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譚 銳
自2015年提出以來,粵港澳大灣區建設正在從前期的概念討論逐步進入政策制定和落實的新階段,并開始釋放經濟增長紅利。由于灣區建設能夠給城市增長帶來實實在在的好處,灣內各城市無不積極響應,為搶占發展先機競相采取行動。深圳表示要把前海自貿區打造成粵港澳深度合作示范區,還提議將落馬洲河套地區升級為粵港澳大灣區國家級戰略平臺,并更名為“中國(港深)國際創新科技產業實驗區”。①珠海加快了橫琴島的開發建設,充分利用自貿區的政策優勢與澳門緊密合作。佛山積極推進與廣州的同城化戰略,2015年佛山南海、順德、三水與廣州荔灣、番禺、花都分別結對簽署廣佛同城化合作示范區共建協議。②東莞主動融入“一廊十核多節點”的廣深科技創新走廊,將自己定位為具有全球影響力的先進制造基地、國家級粵港澳臺創新創業基地、華南科技成果轉化中心。③而隨著深中通道、“一小時城軌交通圈”的建成運行,中山也將加快融入粵港澳大灣區的步伐。
各城市的積極行動無疑是大灣區建設的一個良好開端,然而,如果沒有得到有效的整合,大灣區建設就會呈現出碎片化、個體化的趨勢,難以形成合力推動大灣區躋身世界發達城市群。廣州作為大灣區內的國家重要中心城市、華南對外開放門戶、廣東省的行政中心,應該在大灣區建設中起到引領、帶動與整合的作用,推動大灣區內部形成高效分工、緊密合作的良好秩序,實現灣區城市間的協調發展。參與大灣區建設,不僅是廣州的責任擔當,同時也是廣州的重大發展契機。廣州必須理清思路,形成特定的發展戰略,使城市發展層次實現質的飛躍。
廣州要在粵港澳大灣區建設中有所作為,首先必須對灣區的本質和內部結構有一個明確的認識,因為灣區不同于國家、區域、城市等其他尺度的經濟地理層級,它限定了作用對象、輻射范圍、資源稟賦、生產組織方式等因素,是廣州發揮作用的大背景和大前提。
業界和學界對灣區有多種定義(劉艷霞,2014;魯志國等,2015;王宏彬,2014),張日新和谷卓桐(2017)在回顧已有觀點的基礎上提出,“灣區”是由一個或若干個相連海港灣、島嶼組成,銜接眾多分布于港口或入海口城鎮群的區域發展系統。這個定義與已有定義一樣,強調了灣區的海灣、港口的區位屬性。李立勛(2017)認為,在談及粵港澳大灣區時應該把重點放在“粵港澳”上,而非“灣區”,也就是說,城市群的特質比區位屬性更重要。集聚經濟理論(Fujita et al.,1999)認為,港口、區位、交通樞紐只是城市經濟發展的一個誘因而非全部,城市經濟最終會隨著交通通訊技術的進步超越地理區位的限制,進而演化出更豐富的經濟形態。很顯然,當今世界上一些高度發達的沿海城市如紐約、東京、洛杉磯已不再以航運作為其支柱產業,而是以金融、科技研發、文化教育、商業服務為主。臨海臨港可能是城市發展的充分條件,但不是必要條件,像以倫敦、巴黎、法蘭克福等城市為核心的城市群并不位于沿海灣區,但同樣也是生產力高度發達的經濟體。因此,從城市經濟理論的視角來看,灣區經濟體的本質就是多個地理相鄰、經濟聯系密切的城市組成的城市群。這就意味著,大灣區建設的重點應放在協調城市與城市之間的生產關系上,而非聚焦港口和航運等具體產業。只有協調了灣區內城市間的生產關系,才能實現灣區整體生產力的提升。申明浩和楊永聰(2017)對紐約灣區、舊金山灣區、東京灣區三大世界級灣區的發展經驗進行了總結,認為生產力高度發達的灣區有四個主要特征。一是灣區內部基礎設施高度一體化,城市間出行便利,信息數據共享。二是灣區內部核心與外圍的城市之間形成了緊密的分工合作關系,核心城市更多地承擔生產性服務功能,而外圍城市則承擔制造功能。三是阻礙要素在灣區城市間自由流動的各種顯性和隱性壁壘較少,主要是市場力量調節著資本、勞動、技術等要素在城市間的分布。四是寬松包容的營商環境,即貿易和投資的便利化程度很高,創新創業氛圍濃厚,商事規則與國際接軌。
