、勤勞樸素、團結友愛、生動活潑”十六字校訓。經過全體教職員工共同努力，該校很快便以“教學質量高”“校風好” 被評為北京市教育系統先進單位，成為當時北京市的名校。同時，魏蓮一校長也被評選為北京市教育系統勞動模范，深受同事、學生及學生家長的尊重和愛戴。

1963年，北京市試行新的12年制教學大綱，這個大綱既增加了授課時數，也加深了授課內容，同時規定每學期上課時間為21周。當時的實際情況是，政治運動、義務勞動、復習考試等要占去學生大約1/3的時間。教師為了趕進度，只好在課堂上“滿堂灌”，甚至把許多應該由教師在課堂上講授的知識，不得不以家庭作業方式改由學生在家里自學，使得學生負擔比以前更重了。

這種狀況讓早就注意到學業負擔過重，影響學生全面發展的魏蓮一校長更加憂心忡忡。于是，她找到既是領導又是老熟人的鄧拓（時任北京市委書記處書記，分管思想文化戰線工作）反映，鄧拓鼓勵她在北京市委工作會議上提出學生負擔過重的問題，同時聽聽大家的想法。得到鄧拓的支持后，魏蓮一校長心中有了底。

1963年底，北京市委召開工作會議，十幾位中學校長應邀參加。會上，魏蓮一校長首先提出學生負擔過重問題，引起與會校長們的共鳴，很快便在教育組會上達成共識：學生課業負擔本來就重，急需減負，施行新的教學大綱后，更加需要減負。

接著，在華北局召開的中學校長座談會上，魏蓮一校長以對教育事業高度的責任感和對教育實踐的深刻分析，用自己收集、整理的相關實例和統計數據，就減負問題作了系統發言。她著重論述了“是什么原因造成學生學習時間不夠用”，“學生課業負擔重在哪些地方”，以及教育部教學計劃中規定的部分課本內容不合理;某些學校和教師片面追求升學率，教學方法也存在問題;等等。

最后，她強調指出，這些問題如不改進，學生的愛好、專長都將無法發揮，組織能力、應變能力、生活能力必將受到束縛，高分低能現象就會出現。她在會上鄭重建議，必須“減輕學生課業負擔”，并提出了具體解決辦法：從改革教學大綱和課程內容著手，削減理化課程;將自然科學科目與數學科目在整個中學期間錯開設置;政治課免除考試;初中增加音樂、美術課程，調劑學生的學習生活;改變教學計劃和教學方法;壓縮每周的上課時間;等等。

會后，主持這次座談會的華北局宣傳部部長楊述要求魏蓮一校長把這次發言整理成正式報告，他負責轉呈華北局領導。

報告交給楊述后，魏蓮一校長仍舊像往常一樣忙于教學和管理工作，并未特別在意會否有下文。

二

1964年3月的一天，魏蓮一校長被鐵道部教育局局長叫到辦公室。剛進門，局長就鄭重地拿出一份中共中央文件讓她看，文件的標題是《毛主席關于學校課程和講授、考試方法問題的批示》，文件上注明這是毛主席對一封群眾來信所作的批示。當看到寫信人就是自己時，她又驚又喜，想起一個多月前自己確實寫過一份反映“學生課業負擔太重”的報告，但是怎么也沒有想到毛主席竟然會看到這份報告，而且還作了大段批示。

其實，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楊述收到魏蓮一校長整理好的材料后，即刻轉送給華北局領導及中央有關部門。1964年3月6日，在中共中央辦公廳秘書室編印的第16期《群眾反映》上，以《北京一個中學校長提出減輕中學生負擔問題的意見》為題摘登了這份報告。

3月10日，毛澤東在這期《群眾反映》首頁作了重要批示：此件應發給中央宣傳部各正副部長，中央教育部各正副部長、司局長每人一份，北京市委、市人委負責人及管教育的同志每人一份，團中央三份。并請他們加以調查研究。現在學校課程太多，對學生壓力太大，講授又不甚得法?？荚嚪椒ㄒ詫W生為敵人，舉行突然襲擊。這三項都是不利于培養青年們在德智體諸方面生動活潑地主動地得到發展的。

隨后，中共中央又以正式文件形式轉發了毛澤東的這個批示，在全國范圍特別是教育戰線引起強烈反響。各地教育工作者開始糾正工作中的不足，在轉變教育思想，注重教學質量，切實減輕學生課業負擔方面作出了很大努力?？上У氖牵痪弥?，“文革”爆發，教育改革的良好勢頭被迫中止。

在“文革”中，魏蓮一校長以“莫須有”的罪名，遭到了殘酷迫害，并且失去了老伴李續剛（北京市委原副秘書長）和唯一的孩子。但她不愧是真正的共產黨人，沒有向坎坷命運低頭、屈服，在崇高信仰的支撐下度過了那段艱難歲月。

“文革”結束后，魏蓮一校長重新煥發工作熱情，以極大的熱忱繼續投入到教育事業中。她在鐵道部教育司工作時，主持創建了直屬鐵道部的唯一高等院?！K州鐵道師范學院。離休后，又參與創建鐵道部老年大學，并擔任常務副校長，把該校辦成了全國優秀老年大學之一。耄耋之年的她，始終堅守在三尺講臺，為老年朋友講授歷史知識、文學知識以及詩詞賞析等課程，直至罹患重病于2013年6月逝世。她把全部精力和智慧都奉獻給了人民的教育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