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玨西
(黑龍江大學 新聞傳播學院, 黑龍江 哈爾濱150080)
在紀錄片的創作過程中,選題是非常重要的,一個好的選題會使整部紀錄片的意義建立在一定的高度之下。紀錄片創作進行題材選擇時如果能把握好題材的新聞時事性因素或歷史和社會的集體記憶因素,則更能抓住受眾的關注視角進而帶動觀眾觀看的興趣和欲望。
有著高度責任感和使命感的范立欣導演一直在思考紀錄片的創作和發展,相比于很多年以后再拍也不晚的紀錄片,范立欣認為他更應該把自己所處的時代記錄下來,才算完成了當代紀錄片導演的職責。他認為,紀錄片自身的性質決定了紀錄片自身比電影、電視劇等其他類型的片子承載著更多的社會責任。歷史需要通過紀錄片來留存,一個民族同樣需要紀錄片來引起人類的反思和對所處時代客觀現實的解讀,一個國家有必要借助紀錄片進行宣傳,進而在國際社會中達到文化傳播和文化交流的目的。當下,社會底層和弱勢群體最容易被忽略,然而最普通簡單的生活才最真實,真實地反映社會底層人的生活是具有典型的現實性意義的。
“春運”中的家庭的故事具有現實意義。紀錄片《歸途列車》的選題是春運,春運即中國春節前后大規模的全國人民出行大流動,一個中國特有的文化現象。隨著中國人員流動限制的開放,越來越多的人為了打工或上學而背井離鄉,在春節時期對回家執著渴望,和離開家的戀戀不舍成為了國人不可撼動的信念。所以春運這一主題幾乎能夠引起每一個中國人的共鳴,是值得記錄的,導演范立欣選擇“春運”這個現實背景,確實獨具匠心。
“紀錄片應該聚焦在那些為社會所關注或者存在爭議的概念和議題,紀錄片的‘聲音’所傳達的應是一種社會關照,是影像制作者在道德上和政治上的責任意識。”[1]《歸途列車》記錄的張春華農民工這一社會身份,是中國眾多農民工的代表,具有一定的普遍性,而所選擇的事件,春運、冰凍天氣等,具有時代性。張春華家庭的問題,以小見大地反映了經濟全球化給萬千普通民眾的生活帶來的巨大沖擊和中國現代社會的農民工家庭的種種問題,具有一定的社會現實性意義。
1.被攝主體人物具有代表性。成功的紀錄片不僅要記錄人物的行為,更應透過人物的經歷、人物的故事、命運去挖掘被攝者的精神和情感世界,讓受眾感同身受。張春華能吸引范立欣導演作為紀錄對象因為其自身極具代表性。 張春華老家是四川的一個落后的農村,夫婦兩人千里之外打工,將兒子和女兒留在老家讓老人照顧。張春華的家庭上有老下有小,具有農民工家庭的鮮明特點,她的家庭隱含矛盾沖突點,具有故事可挖掘。導演記錄下張春華打工、回家的曲折經歷,給人帶來了強烈的視覺沖擊和情感震撼,其折射出的農民工生存問題、留守子女教育問題、傳統家庭模式的破裂、城市和農村矛盾等中國現有的重要問題極具現實意義。
2.被攝主體社會環境和自然環境具有典型性。這也為觀眾提供了對張春華一家的故事發展進行價值判斷的主客觀環境。對張春華一家的生存境遇以及張春華與其女兒存在矛盾的刻畫,離不開對社會、自然和生活環境的選擇。一邊是現代文明籠罩下的城市,一邊是寂靜偏僻的農村,不僅表現了城鄉發展的差異,也暗示著家庭成員間的矛盾,觀眾因此而更容易理解父母與孩子之間的隔閡和矛盾。開端擁擠且糟亂的廣州火車站全景與天蒙蒙亮時寂靜城市的全景形成對比,打工者及其孩子在廣州的街景,張家夫婦工廠內做衣服的情景以及他們居住的簡陋環境,展現了底層人民艱辛的生存環境,為故事沖突的呈現奠定環境基礎。
春節返鄉之際因冰凍天氣導致旅客滯留這一事件,并沒有著重的正面展現自然災害而是間接地展現人類自身造成的自然環境惡化對人類自身生活的影響,間接表達了人與環境的沖突,更能體現在外打工人員在現實面前的壓力與抗爭。
《歸途列車》拍攝團隊對張春華一家跟蹤拍攝將近三年時間,拍攝過程中拍攝者完全不入鏡拍攝,同時拍攝對象只是單純的對真實的鏡頭進行記錄并不接受采訪,但記錄者和拍攝主人公之間的留有現場互動,減少存在感。范立欣在拍攝前提前安排紀錄片團隊和張家夫婦以及他們的子女相處,讓他們對拍攝、拍攝設備、拍攝人員放下戒備,盡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大多情況下為了引導采訪對象,范立欣只是引導性地說出開頭,以保證被攝者真實表達自己不受干擾。如:在張春華一家沒買到坐票時,雖然攝制組已經備好了票,但是為了真實還是不能把票給這個可憐的家庭,在張春華與女兒張琴發生沖突時,工作人員只能在關閉攝像機時進行勸阻而不能在拍攝的時候進行勸阻等等。此外,在拍攝時,合理調動機位,也是紀錄片《歸途列車》的拍攝方法運用得當之處。如:在紀錄片的開端,攝像團隊的拍攝視角是廣角鏡頭的俯拍,鏡頭中呈現的是廣州火車站廣場上浩大的滯留場面,那些雨中撐開的一把把小花傘與焦躁滯留的春運旅客形成極其強烈的反差,火車的地道窄而小,人群卻奔赴至此,隨即又茫然四下張望,形成明暗、動靜的鮮明對比,使《歸途列車》最終效果呈現出了飽滿的電影感,制作水準大大超出了國內同類紀錄片的普遍水準。
電視節目創作與紀錄片創作出現相互借鑒的趨勢,筆者認為,紀錄片應利用其真實的優勢又不拘泥于形式地借鑒電視節目故事化的創作手法來進行更多的拓展,不斷地探索更容易被受眾接受并肯定的作品,從而增強傳播效果。《歸途列車》的故事手法表現是通過剪輯體現在敘事方式上的。該片采用平行剪輯的方式,著重刻畫的社會環境中父母與子女生活環境的劇烈反差、經濟迅速發展的城市和經濟落后農村的明顯差異,借此表現了親人間無法相聚但又無可割舍的聯系,更容易讓觀眾理解父母與孩子之間存在隔閡和矛盾的原因。
在《歸途列車》開拍伊始,范立欣只在國內籌集到了30萬元拍片經費,這對影片長期的拍攝計劃來講顯然是杯水車薪,所以范立欣奔走于全世界的國際電影節,用20分鐘左右的片花來找海外的影片投資商和發行人,才籌集到了100萬美金的拍片經費。當《歸途列車》在國際電影節頻頻獲獎后,范立欣嘗試在中國藝術院線發行此部影片。雖然《歸途列車》最終完成的不能如商業電影一般的發行規模,但這顯然是一次紀錄片運營模式的新嘗試,在商業電影的巨額資本運營的今天,值得引發紀錄片創作者對紀錄片發行的思考。
范立欣導演選取了一個底層打工者的家庭在春運中發生種種故事的題材,以合理的拍攝方法,獨特的紀錄片表達方式,以突破性的運營模式和平視和關懷的視角,對中國社會現實進行的挖掘和再現,不僅引發了大眾對社會現實中的人與環境、人與社會、人與人、人與自身存在的矛盾的思考,也為今后紀錄片的創作和運營提供了可借鑒的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