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認過眼神”走紅探析

張靜文

要說時下最能產生新詞新語的媒介，非網絡莫屬。在這片沃土的推廣之下，作為網絡上的“爆款”話題，往往一夕之間被大街小巷熱議，生產出一系列的衍生詞句。筆者在探究這些熱議詞句的源頭時發現，除了新產生的外，還有不少詞語屬于再次回春，“確認過眼神”便是其中的代表。“確認過”本有甄別之意，“眼神”更是一種面對面的交流，當人們難以言表的情緒通過“確認”“眼神”的限定而彰顯時，句子就帶有搞笑的成分。

一、“確認過眼神”緣起及演變

“確認過眼神”最早出現在林俊杰《醉赤壁》這首古風歌曲中，歌詞中寫到“確認過眼神，我遇上對的人”。聽眾在2008年聽歌時并未表現出過分關注，也未有特別的情感共鳴。直到2018年的2月15日，網友發布了一條內容為“確認過眼神，你是廣東人”的微博，并配上一張一塊錢紅包的圖片，借以吐槽廣東人的過年紅包面額很小。這個梗瞬間引起了網友們的共鳴，好熱鬧的網民們紛紛討論各地紅包數額，依樣發布有關自己收到的紅包的微博信息，該段子使得“確認過眼神”開始爆紅網絡。2月18日，微博網友發布了一段視頻，內容是三條哈士奇狗冷漠地注視著樓下，其中一位網友在評論此段視頻時機智回復“確認過眼神，是不想理的人”，此條評論收到了六千多個贊，使得該詞再次被大家關注。主流媒體人民網的微博在4月10日也曾借用，“確認過眼神，民警抓對了人”。此言一出，人民日報、環球時報、中國新聞網等眾多媒體轉發，引得網友紛紛點贊的同時也開啟了全民段子的編撰，至此該句型便成為網絡溝通的萬能吐槽金句。

通過分析“確認過眼神”的使用頻率和使用內容，可看出該流行語主要出現在網絡、報刊等平臺，大多用于政策宣傳、個人情感表達、廣告用語這三個方面。如：

（1）“確認過眼神”，你就是對的人，外資增持上市銀行窗口開啟。（《證券日報》2018年8月28日）

（2）“確認過”，這是匠心傳承的“眼神”。（《中國民航報》2018年8月13日）

以上兩則標題是報刊借用此流行語來宣傳政策，以展示對某社會熱點現象的鼓勵與支持。

（3）確認過眼神，這就是今夏最美的臉。（新華網，2018年7月30日）

（4）確認過眼神，你就是我要的。（紅山網，2018年5月23日）

此類型標題主要用于有具體所指的語境，表達撰寫者的喜怒哀樂之情，也是使用最頻繁的。

（5）確認過眼神，這就是我未來想要的家！（中國資訊報道網，2018年7月10日）

（6）確認過眼神，是只萌寶機器人。（荔枝新聞網，2018年8月21日）

廣告商也蹭熱度，借此撰寫廣告宣傳語，希望能夠助力產品的銷售。

可見，該流行語的使用主要集中在一種固定的結構，即：前半句的結構不變、內容不變，均為“確認過眼神”，而后半句可根據情況自由發揮。由此可知，眾多借助“確認過眼神”而重新創造的句式，已形成一條靈活多樣的語義發展鏈，較能代表當下的一種接受心態。

二、“確認過眼神”的語用特征

眾所周知，語言與認知緊密相連，語言扎根于認知，而認知的發展決定著語言的基礎。作為語素的舊詞，“確認”和“眼神”在重新組合后，雖然改變了原有語境，但增加了語言的感染度，同時也帶來或幽默或諷刺的修飾效果。

方光燾曾指出，一個新詞能被人理解，就是因為它的構成要素為人所熟悉，所處的適當地位能夠幫助別人理解，及其構成規則合乎語言傳統。[1]“確認過眼神”之所以流行，正是符合此構成要素。“確認過眼神”是由“確認”和“眼神”構成的，這兩組詞在漢語中會經常出現，彼此含義也是固定的。“確認”一詞直接點明肯定態度，“眼神”暗含交流雙方是否意見一致，符合語言層次分明的構成規則。從深度上講，它也不失為一種受歡迎的闡釋方式。為何這么說呢？因為在語言的“經濟原則”中，一般的構句機制偏向于“舊+新”模式，即在舊詞語的載體基礎上，擴充新意來表達新內涵，創造“新詞新語”。