除了上述四個特征,還有一個特征是需要重視的,即灣區內部的城市等級結構。灣區是城市化進入高級階段的產物,其內部有規模不一、功能各異的城市。成功的世界級灣區通常有一個居于核心地位的城市,這個城市是規模最大、人口密度最高、經濟實力最強、輻射帶動作用最明顯的城市,它扮演著灣區發展中樞的角色,它對灣區整體發展具有舉足輕重的作用。核心城市聚集了金融、研發、管理咨詢、法律和教育、規劃設計以及商業服務等現代服務業,為負責制造業生產的外圍城市提供生產性支撐(Black & Henderson,2003)。核心城市還引領著灣區的經濟增長(Scott,2008)。新的企業、行業、產品、商業模式、生產技術、管理方法源源不斷地從核心城市創造出來,并通過城市間的人員、資金、信息、貨物流等紐帶溢出到外圍城市。可以說核心城市就是整個灣區的領頭羊和發動機,帶領著其他城市獲得新的發展。灣區城市群內部的這種“主導-跟隨”結構保證了灣區內部經濟活動有序進行,從而形成較高的生產率(Fujita et al.,2004)。
粵港澳大灣區也是一個城市群,它由11個城市組成,包括珠三角九市——廣州、深圳、東莞、珠海、佛山、江門、惠州、中山、肇慶,以及香港、澳門兩個特區。它是我國經濟最發達的地區之一,具備建立世界級灣區經濟體的良好條件。盡管如此,大灣區內部尚未形成一個清晰的“主導-跟隨”結構。其中,廣州、深圳和香港是三個經濟實力最強的大城市,但由于各種原因,沒有一個可以主導整個大灣區的發展。盡管近年來GDP總量已被廣深趕超,經濟增長速度也有所放緩,但香港的經濟發展質量還是很高的,人均收入水平都在廣深之上,早已躋身發達經濟體行列;香港是全球金融中心、貿易自由港;它還連續23年被評為全球最自由的經濟體。從這些指標來看,它的經濟發展水平、國際化水平、城市治理水平都相當高,理應成為大灣區的主導型城市,但由于“兩制”的存在,香港對內地九市的引領帶動僅限于產業投資這一渠道,影響有限。深圳是中國最成功的經濟特區,已經成為改革開放的標桿性城市。長期作為各項新政策的試點城市,深圳獨享了許多政策紅利。它擁有副省級城市的行政權限,其計劃單列市身份使之享受省內其他城市沒有的財稅分成特權。借助毗鄰香港的地理優勢,自1970年代末以來發展迅速,近年來更是被作為經濟轉型的成功范例而廣泛宣傳。然而,深圳的經濟特區性質、外向型經濟特征,以及服務于香港的定位,使它的對外輻射帶動面較為有限。廣州是國家重要中心城市,承擔著國家的許多重大戰略部署,如“一帶一路”、自貿區、泛珠三角區域合作等。廣州還是全省的政治中心,處于統籌和協調全省各地平衡發展的中樞地位,憑借這些優勢,廣州較容易獲得各種政策上的傾斜,從而維持其核心城市地位。但固有的行政、財稅、金融體制,以及產業結構調整緩慢抑制了它對周邊城市的輻射帶動作用。
三者之間的競爭合作關系也較為復雜。作為一個全球城市,在世界城市體系中,香港和廣深并不在同一個等級上。香港外向型經濟特質保證了自身發展動力來源的多元化,內地市場對它很重要,但不是全部。香港作為特別行政區享有高度自治的權利,這也是內地城市無法企及的。綜合這些因素,香港和穗深更多的是合作關系而不是競爭關系。由于地方官員存在為晉升而競爭的激勵,內地同等級城市之間的關系基本上都是競爭大于合作,廣州和深圳也不例外,這兩個近在咫尺的超大城市在人才、資本、建設項目、特殊政策上的爭奪非常激烈,城市間的合作較少。結果地方保護主義盛行,限制要素自由流動的制度規定比比皆是,合理的城市間產業分工合作體系也難以形成,這些都極大地降低了整個城市群的生產效率。至于其他珠三角城市,它們的策略是根據地理上的相近程度積極吸收三大城市的溢出效應,加速自身發展。廣佛同城、莞深同城等實踐就是一些明顯的例子。而一些離三大城市較遠的珠三角城市,如江門、肇慶、惠州等則難以獲得太多的惠澤。
