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間 〔組詩選二〕

田 耘

人 間 〔組詩選二〕

田 耘

在人間，我是一個負債累累的人

他為我打開了 一個明媚燦爛的春天

他幫我從體內取出了一整座詞語的大海

他給我開啟了一座詩意無限的金礦

他既不圖財

也不貪色

甚至連一聲謝謝

都不聽，就走了

這是一個鐵了心

要當我終生債權人的人

最可怕的是

我不知道他會在何時、何地

以何種方式

來主張他的債權

于是，在人間

我變成了一個每日惶恐不安

感覺自己負債累累的人

失獨者說

她孤獨地被晾在空曠的舞臺上

導演翻手為云、覆手為雨

不讓她回過神來

為什么一出設計得好好的“四世同堂”的劇本

她演著演著卻發現劇情已被篡改

她的獨生子沒有按照劇本合乎邏輯地完成演出

而是在一幕“車禍”中戛然消失

于是，后半場變成了她的獨角戲

戲里的對白只有一個祥林嫂的自言自語

“真的，我當初要是不讓他學開車就好了……”

戲里的人物動作只有沉默和哭泣

為什么舞臺上的劇情不能倒轉

讓一堆廢銅爛鐵重新變回一輛桑塔納

讓一具殘缺的肢體重新變回一個風華正茂的青年

讓一個青年變回一個無憂無慮的兒童

讓一個兒童變回襁褓的嬰兒

讓一個嬰兒變回一個受精卵

這時，能不能讓導演把劇本改一下

只動一筆就萬事大吉

以上原載《青島文學》2017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