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紅燕 姚克勤
內容提要 漢語政治新詞新語的翻譯已經成為我國翻譯研究界關注的一個重要問題。本文從指向性、目的性和策略性三個視角梳理了近20年來該領域的研究現狀,回顧了關于“政治等效”的爭論,并在此基礎上提出加強新詞新語本體研究、走出“對等”誤區和成立官方機構等建議,以期對該領域的研究提供借鑒。
關鍵詞 漢語 政治新詞新語 翻譯
[中圖分類號]H0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0447—662x(2017)12—0061—07
改革開放以來,在我國政府工作報告和外交文獻中不斷涌現出大量的反映中國“新制度、新體制、新思潮”的政治新詞新語。由于其獨特的中國特色語言特征和語義內涵,政治新詞新語的翻譯往往成為對外宣傳翻譯中的一個難點,也成為我國漢英翻譯研究中的一個熱點話題。近年來,學者們對政治新詞新語翻譯從不同角度做了較為深入的探討。例如,廖志勤、文軍基于跨文化視角提出了新詞新語的翻譯原則;楊明星基于外交新詞的特點等提出了外交新詞的翻譯策略;張健圍繞外宣翻譯的特點探討了外宣翻譯的“變通策略”;施燕華和葉小寶等通過對本體意義的解讀探討了具體新詞(如“不折騰”“任性”等)的翻譯方法。本文擬從指向性、目的性和策略性三個研究視角對近20年來該領域的研究進行梳理,以期對政治新詞新語的翻譯研究提供借鑒。
一、政治新詞新語
過去的20多年,特別是進入新世紀以后,隨著我國在世界舞臺上影響力的與日俱增,在政治、經濟、外交等領域的話語權不斷增強,漢語政治新詞薪語的翻譯已經成為我國翻譯研究界關注的一個重要問題。然而,總的來說,在現有的相關涉及政治新詞(新語)研究,多論及具體的詞或用語,即從一個切面縱向探討,⑥鮮對漢語新詞新語做體系性、本體論式的探討。從目前的研究文獻來看,與“政治新詞新語”翻譯研究有關的主題主要有“新詞新語”“外交新詞”“政治概念”“時政新詞”“政治術語”。另有學者則從更廣闊的視域中將“政治新詞新語”看作“中國特色詞匯”的一個組成部分,但也未能提出政治新詞新語與科技等領域新詞新語在翻譯策略和翻譯方法上的原則性差異。本文所論及的政治新詞新語,主要指的是政治文件、外交翻譯等中出現的新創詞語(如“一帶一路”“四個全面”等)和已有詞語的新用法(如“不折騰”“韜光養晦”等)。
二、政治新詞新語的翻譯研究
對于“政治新詞新語”翻譯的研究,諸多學者在感嘆新詞新語翻譯之難的同時,從現實的翻譯研究出發,進行了指向性、目的性和策略性三個方面的研究。
1.指向性研究
對漢語政治新詞新語的指向性研究主要集中在對現有政治新詞新語翻譯的疏漏上。概括起來,可以歸納為以下幾種類型。
(1)譯語違背源語的政治內涵。政治新詞是體現時代政治特色的官方術語,表達“黨和政府立場,涉及國家大政方針”,但一些譯語過度依賴國外媒體或政府的翻譯,沒有能夠從歷史文化、意識形態、思維方式等方面審慎地解讀源語的政治內涵,難以準確傳遞我國政府的政治立場和政策態度,甚至導致國外媒體和政府的誤讀或歪曲。例如,楊明星認為,一些譯文在翻譯“新型大國關系”時盲目借用美國譯法,將其中的“大國”譯為“major power,great power”,甚至“The Group of Two(G2)”,“Chimerica”等。譯語的生搬硬套順應了美國政府的政治意圖和外交宗旨,使其他國家認為中國已成為強國,甚至是強權國家。這些譯語完全背離了我國領導人提出的構建中美“不沖突、不對抗、相互尊重、合作共贏”的新型大國關系的外交思想。因此,他認為把“大國”譯為中性詞“major country”,既能“表達中方新型‘大國外交理念和獨特的價值觀”,又“可以避免美方不必要的戰略憂慮和外交誤會”。
