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風格視唱作品《處暑》的音高組織研究

占 寒 冰

（上海音樂學院，上海 200031）

《中國風格現代音樂視唱24首》是2008年由編者王禾邀約我國24位著名作曲家以24個節氣為標題旨趣、用現代作曲技法專門為視唱練耳所創作的帶鋼琴伴奏的中國風格現代音樂視唱教材。全書共24首作品，按照內容可分為五個部分：調性擴展視唱、自由無調性視唱、泛調性視唱、十二音序列視唱與多聲部視唱。其中以十二音序列技法創作的作品有六首，分別為：段平泰的《雨水》、劉長遠的《谷雨》、陳大明的《芒種》、賈國平的《立秋》、羅新民的《處暑》和張麗達的《白露》。筆者通過對《處暑》音高組織等因素的分析，以求貼近作曲家的創作思維，對作品有進一步的理解。

《處暑》是作曲家羅新民以中國農歷節氣之一——處暑為題所作，全曲以十二音技法寫作而成。根據作曲家在作品最后標注的序列，其十二音序列原型為P0：0、5、3、9、7、E、4、6、T、8、2，筆者構建出完整的十二音矩陣圖（見表1）。

（表1）

根據視唱與鋼琴聲部的旋律形態、作品中序列的安排以及參考作曲家在作品最后的標注，筆者將全曲結構劃分為一個帶有引子與尾聲、有再現的三段曲式，同時根據表1的十二音矩陣圖，將作品中的序列分布標示如下（見表2）。筆者所展示的序列分布并非全曲所有序列，而是以視唱聲部為主，兼顧鋼琴聲部與曲式結構所得出的主要序列。

（表2）

在序列分布圖中，可以較為直觀地看出“對稱”這一特點：一、從全曲結構來看，本首作品的曲式是以展開段（B段）為軸向兩邊對稱展開；二、從序列內容來看，呈示段（A段）與再現段（$?段）為嚴格反行；在B段中，a段以倒影序列I為軸對稱，b段與c段不僅在十二音形態上對稱，使用了逆行與倒影逆行兩種形態。在序列使用上也是嚴格的對稱。

接下來，筆者將對作品中的音高組織進行具體的分析。首先是引子部分（見譜例1）。

（譜例1）

引子部分由R4、R2兩個序列組成，第五個和弦中的?B與E為兩個序列的共同音，兩序列以此增四度音程為軸對稱。整首作品中使用共同音的情況有多次出現，例如：13小節第三拍鋼琴右手聲部的?G-?C；36小節第四拍視唱高聲部的#C-G等，這些都滿足在文章開始所提及的“對稱”原則。在縱向音高組合方面，引子部分主要包含大二度、純四度、增四度三種音程關系：第三個和弦為兩個純四度疊置；第四個和弦為相隔大二度的兩個增四度音程疊置等。同時，開始的六個和弦中音的數量由一到六逐步遞增，而音量遞減，最后停留在一組由慢至快、八度上行的D音上，音域上的大幅開合、樂句中的氣息緩急，在這一小節的引子中得以展現。引子部分所呈現的這些特征，也成為整首作品發展的基礎。

引子尾部的長音D結束后，進入呈示段，全曲的第一次序列原型呈現（見譜例2）。

（譜例2）

整個序列P2由視唱與鋼琴聲部銜接而成，第二小節中的視唱聲部音程性質分別為純四度、大二度、增四度，即引子當中最主要的音程。整個序列的最后一個音——E，作為共同音引出了下一個序列RI6。RI6中音的數量由E單純一音開始逐步遞增。而接下來的一樂句（6-8小節）是前一句（2-5小節）向上純四度的模進（見譜例3）。

(譜例3)

進入展開段，視唱與伴奏部分均出現了較為密集的三連音節奏型，筆者列舉出了序列原型中的三音集合（見表3）。

（表3）

序列的子集結構是序列本身以及整首作品音響的基礎，從表3中列舉的三音集合來看，集合級3-8（026）在序列中多次出現，這個特定的集合成為展開段發展的重要動機。這個集合中所含有的音程大二度與增四度在這一段落中頻繁出現，加強了展開段的聽覺沖突，帶來了更加強烈的色彩碰撞。

另外，從三音集合表中也可看出作曲家在序列中使用了連續模進：從F-?E-A—E-A-G—A-G-#C—G-#C-B，從#F-?B-?A—?B-?A-D，同集合級在不同音高上的模進效果使得旋律線條營造出一種游移不定之感。

再現段由45小節開始，視唱聲部為呈示段（A段）的嚴格反行，節奏基本完全再現；相較A段中起伏的旋律線條與力度對比，伴奏聲部織體則回歸于平和，左手聲部延續了展開段的三連音節奏與3-8（026）集合，力度上一直保持mp，無明顯的強弱對比。尾聲是對引子的回顧，進行了完整再現。

調性音樂時期，和聲基本建立在三度疊置的和弦之上；20世紀之后，作曲家們打破了這樣的局限，大量使用二度、四度以及其他音程的疊置。在這首作品中，除了大量出現的非三度疊置材料，還出現較多純四度移位模進，使得和聲的色彩感更加強烈。同時，序列原型中第6－9音構成了部分A宮調五聲音階，構造出短暫的“五聲性”片段，為這首十二音序列作品注入了中國風格。

“一度屬出處暑時，秋風送爽已覺遲”。立秋雖然寓意夏的離開，但實質上，處暑之后天氣才會真正地逐漸轉涼。處暑作為立秋后的第一個節氣，包含著人們對秋涼的渴望。這份期盼的心情與作品序列中不斷移位模進的音高帶來的游移之感相契合。處暑也是豐收的節氣，所謂“割稻阡陌車馬馳”，筆者認為作品中大量的力度節奏起伏能夠呈現出沃野之上繁盛的豐收之景。同時，西方的十二音序列與若隱若現的中國五聲調式音階的對話，也為作品帶來了別具一格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