大灣區主導者的缺失勢必會導致城市群內部的競爭大于合作,造成大灣區生產率的耗散。如前所述,目前的許多體制障礙限制了香港和深圳扮演主導者的角色,廣州亦困難重重。然而,廣州有責任也有條件擔當這個角色。從責任上說,廣州是國家重要中心城市,需要承擔相應的國家發展戰略任務,廣州是廣東省的政治中心,省政府駐地,肩負著統籌協調地區發展的重任。從條件上說,廣州人口規模超過深圳和香港,2017年GDP總量達到2.15萬億,2016年GDP排名全國第四,具備較強的輻射帶動作用基礎;在地理位置上,廣州處于大灣區的中心,方便與灣內各個城市的互動和溝通;廣州是大灣區的交通樞紐,也是南中國對外開放的大門戶;在交通基礎設施上,廣州已經建立了四通八達的海港、空港、鐵路網、城際軌道網、高速公路網俱全的立體交通網絡。更重要的是,廣州一直以來都是改革開放的試驗田,能夠獲得國家賦予的制度創新、政策先行先試的權力。因此,廣州要努力破除體制障礙,積極爭取國家的重大政策,把自己塑造成大灣區發展的主導者,利用貿易、航運、物流、科技創新樞紐的地位,把大灣區各市緊密地聯系在一起,通過輻射帶動作用,引領整個大灣區的發展進程。
廣州要承擔起在大灣區的主導作用,需要五大定位予以支撐(圖1),即廣州要成為(1)粵港澳大灣區科技創新與產業轉型的引領者,(2)粵港澳大灣區經濟增長的驅動者,(3)粵港澳大灣區管理體制改革的先行者,(4)粵港澳大灣區經濟與社會融合的推動者,(5)粵港澳大灣區城市群空間形態的優化者。

圖1 廣州在大灣區建設中的五個定位
第一個定位是發揮廣州的比較優勢,實現與港深錯位發展的策略性選擇。廣州聚集了廣東省近70%的普通高校、科技人才,97%的國家重點學科和全部國家重點實驗室。2015年廣東省科技創新大會全面部署組建新的省科學院、建設高水平大學、實施重大科技專項、培育高新技術企業、加快科技企業孵化器建設等16 項重點項目也大多落地在廣州。把廣州打造成大灣區的科技創新“大腦”,將極大地提升廣州的產業結構素質,實現轉型升級。只有廣州實現創新驅動之后,才能將其傳統產業向外轉移,使周邊城市的引進驅動成為可能。
第二個定位是廣州平衡區域增長,縮小各地發展差異的重任所在。在大灣區三大城市中,“一國兩制”和獨立關稅區導致香港對其他城市的輻射打了很多折扣。深圳由于其特殊的政治和經濟地位,超然于廣東省的許多協調政策。廣州是全省的政治中心,可以通過財政統籌調配,制定重大規劃,分配建設項目,向中央爭取試點政策的方式惠及全省,而不僅僅是珠三角,因此要比港深更多地分擔了核心城市的輻射帶動功能。廣州的這種平衡功能有助于廣州在大灣區中樹立威信,也有助于爭取大灣區的各種行政協調機構落戶廣州,把廣州打造成大灣區的“秘書處”。
第三個定位是為了保持廣州銳意改革、積極進取的精神不褪色,永遠爭當改革開放的排頭兵。廣州應以南沙新區、南沙自貿片區等國家級體制機制試驗平臺為載體,以CEPA(2003)及其補充協議,《粵港合作框架協議》(2010),以及最近的《深化粵港澳合作 推進大灣區建設框架協議》(2017)為制度創新依據,以要素自由流動、社會保障體系建設、政府“放管服”改革、現代化產業體系構建等領域為改革的突破點和落腳點,在制度創新上下工夫,真抓實干,讓省和中央看出廣州改革的勇氣和智慧,積極探索出一條適應于新常態的發展之路,為其他大灣區城市樹立標桿,發揮示范效應。