另外一個典型的例子是“韜光養晦,有所作為”譯文引起的爭論。該政策是20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鄧小平同志提出的外交戰略思想,“主要內涵是中國要保持謙虛謹慎,不當頭、不扛旗、不擴張、不稱霸,與走和平發展道路的思想是一致的”。但國內外的一些譯文卻曲解、甚至歪曲了“韜光養晦”的政治內涵,簡單地以中國古代成語的含義“收斂鋒芒,隱藏自己的聲名和才華,養精蓄銳,等待時機”解讀這一重要的外交戰略思想。例如,“美國政府在2003-2009年有六個年度的《中國軍力報告》中,都把“韜光養晦”翻譯為‘hide our capabilities and bide our time”,完全違背了源語的意義,反而體現了“中國威脅論”的隱含意義。楊明星認為“keep a low profile”,“keep a low international profile”和“maintaining a low profile”等具有正面意義,是最貼切的譯法。但熊光楷認為這一譯法“離完全準確表達其內涵也仍有一定距離,國外人士還難以理解到原詞中深邃的含義”,借用英語成語將其譯為“hiding its light”,雖然不夠確貼,但也給我們的翻譯帶來有益的啟示。總之,為了向國人和世界講清楚“韜光養晦,有所作為”這一戰略思想,譯者要以中國話語解讀這一思想在特定語境下所體現的政治內涵和實質。
(2)譯語缺乏統一規范。不同領域的譯者從不同的角度、運用不同的方法解讀、翻譯政治新詞,導致不同版本的譯文交錯使用,譯語之間的內涵意義相去甚遠。“不折騰”一詞在國內外先后出現了30多種譯文,導致外國讀者無所適從,美國媒體The New Yorker甚至將其譯為“avoid making a fuss”。他認為譯文“No Z-turn”具有意境美、形式美和音韻美的特點,“Dont rock the boat”體現了該詞的基本意義、政治內涵和情感意義。然而,王國文卻認為新華社的譯語“Dont sway back and forth”符合“不折騰”產生的語境信息和語言背景,是最佳的譯語。至今,關于“不折騰”的翻譯還在爭論之中。endprint
譯語的統一規范有利于“構建中國的話語和價值體系,在國際文化交流與傳播中贏得話語權,促進世界文化的融合與建設”。2015年9月23日,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同外交部、商務部等部門對“一帶一路”英文譯語進行了規范,統一將“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英文全稱譯為“The Silk Road Economic Belt and the 21 st-Centu-ry Maritime Silk Road”,“一帶一路”作為簡稱譯為“The Belt and Road”,英文縮寫用“B&R”,并且明確說明,“一帶一路”是一種倡議,使用“initiative”,不使用“strategy”“project”“plan”或“agenda”等詞匯。規范的譯文既能夠體現新語境下“絲綢之路”的內涵,又保留了原有譯語中的既有名詞“belt”和“road”,易于為國外讀者接受。
(3)譯語缺乏術語意識。“中央文獻政治術語是政治領域使用的特定語言符號”,政治術語同樣是“形式和意義相結合的語言符號”。然而,中國的政治新詞新語是西方政治知識譜系中很少用到的概念,在翻譯實踐中,必須創造性地進行不同譜系概念之間的轉換,也就是術語的再創建。由于政治新詞新語鮮明的原創性,譯者的術語意識尤為重要。“在英語中再創建中國政治術語時要遵循術語學中術語定名的相關原則,要符合術語規范化和統一化要求”。在翻譯實踐中,一些譯語不夠專業,術語國際化意識不夠。例如,“科學發展觀”的譯文最常見的有:“the Concept of Scientific Development,the Scientif-ic Concept of Development,a Scientific Approach to De-velopment,a Scientific Strategy of Development,a Scien-tific Outlook on Development”。十七大報告的英譯本中把“科學發展觀”作為專有名詞譯為“the Scientifie Outlook on Development”“準確反映了科學發展觀的深層含義”,符合術語定名的理據性和確切性原則。當然,一些新詞新語是否可以界定為術語,還需要結合術語的概念進行審慎判別。例如,王平興認為把“韜光養晦”和“不折騰”認定為“外交新詞”不夠嚴謹,因為這兩個詞并不具有“專業性、唯一性”,也不是“專門用語或概念”,也不具有“單義性和排他性”。
