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智國
隨著“一帶一路”建設、京津冀協同發展和長江經濟帶建設等一系列國家戰略的推進落實,區域間發展的協調性明顯增強,一定程度上緩解了內部發展不充分、不平衡的問題。新的時代背景下,推進區域協調發展,迫切需要在跨區域協同創新上發力,通過產業鏈融合、價值鏈互動、創新鏈分工等關鍵環節,統籌謀劃,精準發力,增強區域協調發展的內生動力,真正實現均衡發展、可持續發展。從某種意義上看,跨區域協同創新不僅是落實創新驅動戰略、深化區域合作的核心要求,更是解決我國欠發達地區創新能力建設、實現高質量發展的重要路徑,對提升我國區域協調發展水平、整體發展效益具有重大現實意義。
當前,國內外創新競爭形勢正在發生深刻變化,“開放式”創新成為大勢所趨,“虛擬化”“網絡化”和“異地化”特征越來越明顯,給傳統創新組織模式和區域創新實踐帶來嚴峻挑戰,同時也創造了新的機遇和條件。
當前,全球正在步入新一輪科技創新競爭與產業變革機遇期,創新競爭、產業競爭成為國家與國家、區域與區域之間發展競爭的核心所在。在2016年5月30日召開的全國科技創新大會上,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世界主要國家都在尋找科技創新的突破口,搶占未來經濟科技發展的先機。”全球創新競爭趨勢已呈現明顯的區域創新協同化特征,單個區域創新正在加速轉向跨區域協同創新。從現實來看,以硅谷為核心的舊金山灣區、以東京為核心的東京都市圈等世界性的科技創新中心已突破了科技園區、城市甚至是區域的地理界限,呈現與周邊區域乃至跨國界的聯動特征。
回顧我國創新的實踐歷程,由于區域間創新資源稟賦、經濟社會發展水平及產業創新基礎差異較大,同步創新、同時創新既不可能,也不現實。在發展早期,我國事實上采取了中心城市、重點區域率先創新突破,形成經驗,再復制推廣的創新路徑,突出體現在北京、上海和深圳等一批創新資源密集的中心城市創新能力建設,中關村、張江等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以及各類國家級高新區、經濟技術開發區建設等。隨著全國創新發展基礎的提升,區域間的創新合作已成為國家和區域創新實踐的重大部署。2008年以來,國家致力于放大核心區域的創新輻射和帶動效應,不斷擴容國家級自主創新示范區、經濟技術開發區,形成以核心區為引領、大區域聯動創新的戰略格局。截至目前,經批復的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17個,國家級高新區157個,經濟技術開發區219個,遍布全國各個省(區、市)。國家創新戰略布局已突破單個區域創新的布局,正在加快向大區域聯動創新、跨區域創新資源配置發力。
產業轉移與企業往來始終是區域之間經濟合作的核心所在。從當前國內區域產業協作的實踐來看,合作模式和路徑也在發生變化:早期,以長三角、珠三角為代表,隨著區域間產業轉移協作的推進,形成了較為緊密的產業鏈分工協作、上下游配套關系;如今,在政府推動的高科技園區規劃建設、產業市場主體自發集聚雙重作用下,區域之間以高科技園區為載體,以新興產業為內容的跨區域協同創新的現象越來越普遍,僅上海與江蘇、浙江、安徽等中部地區共建的高科技產業園就多達200多個。從新時期國家對區域協同的要求看,協同創新已成為區域協同的重中之重。京津冀產業對接協作的重心不是一般性的產業轉移、產業合作,更核心的在于三地之間的協同創新,實現產業的融合互動發展。
跨區域協同創新的本質是依托創新要素的區際共享與跨區域流動,對不同區域的學習曲線和創新體系產生影響,從而使新的技術和知識內化于區域經濟增長過程。跨區域協同創新具有明顯的空間溢出特征,更加強調“異地化”和“嵌入性”的概念,但也并不是任何兩個區域都能發生區際間的協同創新,需要一定的啟動條件[1]。