第四個定位是要求廣州以大灣區融合為大局,充分發揮凝聚作用,將各城市的力量整合到一起,將粵港澳大灣區打造為世界級灣區經濟體。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沖擊了粵港澳大灣區原有的“前店后廠”的融合模式,原有模式解體的負面效應已經擴散到社會和政治領域,致使香港的地區分裂勢力崛起。內地與香港的隔閡給社會的穩定與國家統一帶來了挑戰。因此,廣州要深化與港澳的全面合作關系,努力讓港澳與珠三角城市進一步強化在投資、就業、金融、社會組織、社會保障、文化交流、教育合作等方面的紐帶關系才能緊密地融合在一起。
第五個定位是針對大灣區發展所需要的物理空間設立的。空間是城市群發展的物質基礎,無序的空間狀態會極大地降低城市群的經濟效率。世界級灣區城市群無不有合理的土地利用規劃和便捷的交通網絡。為達到這個目的,廣州一方面要優化城市內部空間結構,形成一個多功能、高效率的空間整體。另一方面要大力開展與灣內各城市之間的交通基礎設施建設合作,為大灣區城市群的經濟發展創造高效、便捷、安全的綜合運輸條件。
確立廣州在大灣區的定位之后,需要進一步明確實現這些目標的方法和路徑,亦即制定相應的發展戰略。廣州在粵港澳大灣區建設中的發展戰略(簡稱大灣區戰略)必然是對既有重要發展規劃和戰略的傳承,只有這樣才能保證政策的連續與穩定,才不會偏離原有的工作部署,否則新的戰略就會變成無源之水、無根之木而難以實施。在傳承的基礎上,大灣區戰略又是對既有重要發展規劃的延伸,并形成一個相對完整且具有自身邏輯的系統,也就是說,大灣區戰略源于既有重要發展規劃,又自成體系。
大灣區戰略之源來自兩大重要發展規劃,即《珠江三角洲地區改革發展規劃綱要(2008—2020)》(簡稱《綱要》)和《廣州市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三個五年規劃綱要》(簡稱《規劃》)。這兩大規劃是國家和地方政府深思熟慮之后做出的重大決定,具有提綱挈領,指明發展方向,考核政策實施的重要作用。內容涵蓋了產業、基礎設施建設、城市建設、社會事業、機制體制改革、港澳合作、區域協調發展等方方面面,具有方向性、綜合性、長期性的特點。
《綱要》以珠三角地區作為一個整體進行規劃布局,強調珠三角城市之間的分工合作,互聯互通,協同發展,以地區的經濟、公共服務、基礎設施、生態環保等領域的一體化為終極目標。區域一體化同樣也是大灣區建設的精髓,與珠三角一體化不同的是,大灣區建設要把港澳特區也納入到一體化的范圍當中,因此,廣州參與大灣區建設,除了要凝聚珠三角城市之外,還要推進與港澳的多領域合作,使港澳深度融合到大灣區的發展進程當中。
《規劃》出臺的主要目的是明確2016至2020年間廣州經濟社會發展的宏偉目標、主要任務和重大舉措,是廣州謀求自身發展的中期計劃。《規劃》提出的總目標是建設國家重要中心城市,實現總目標的導向是建設“三中心一體系”(國際航運中心、物流中心、貿易中心和現代金融服務體系),建設國家創新中心城市。相關重大戰略部署包括:建設三大戰略樞紐(國際航運樞紐、國際航空樞紐和國際科技創新樞紐)、一江兩岸三帶(珠江兩岸經濟帶、創新帶、景觀帶)、大交通綜合樞紐,形成多點支撐格局,構建高端高質高新現代產業新體系和高水平開放型經濟體系。