由于中國特有的新詞在英語語言中本身就屬于語義空缺,所以對應詞的選擇往往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就指向性研究而言,筆者認為,在評價一個譯語時,不應強求一個簡短的譯語足以全面反映一項政策所包含的豐富內容,首先考慮的應該是語義的準確,因為語義出現偏差,政治性準確就無從談起。例如,英文詞power本身強調的是國家的影響力,即country with influence,而country更多地指的是國家的物質存在,即area 0f land with its own government。所以,ma-jor country的說法并不常見。“新型大國關系”中的“大國”,更多地指的是影響力,翻譯為major power應該更為準確。再如,“一帶一路”和“一國兩制”表面上都是由兩個數字構成的結構,但其中數字的含義各異。因此,不能依據“一國兩制”的“one country,two systems”譯法翻譯其中的數字。“一帶一路”不是一個實體和機制,并不局限于數字概念上的“一”條帶和“一”條路,而是多維度、多元化的合作發展理念和國際合作倡議。因此,雖然譯語“One Belt and One Road”具有詞語的結構美感,但“one”更多地是突出其實指的“一”的數量意義。譯語“The Belt and Road”使用定冠詞“the”代替“one”,傳遞了“belt”和“road”抽象的特指意義,得到了國際社會的廣泛認同。
2.目的性研究
對漢語政治新詞新語翻譯的目的性研究,主要集中在譯語是否能夠準確傳遞新詞新語的政治內涵和源語的文化內涵,有助于塑造良好的國家形象并構建中國對外術語體系。
(1)新詞新語的政治內涵。多數研究者認為,在翻譯政治文獻時,譯者要準確掌握國家的大政方針、基本政策,仔細衡量用詞的政治含義與影響,在政治上忠于原文;楊明星等提出對外翻譯首先要考慮“政治等效”原則,強調政治新詞翻譯中政治內涵對等的重要性,一方面要反映源語的政治思想和政治語境,另一方面譯入語和源語的政治信息含義要等值;慘志勤等認為漢語新詞的翻譯要遵循“政治考量原則”,譯者要把自己的政治覺悟意識始終貫穿于翻譯行為之中。王弄笙認為,在政治翻譯中,對涉及大政方針、領土、主權問題等有政治含義的詞句,要從政治方面深入解讀,譯語必須準確無誤地反映源語的準確定義。“傷害中國人民的感情”這一表達在不同語境下經常出現在各種媒體。該表達的譯文通常是“hurt(或lacerate)the feelings of the Chinese people”。程鎮球認為,不能從字面上來理解“感情”的意義,將其翻譯為“feelings”或者“na-tional feelings”用詞太輕,在一些語境中將其譯為“wound the national dignity of the Chinese people”更合原意。再如,在翻譯中遇到大陸、臺灣時,不應譯為“mainland China,Taiwanese China,Taiwan(China)”,而應譯為“the mainland of China;Chinas mainland;Taiwan,China;Taipei,China;Chinese Tai-wan”,表明大陸和臺灣都是中國的一部分。把“中國大陸”譯為“mainland China”,其中的隱含意義是“Taiwan China”,與“一個中國”,“臺灣是中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等根本原則背道而馳”。endprint