跨區域協同創新首先要在不同城市或區域之間構建協同創新網絡,促進創新資源的跨區域共享與合理分工,創新要素流動必須具有明確的方向性和可達性,實現創新要素從起始區域流向接收區域。因此,空間距離是跨區域協同創新的重要條件,包括區際空間距離、交通通達性、可擴展空間大小、資源易得性及與終端市場的距離等[2]。一般來看,對創新要素流動來說,區際空間距離越短、交通運輸條件越好,則要素傳輸的可達性就越強;對企業創新主體來說,可擴展空間越大、與創新鏈上下游客戶的距離越近、異地創新資源獲得性越強,則實現協同創新的可能性就越大。
作為一種開放性的創新活動,跨區域協同創新的形成和發展離不開地域性文化、制度、習俗等外部社會環境的孕育。臨近區域由于具有相似的文化底蘊、語言和思維習慣,彼此的文化理念和文化傳統更加容易接收,有利于建立信任感[3]。諸多地區的發展實踐表明,跨區域協同創新成效較好的地區,往往存在共同的文化傳統、行為規則和價值觀念,也正是在這種文化環境中,才能夠使跨區域的協同創新成員間建立一種以信任和承諾為基礎的創新網絡關系,降低創新合作成本,進而形成穩定的跨區域創新協作關系。如京津冀、長三角和珠三角等區域,地緣相接、地域一體、文化一脈,協同創新效應較為突出。
新經濟增長理論的主要觀點認為,技術創新是區域經濟增長的引擎,后發區域可以吸收先進區域的技術溢出效應,從而實現技術進步與經濟發展[4]。對跨區域協同創新的兩個區域而言,二者之間要存在一個合理范圍內的技術梯度差,過大則容易產生技術吸收上的斷層和落差,后發區域不具備承接或吸收新技術、新知識的基本技術條件,降低創新協同效應;過小則會使得區域之間學習和模仿空間不足,呈現競爭而非共同進步的關系,很難出現真正意義上的協同行為。
目前,我國正處于經濟轉型升級的關鍵時期,各區域的市場開放程度差異較大。一個政策、市場開放包容性強的“非正式”制度環境,將會吸引外來創新資源集聚,促進跨區域協同創新網絡形成。因此,對于進行協同創新活動的兩個區域而言,只有都具有符合市場化規則的制度體系和面向外部開放的市場環境,才能夠提供真正有利于創新合作的有力保障。
跨區域協同創新不僅是區域合作、區域創新體系的理論演進,也是新時期突破行政區劃剛性約束、實現區域均衡協調發展的內在要求。在實踐過程中,必須要轉變理念和思路,尋找新的突破點,找準跨區域協同創新的關鍵環節和路徑,精準發力,驅動大區域協調發展。
從我國改革開放和沿海地區幾十年經濟發展的實踐可以看出,新理念、新思路是區域發展的第一生產力。新理念、創新根源來自于“人”,特別是具有新技術、新思維、新理念并掌握國際前沿技術的科學家、創新團隊和復合型人才,他們對創新活動的過程及創新合作開展具有決定性作用。可以說,跨區域協同創新基點是“人”的高效流動,而區域間“人”的流動困境,則制約著區域間合作的層次和能級。建議重點圍繞不同類型人才跨區域創新創業的差異性需求,針對頂尖人才解決好制度保障問題,推動職稱、待遇和成果認定等方面的重大改革,讓更多的人才資源能夠自由流動和配置,提高人的創造性和創新力;針對一般性創新人才解決好一體化發展服務問題,建立區域間人才互動交流與聯合培養機制,形成開放協作的人才發展體系。最終,釋放“人”的創新效能,實現區域間“無極限”“內涵式”與“可持續”創新合作發展。
創新是產業進步的永恒主題,在跨區域協同創新的過程中,產業既是出發點,也是落腳點。從區域創新合作實踐來看,一些后發區域并沒有做好產業的大文章,往往急于求成,缺乏對產業協同布局的長遠認識,存在挖存量、重短期的慣性思維。主要表現為兩種現象:一種是發達區域或城市有什么就轉移什么,追求轉移項目數、投資額度及稅收貢獻等短期利益,不考慮與自身產業的銜接,更談不上協同創新效應;另一種是發達區域或城市需要什么就發展什么,但往往只注重方向上的協同,不關注產業鏈的配套性、價值鏈的耦合性,很難產生真正意義的協同行為。