廣州必須形成與自身地位、功能、條件相符合的戰略思路,才能在《綱要》和《規劃》的框架下實現面向大灣區建設的五大定位。粵港澳大灣區建設強調的是灣區城市通過互補分工、緊密合作,共同構建一個高生產率的城市群。因此我們認為,以廣州的主體視角來看,這個戰略有“兩個向度”和“四個維度”。兩個向度是指廣州要面向兩個客體和任務,即對內面向珠三角其他城市,實現珠三角一體化;對外面向港澳,推進粵港澳深度融合。與其他城市的合作必須要有實際內容支撐,這些內容可分為四個維度,包括產業結構、社會經濟體制改革、城市空間布局,以及交通基礎設施。“一體”的含義就是,由廣州做“催化劑”“黏合劑”把大灣區整合為一個要素自由流動、政府間合作無縫對接的發達經濟體。我們把這個思路稱為“雙向四維一體”發展戰略(圖2)。

圖2 “雙向四維一體”發展戰略
“雙向四維一體”發展戰略強調“強內”與“優外”的雙重結合,即對內強化自身經濟結構素質和發展能力,對外優化與灣區城市的各項聯系。同時,在優先順序上,“強內”要先于“優外”。“強內”戰略包括四個方面:向創新驅動增長模式轉型,推進社會經濟體制改革,優化城市空間布局以及構建立體交通基礎設施網絡。“優外”戰略則涵蓋兩個模塊,即帶動珠三角城市群一體化與促進粵港澳的深度融合。廣州只有首先提高自身的經濟集聚力才能釋放出更強的輻射帶動效應,將自己與灣區城市緊密聯系在一起,進而產生優化外部聯系的動力。當然,廣州與灣區城市在各個領域的合作關系并不會自然而然地順暢,也需要積極主動地開拓合作領域,創新合作方式。
1.“強內”戰略:四個建設維度
在“強內”戰略中,實現創新驅動增長模式是首要任務。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的影響延續至今,世界經濟周期的深度下行打破了短期內恢復增長的預期,同時也讓人們意識到依靠虛擬經濟過度膨脹拉動的經濟增長不可持續,推動新一輪的技術革命實現增長動力轉換是唯一出路。近年來,歐美發達國家紛紛提出“再工業計劃”,目的是在鞏固已有產業高附加值環節的控制權的基礎上再催生一批新興產業作為新的經濟增長點。未來,新技術和新產品的涌現會極大地改變消費結構,從而深刻地改變世界的生產和貿易格局。素有“千年商都”美譽的廣州也同樣面臨著這樣的轉型。當前,廣州產業結構面臨著轉型升級的關鍵時刻,必須大力引導創新型產業的集聚。創新驅動的本質就是要不斷涌現新產品、新技術、新行業、新的管理方法和商業模式,以獲得持續的增長動力,而這些都有賴于創新活動。當廣州具備較強的創新能力時,不僅自身能夠獲得源源不斷的增長動力,同時,通過產業轉移、投資溢出、金融服務擴散、人員往來等途徑帶動灣內其他城市發展。
創新活動既是市場主體逐利的自發行為,同時也有賴于政府的作為,特別是在城市政府掌控著大量經濟資源、并手握制定規制大權的情況下更是如此。政府針對創新活動的財稅、金融、人才、知識產權、投資等政策調節著創新活動收益的大小,從而放大或者縮小市場主體進行創新活動的積極性。廣州市政府應該圍繞著創新驅動這一核心任務,及時發現和調整不適宜的政策規制,滿足創新行為的制度需求;健全創新服務金融支撐體系,完善多層次資本市場,推進金融、科技、產業深度融合發展;進一步完善科技成果轉移轉化機制,加強知識產權保護,推進研發、孵化、專利和產品交易等各類平臺建設;加快專業化中介服務組織發展,提高科技創新向產業化應用的轉化效率,最大限度地釋放創新活力。另外,相對于市場的分散化決策而言,政府在協調各方力量,凝聚創新合力方面具有優勢,尤其是在建立官產學研相互協同的區域創新體系方面,政府角色不可或缺。未來市政府要以市場為導向,加快構建“企業主導、院校協作、成果分享、政策保障”的模式。