(2)國家形象的塑造。政治新詞新語翻譯,受目標讀者及文本類型的制約,具有嚴肅性和正式性,關乎國家形象。許多研究者雖然沒有直接提到政治新詞新語這個概念,卻對其翻譯的重要性提出了自己的見解。余秋平認為,外宣翻譯應該“樹立對中國的正確形象,宣傳中國,使國際受眾尊重并信任中國的國際話語權,……是維護和塑造中國積極正面的國家形象必需途徑”。楊明星提出,作為一種特殊領域的話語形式,外交語言的政策性強,往往關涉國家利益和對外關系,在翻譯工作中保護國家利益,實現國家的政治目標。對于“和平崛起”一詞中“崛起”的英譯,使用頻率最高的譯語是“rise”一詞。然而,“在世界近代史上,‘rise這個英文單詞,對于某些國家的發展進程而言是有特殊含義的,意味著武力征服,這些國家的霸權、擴張都是同它們的rise相連的”。“和平崛起”的本質內涵是“和諧發展”和“和平發展”,而“軟實力”是和平發展道路的理論基礎,并是“和平崛起”的前提條件。把“和平崛起”譯為“peaceful development”能夠體現中國的崛起是依賴文化、意識形態、制度等方面的軟實力,而不是“與戰爭、武力及海外擴張相伴隨,成為現存國際政治經濟秩序的挑戰者”。
(3)源語的文化內涵。一些研究者從文化交流角度,審視政治新詞新語的翻譯目的。楊明星認為,中美兩國在語言文化、思維方式等方面存在著差異,對同一概念的認知、解讀和翻譯并不完全一致,在翻譯時要敢于擯棄西方外交邏輯和語言傳統習慣,創新翻譯方法。袁曉寧提出,在外宣翻譯中,要充分考慮英漢兩個民族的文化背景、價值觀念和生活方式的差異,對譯語做出調整,使目標語讀者能夠有效掌握譯語內容和要旨。李瑞認為在翻譯漢語新詞時,譯者要有意識地認知東西方文化背景之間共享的認知基礎,在充分認知語言文化差異的基礎上“求同”于西方受眾的思維方式和語言習慣;馮志杰更是強調,重大政治術語的翻譯要堅持源語取向原則,譯語不但要準確傳達源語的內涵意義,還要彰顯源語中所具有的文化和風格特征。例如,如果在對外宣傳中把十八大首次提出的“全黨要堅定這樣的道路自信、理論自信、制度自信”直接譯為“The whole Party should have every confidence in our path,in our theories and in our system”,由于兩種文化在內容和性質上的差異,目標語讀者可能無法獲取我們是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理論體系、制度充滿信心。因此在譯文中明確解讀“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更有益于忠實地傳遞源語的文化內涵。潘蘇悅的譯語“have every confidence in our socialist path,theories and system(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也許更能夠為不同文化系統的英文讀者所接受。
(4)術語翻譯體系。術語在本質上就是由能指和所指組成的語言統一體,也就是所謂的語言符號。中國政治新詞新語是用來表達中國政治領域專業概念的約定性符號。將中文的政治術語譯為英文是不同概念體系間的翻譯形式或概念間的術語遷移,因此,在二次命名或再創建過程中,政治新詞的翻譯應該遵循術語的相關定名原則,譯語應該符合專業性、單義性、理據性、確切性、系統性和國際性等原則。楊明星指出,外交概念和術語的翻譯要運用專業、經濟的表達和措辭,避免以俗語或者大白話翻譯政治概念或者術語。“獲得感”源于習近平總書記2015年2月27日在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領導小組第十次會議上的講話,該詞一出現就迅速流行起來,并在意義和形式顯現出固定化的趨勢。“獲得感”一詞本身就結構簡短,符合語言的經濟性原則。其譯語“sense of gain”既能體現詞匯的本義獲取利益后所產生的滿足感,又能表達人民群眾共享改革成果的幸福感。⑩另一方面,譯語與英語中的“sense of humor,sense of superiority”等表達方式相同,符合目的與讀者的表達習慣。在翻譯“認同感”“幸福感”“存在感”和“成就感”等與“獲得感”構詞形式相同的詞語時,可以采用“sense of XX”詞語模,形成系統性、國際性的系列概念。