產業一體化是跨區域協同創新的重要路徑和實踐目標。對處于不同發展階段的區域而言,協同創新的核心是做好產業協同部署,特別是面向未來發展的產業方向,要超前謀劃其相關配套,真正實現創新鏈的相互支撐、價值鏈的融合互動,放大協同創新網絡的外部正向效應,共同培育區域的產業增量、創新增量。對一些處于落后階段的地區來講,更需要提前謀劃,深耕細作,細分產業領域和技術方向,變道換車,劃定重點發展的核心環節和鏈條,提高與發達地區之間的匹配度,縮小協同創新的位勢差,真正對接和融入區域協同創新體系。
在傳統的區域競爭模式下,土地、人才和獎勵等政策支持已經是各地吸引企業、競爭項目的核心抓手,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區域間的政策博弈,出現了一批又一批的“政策高地”“投資洼地”。從跨區域協同創新的形成條件看,開放性、融合性的制度環境對創新合作行為具有正向的激勵和引導作用,建議盡可能減少政策的差異性,提升服務的協同性。同時,從影響創新主體跨區域合作的選址因素看,“成本第一”的標準越來越弱化,更多的是從綜合運營的角度出發,更加注重區域的整體環境品質和服務配套水平,追求持續穩定的創新創業良性生態。
在推動和實現跨區域協同創新的過程中,各區域要轉變過去的競爭思維,把服務提升和環境營造作為塑造大區域優勢的出發點,共同構建開放融合的創新環境。在做好跨區域交通連接網絡、醫療設施轉移等硬環境配套外,更重要的是全面提升軟服務的協同:一是做好政策支持的協同,發達地區或城市爭取擴大部分政策的適用范圍,后發地區積極開展政策的延續和對接,創造開放性的政策氛圍。二是做好創新服務的協同,包括信息、技術轉移、知識產權、科技金融和雙創孵化等專業服務資源的共建共享,也包括跨區域技術創新聯盟、孵化聯盟等功能性協同服務平臺建設,構建跨區域協同創新服務體系。

■ 桃自成蹊 董年龍/攝
總結長三角、珠三角及京津冀等區域一體化的發展經驗,區際間產業轉移、創新協作呈現出特定的組織布局模式和空間集聚特征。以企業為核心的產業主體,一般通過跨區域設立生產基地、分公司、研發機構,嵌入到當地區域的生產和創新網絡。但這種跨區域布局更多的是基于某一特定空間的交通區位和資源稟賦,在政府引導和規劃的作用下,以產業鏈分工、價值鏈協作為依托逐漸集聚發展,最終成為節點型、樞紐型的產業載體、創新空間,如共建產業園、大學科技園區與成果轉化基地等大多是按照這種產業分工協作模式形成的。
當前,新信息網絡技術條件下,特別是大數據、云計算、物聯網和移動互聯網的發展,對企業的創新活動空間管理產生了重要影響。整體上看,跨區域協同創新的組織模式正在發生根本性變化,“開放化、網絡化、虛擬化”的特征越來越突出,跨區域協同創新的空間形態也更加復雜。
特別是一些后發區域,要改變過去以實體機構開展協同創新的觀念,結合自身的創新基礎和資源優勢,以創新服務、創業孵化、市場拓展為導向,積極吸引創新主體設立云中心、虛擬網絡平臺、開放共享平臺等虛擬載體,提升自身在更大范圍區域創新網絡中的功能地位,以此為媒介建立與發達地區創新網絡的有效對接,最終實現區域間的資源協同、要素協同和創新協同。
[1]王志寶,孫鐵山,李國平. 區域協同創新研究進展與展望. 軟科學,2013, 27(1):1-4.
[2]魏后凱,白玫. 中國企業遷移的特征、決定因素及發展趨勢. 發展研究,2009,(10):9-18.
[3]汪銘泉. 集群企業跨區域發展的機制及模式研究. 浙江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09.
[4]Krugman P. Geography and Trade.Cambridge: The MIT Press,19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