由于城市空間是相對有限的,不能脫離空間維度來考慮城市發展問題。創新型城市需要有與之相匹配的空間形態,合理利用城市空間關乎創新的效率。政府的城市規劃決策對城市空間形態優化至關重要,政府必須根據產業創新活動特性及其變化趨勢進行動態調整。例如,創新活動具有集聚特性,地理上靠近高校和科研機構,要求適宜的人口密度,對城市的自然人文環境比較敏感等等,這些都需要政府在做城市規劃時有所考量。以創新驅動為導向的城市規劃不僅僅是在原有城市空間格局下安排科技創新的空間需求,而是對整個城市空間的重新布局,無論是舊城改造還是新區建設都將著重考慮科技創新的空間需求,相應地,其他產業、居住、商業、綠地、娛樂等用地需求都要隨之調整,最終城市面貌將煥然一新。當前,廣州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廣深科技創新走廊等建設方案陸續出臺和落實,這將進一步推進“一江兩岸三帶”的成型,重塑廣州的產業、人居、生態的空間布局。
大灣區城市群一體化成功的關鍵,是灣區內城市間的經濟貿易關聯、產業關聯和企業關聯增強,生產要素和商品的流動性提高。從物質條件上說,這些都依賴于交通基礎設施的變革。通過一體化交通設施和物流網建設,灣區內部城市體系和產業結構布局能夠被合理引導;通過不斷提升灣內的運輸能力和服務水平,安全可靠、便捷高效的交通運輸服務體系能夠使“一小時經濟圈”得以形成,加速城市化進程。而當中心區域發展到一定程度后,又通過一體化的交通運輸實施反向的擴散作用,形成對周邊地區的影響和拉動,促進周邊地區相關配套產業的發展,從而推動整個灣區經濟一體化發展。廣州位于大灣區的中心,連接著珠江東西兩岸的城市群,有著得天獨厚的地理通達性,借助這個優勢,廣州正在進行的樞紐型網絡城市建設將是對灣區交通一體化的重大推進。
2.“優外”戰略:兩個合作向度
“優外”戰略分為兩個模塊,一是帶動珠三角城市群一體化。廣州有責任把自己的經濟輻射力覆蓋到灣內其他從屬型城市,尤其是經濟發展水平相對靠后的肇慶、清遠、韶關等城市,分享經濟增長成果,縮小地區貧富差距。廣州要把區域一體化建立在合理的城市群分工基礎之上,依托投資、產業配套、政府間合作實現勞動力、資金、信息、產權更頻繁地在灣區城市間自由流動,同時,在交通基礎設施和公共服務上也要實現無縫對接。只有具備帶領灣區城市共同發展的能力,廣州才能獲得它們對核心城市地位的認可。帶動其他城市發展不僅是廣州的責任擔當,同時也是廣州謀求自身發展的內在需求。當今的城市經濟已經從單個城市獨立發展轉變為多個相鄰的城市組團發展的模式,大而全、小而全的單體城市生產系統已經讓位于大小城市各專其職、相互配合、密切相連的城市群。廣州要實現創新驅動模式,就要配置更多的人力、空間、資金、資源專注于科技創新活動,因而不可能保留所有的產業及生產自身需要的所有產品和服務,否則城市經濟效率將大大降低,也不可能成為創新型城市。唯一的出路就是要與周邊的城市形成有效的分工合作。
粵港澳大灣區概念的創新之處就在于倡導珠三角與港澳的一體化,因而廣州與港澳深度融合是另一個重要的合作向度。在過去近40年里,廣州能夠保持快速增長無不得益于港澳的產業投資和貿易。廣州吸收的FDI中超過七成來自香港,同時香港也是廣州的第一大貿易伙伴。港澳在航運物流、商業服務、金融、教育、文化、出版、創意設計、旅游等服務業領域有著較強的優勢,與之合作有利于廣州的產業結構轉型升級。與港澳的緊密合作關系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仍然是廣州重要的增長來源之一。目前,廣州已啟動新一輪的城市總體規劃(2021—2030),目標定位為全球城市。