新詞新語的目的性考量是在語義準確的前提下,如何做到譯語政治性和文化內涵的最大限度的傳遞,并在此基礎上盡量顧及術語的體系性,因此這一點對譯者的要求更高。例如,中國過去幾十年實行的“計劃生育政策”,具有中國國情色彩,“計劃”指的是“限制超生”。而有些國家人口數量下降,出現“無子化現象,所以其“family planning”則是采取措施“鼓勵生育”。因此將中國的“計劃生育政策”翻譯為“one-child policy”則有效地傳遞了該政策的文化內涵。
3.策略性研究
近年來,針對政治新詞新語翻譯,諸多研究者結合語言學新理論,從語境的動態性、譯語與源語信息等值、創新翻譯方法等方面進行了翻譯策略研究。
(1)語境的動態性。程鎮球指出,“政治文獻的翻譯有較強的時間性”。隨著政治語境的變化,譯文也要根據形勢的變化而發生變化,否則就會導致政治性的錯誤。楊明星提出,翻譯的等效必須是動態的,譯者必須與時俱進,緊貼源語的時代內涵和譯入語的最新發展和相關語境。陳風華認為,在翻譯過程中要考慮語境因素,充分理解說話人所用詞匯的外延含義,領會話語的真實含義,原汁原味傳遞發言人的真實意圖,做到“功能等效”翻譯。劉潤澤、魏向清借鑒概念史研究方法探討政治術語的翻譯時指出,基于歷史文本語境對政治概念進行深度解讀,對于當代中國政治話語的建構和跨語傳播具有積極的現實意義。“中國夢”在國內外被廣泛使用的主要譯語包括“(the)Chinese Dream,(the)China Dream和the Chinas Dream”。他們認為,不能簡單地從語言形式上借用“American Dream”和“European Dream”把“中國夢”譯為“Chinese Dream”,因為中國本土情境的歷史人文特性在“中國夢”的跨語傳播與接受中基本是被遮蔽或缺失的,而“China Dream”更能基于歷史文本語境對政治概念進行深度解讀。然而,楊明星卻認為,“the Chinese Dream”既符合政治等效原理,也符合西方讀者的語言習慣,而為了區別“中國夢”和“美國夢”,將“中國夢”譯為“the China Dream”是不合理的,因為國名China和Dream一般不搭配。賀文照等通過英語媒體歷時語料分析發現,“Chinese Dream承載的夢想與時俱進,和中國民眾的生活息息相關”,“China Dream”尤其指“西方人的投資夢和發財夢”,也用來指“中國國家軍事強盛的夢想,高耗能、高污染的經濟發展模式等”。他們認為,“‘中國夢在英語媒體中出現已有20多年,僅僅規定‘中國夢譯為‘Chinese Dream或者是‘China Dream恐怕很難有立竿見影的效果”。在翻譯時,“有必要采用‘譯+釋的方式,通過‘釋將中國夢的內涵有效傳播出去,減少可能存在的誤解”。endprint
(2)譯語與源語信息等值。“政治新詞的翻譯要用接受方所能理解的譯入語來表達,使雙方得到的政治含義信息等值,使譯文能起到與原文相同的作用”。馮志杰提出,重大政治術語的翻譯要“堅持信息等價性原則,即譯文的信息要忠實于原文的信息,既避免原文信息發生缺失,也不能發生增溢,更不能使意思發生扭曲,譯文信息與原文信息應當保持等價”。李學軍在探討習總書記提出的“三嚴三實”重要論述的翻譯時提出,根據“嚴”和“實”的含義,“嚴”可以譯為“strict”,而“實”的含義較多,“踏實”譯為“steady”既符合“三實”中“實”的內涵,即謀事、創業、做人要踏實、堅定、不屈不撓,且與布什、希拉里等人使用該詞的含義對等。他認為把“三嚴三實”譯為“Three Stricts and Three Steadies”不但比較忠實于原文,且體現了翻譯的美感。