在理解程度上，該句型情緒化表述傾向較為明顯，大眾可以借由面部表情來拉近心理距離。“確認”凸顯了主體對現象或事件的感受，這種格式的類推性和能產性會在前句固定不變的基礎上，根據已有的語句類推來仿造后一句，形成形式相同、意義多樣的句型。人們既可陳述正面情緒，又可反饋消極情緒，輕易地將自我訴求、自我表達都融入該句的氛圍中。

再從語義上講，眼神就是一種表達，傳達了某種言外之意。傳統文化講求不在語言上過分顯山露水，語言無法表明時就會以肢體動作來補救。當了解到“確認過眼神”是可以供發揮的組合時，人們就會覺得這一表達靈活而充滿新意。比如“確認過眼神，這就是大戲精”，“確認過眼神，你就是遲到的人”，還有“確認過眼神，里面根本沒有人”等，這些段子在或夸張或自嘲的語境下，往往讓人開心一笑。此外，“眼神”自身能給人帶來聯想的空間，不少網民在微博和QQ交流中還會以圖片表情的形式來強化娛樂效果。這個新的突破口也加大了該句式的創造性，使用者往往語出驚人，最大限度地提升了該句在句型和情感上的多樣化發展。正是因為“確認過眼神”格式能根據說話人的交流語境體現出變化，所以被頻繁地運用于口語性較強的對話或圖文中，表達獨有的情感。

三、“確認過眼神”流行原因

社會的發展和語言的變化都會在表述方面產生一系列的連鎖反應，不論社會經濟活動抑或個人意識，都會在用詞造句上變更傳統語義。網絡平臺由于自身的普及性和大眾化運用，這一特點更是被無限擴大。一些臨時的、特殊的用法會在交流中被創造、被推廣，隨著時間的累積地位愈加穩固，成為新的固定詞句。“確認過眼神”能獲得較高的認可度和遞增的使用率，究其原因，主要有以下兩點：

1.語言創造的求新觀

“確認過眼神”結構較短，“確認+”是常見的句型結構，可套用性強，符合網絡新詞新語的傳播特點，人人都可以根據自己的喜好來創造適合自己狀態的句式，這在一定程度上擴大了該結構的廣泛傳播。如果將“眼神”和“確認”進行拆分和重組會發現，搭配其他詞組都不夠形象生動。該用法在網絡平臺上火速躥紅，也是因為它彌合了網絡溝通的感官缺失，使閱讀者能夠借此感受到真實的形象或聲音，在拉近距離的同時便于交流思想。

2.趨同的網絡價值觀

“確認過眼神”被大量復制和使用，與人們當下的社會心理和價值觀息息相關。網絡時代，語言常以鍵盤鍵入或語音輸入方式表達，因此需要以最簡單的形式來表達最豐富的含義：新詞新語想要被傳播或關注，就需要揣摩大眾心理和習慣喜好。尤其是在自媒體時代，開放的網絡和自由的環境給予了人們溝通的平等性，使得人人都有著造詞造句的熱情。當所有人都可以暢所欲言時，自然會金句頻出。再加上最關鍵的助推器——年輕人，他們在各大網絡平臺上廣泛使用該句式，并融合其夸張、戲謔的心態，使得該句式被不自覺地模仿并傳播。

綜上，我們通過“確認過眼神”的產生和使用過程，再一次看到了大眾對社會語言變遷、發展的助推作用。網絡新詞新語，正以其獨特的方式記錄下語言的進程，這不僅影響了傳統的語用習慣，也推動著未來語言的走向。至于“確認過眼神”是否會有轉變為常用語的潛力，還需要時間來檢驗。

參考文獻

[1]方光燾.方光燾語言學論文集[M].北京：商務印書館，1997：6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