港澳是國際化的人才、資金、技術、商品流通的大平臺,廣州想要躋身頂級全球城市,借助港澳發力是必經之路。成為全球城市不僅要有基礎設施硬環境,還要有良好的制度軟環境,香港連續23年被評為世界最自由的經濟體,其優良的營商環境和高效的公共服務體系為世人稱道,這些方面非常值得廣州借鑒和學習。廣州與港澳深度融合不能僅僅停留在產業投資方面,以后要逐步擴展到社會、法治、行政、文化、教育等領域,廣州要利用現有的政策優勢,先行先試,探索出行之有效的合作機制,為內地與港澳開展合作提供可復制推廣的案例。
注釋:
①“建議將河套地區升級為國家級戰略平臺”,2017年9月1日,《深圳商報》,A03版:http://szsb.sznews.com/PC/content/201709/01/c162629.html。
②“廣佛同城再結新‘對子’共建廣佛同城化合作示范區”,2015年10月10日,金羊網:http://news.ycwb.com/2015-10/10/content_20746804.htm。
③“積極融入廣深科技創新走廊 東莞向創新型一線城市挺進”,2017年10月13日,金羊網:http://news.ycwb.com/2017-10/13/content_25586131.htm。
參考文獻:
[1]李立勛.關于“粵港澳大灣區”的若干思考[J].熱帶地理,2017(6).757-761.
[2]劉艷霞.國內外灣區經濟發展研究與啟示[J].城市觀察,2014(3):155-163.
[3]魯志國,潘鳳,閆振坤.全球灣區經濟比較與綜合評價研究[J].科技進步與對策,2015(11)112-116.
[4]申明浩,楊永聰.國際灣區實踐對粵港澳大灣區建設的啟示[J].發展改革理論與實踐,2017(7)9-13.
[5]王宏彬.灣區經濟與中國實踐[J].中國經濟報告,2014(11):99-100.
[6]張日新,谷卓桐.粵港澳大灣區的來龍去脈與下一步[J].改革,2017(5):64-73.
[7]Black,D.& Henderson,J.V.(2003).Urban Evolution in the USA.Journal of Economic Geography,3(4):343-372.
[8]Fujita,M.,Krugman,P.R.& Venables,A.J.(1999).The Spatial Economy:Cities,Regions and International Trade.Cambridge,Massachusetts:MIT Press.
[9]Fujita,M.,Mori,T.,Henderson J.V.& Kanemoto,Y.(2004).Spatial Distribution of Economic Activities in Japan and China,Handbook of Regional and Urban Economics,Volume 4.Edited by Henderson,J.V.&Thisse.J.F.Amsterdam:Elsevier,2911-2977.
[10]Scott,A.J.(2008).Production and Work in the American Metropolis:A Macroscopic Approach.The Annals of Regional Science,42(4):787-8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