(3)創新翻譯方法。漢語政治新詞新語的翻譯是話語的再構建,是中國國際話語權的再創造。創新翻譯對中國特色語言學、翻譯學乃至外交學、國際傳播學,提升中國在國際上的學術自信和話語權具有重要的意義。2012年第十八屆中央委員會第一次全體會議后,習總書記在與中外記者見面時講到“打鐵還須自身硬。我們的責任,就是同全黨同志一道,堅持黨要管黨、從嚴治黨,切實解決自身存在的突出問題”。張順生認為,根據講話的上下文,“打鐵”解釋為“打擊腐敗”更為合理,將其創新性的譯為“To strike iron,one must stay strong”或“To strike iron,you must(first of all)strengthen yourseff”,譯文既有“要反腐敗自己就必須行得端、做得正”和“反腐要堅定有力”的喻義,效果也和原俗語更契合。對于“四個全面”及其具體內容的翻譯,黃長奇從語言和傳播的角度分析了國內外主流媒體和翻譯專家的主要譯文,建議將其譯為“the 4Cs Strategy refersto:1.comprehensive development of a moderately prosperous society;2.comprehensive deepening of re-forms;3.comprehensive implementation of the rule of law;4.comprehensive enforcement of Party disci-pline”。他所提出的譯法,避免了把關鍵詞“四個全面”譯為“Four Comprehensives”在形容詞后加復數的問題,也解決了把主要內容“全面依法治國”譯為“im-plement/advance the rule of law”導致的源語含義的曲解問題,把“全面從嚴治黨”譯為“comprehensively be strict in governing the CPC”或“Comprehensively apply strictness in governing the CPC”的翻譯腔問題。
策略性研究尤其關注譯語在語境中的靈活性處理,更強調信息的對等和語言的地道,對譯者的創造性有進一步的要求。例如,前文提到的“計劃生育政策”,翻譯為one-child policy較為準確,但在行文過程當中,依據英文語篇習慣則可處理為“the family planning policy”或者“the policy”。同樣,“四個全面”無論翻譯為“the 4Cs Strategy”還是“Four Com-prehensives”,但在首次出現時還應出現其具體內涵,不然西方讀者會難以理解。
三、啟示
對近20年來漢語政治新詞新語翻譯研究現狀的梳理,對今后政治新詞新語的翻譯研究不無啟示,筆者提出以下幾方面的建議:
第一,新詞新語翻譯要走出“對等”的禁錮。指向性、目的性和策略性研究對新詞新語翻譯的考量各有側重,但是在具體翻譯實踐中往往三個方面難以兼顧,譯者需根據具體情況有所取舍。楊明星和王平興關于“政治等效”的爭論,其根本原因在于難于兼顧三者之間的關系,無法實現“對等”。③因此,譯者要走出“對等”的誤區,探究漢語新詞新語的語言、文化、社會、政治差異,在譯入語中盡可能再現源語信息,傳達原文內涵。在有些情況下,甚至需要采用音譯的方法。例如,中國的民主黨派是許多黨派的統稱,譯為“democratic parties”隱含意義可能是中國共產黨不是一個民主的黨,所以直接音譯為“Minzhu Dangpai”或“Minzhu Parties”能夠傳播中國特有的政治文化現象。
第二,新詞新語翻譯不應盲目強調中國特色。新詞新語大多具有中國特色,但在英文中已有對應詞匯或句法結構的情況下,不宜為特色而特色。例如,“中國夢”與“美國夢”在漢語構詞結構上完全相同,在譯文上人為設置China dream和American dream的區別,只能引起讀者的誤解,并不能區分其內涵上的差異。
第三,要加強政治新詞新語的本體性研究。漢語政治新詞新語的特點在于“新”,往往要求譯者對其語義內涵、政治內涵和文化內涵進行準確把握,才有可能在指向性、目的性和策略性上全面考量,做出取舍。在施燕華《“不折騰”英譯大家談》一文中,專家學者們的翻譯都是基于對“不折騰”的政治語境含義和語用含義的解讀,由此可見在翻譯中對新詞新語本體研究的重要性。
責任編輯:魏策策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