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院領導“偽辦案”不是小問題

趙耀彤

入額法官必須辦案，既是中央的要求，也是一名真法官的起碼擔當。成功進入法官員額的領導干部，應該承擔一定數(shù)量的案件審理工作，這已經(jīng)成為本輪司法改革的規(guī)定動作，體現(xiàn)著我國政法工作的重大進步。在這種硬約束下面，入額領導繼續(xù)像過去一樣堂而皇之的搞搞審批、當當指揮員已經(jīng)不行了，他必須親自走向?qū)徟信_，直接面對當事人，要當“戰(zhàn)斗員”。

工作中我們看到有不少入額領導積極落實上級要求，扎扎實實的審理案件，但同時，我們也能發(fā)現(xiàn)，雖然沒有人敢于公開不辦理案件，但依然存在著相當程度的“偽”辦案現(xiàn)象。

“偽辦案”的表現(xiàn)是多種多樣的，比如：事前不把案子排到自己名下，告訴同志們把未開庭就調(diào)撤成功的案子算給自己，這樣自己不用開庭，不用付出任何勞動就空手套白狼了。還比如：有些集團訴訟案件雖然是分別立案，但其實只需要開一次庭，判決基本上也差不多，只需要更換一下當事人名稱，于是有的領導就把其中一大部分案件立到自己名下，然后領導與法官共同組成合議庭，庭審讓同志們主持，判決書當然更是同志們制作，自己在這類案件中基本上就是簽個名。

比第二種情形更嚴重的是：領導把那些立案庭隨機排給自己的案子，甚至是挑上一些預估影響力會很大的案件，安排給一個年輕的有水平的法官參加合議庭，然后讓人家制定庭審提綱、撰寫法律文書，最后人家白出力氣，功勞全是自己的，自己享受到“敢于辦理疑難案件的有擔當領導”的鮮花與掌聲。還有的領導雖然沒有這么“直接”，但是以各種方式、各種理由挑肥揀瘦，弄了些拖欠銀行貸款的或者信用卡欠費之類毫無技術含量的案子審理，最多也就是弄幾個交通事故案子充充門面。這些案子，也許是自己親自庭審并制作文書，但這降低了同志們審理這種簡單案件的概率，增加了同志們遇到疑難復雜案件的概率，同樣是一種對同志們勞動的變相剝奪。

法官們對這種現(xiàn)象意見很大，常常抱怨與其這樣偽辦案，還不如像從前一樣不辦案。以前法官付出的辛勤汗水都是自己的工作成績，如今在完成日益加重的案件審理負擔的同時，還要加班為領導干活，心里敢怒不敢言。這種“偽辦案”現(xiàn)象，我們一定要高度重視，不能因為它暫時沒有為公眾知曉，法官們不敢明說而掩耳盜鈴。

促進入額領導真辦案、多辦案、辦難案

相對于“領導干部干預司法”“裁判不公”“司法腐敗”這些受到重視的積弊沉疴，“入額領導偽辦案”問題可能并不是太受到關注，也許有同志會覺得領導干部能辦案，甚至掛名辦案就是進步了，沒有必要口誅筆伐。筆者不同意這種不負責任的看法，理由是：盡管在本輪司法改革過程中從中央到地方都付出了艱巨的努力，但是我們都知道，這樣一場事關體制、機制，牽扯方方面面的重大改革成果展現(xiàn)給人們大都需要一個過程，我們不可能指望改革效果立竿見影，基層法官作為改革的主體以及對象需要較長時間的耐心。

在這些改革舉措里面，領導干部親自辦案可能是唯一一個立刻讓人們見到成效的動作，是本輪司改克服的第一個“碉堡”（哪怕只是個小碉堡）。這對凝聚人心，鼓舞士氣，尤其是鼓舞一線法官們對司法改革的信心非常有作用。讓同志們看到入額領導跟大家一樣同甘共苦，共同承擔司法運行中的苦辣酸甜，能夠起到“上下同心、戰(zhàn)必勝”的效果。如果縱容入額領導們采用各種手段變通，則會大大影響法官們的工作積極性，降低大家的士氣。

所以我們要認真分析入額領導偽辦案的原因，制定有針對性的措施，促使入額領導真辦案、多辦案、辦難案。

入額領導為何會有這種投機取巧的舉動？筆者認為，首先還是官僚主義、享樂主義觀念作祟。這個問題雖然是老生常談，但卻是不容否認的客觀存在。當上了領導，貪圖安逸，手里又有對很多審判的、行政的、組織的事務具備管理權(quán)，能夠?qū)芾韺ο筮M行“合法傷害”，如果同志們不聽話，不肯白白替自己干活，就利用自己手中的權(quán)力在工作中予以報復。

其次，入額領導本身有的可能也并不具備基本的辦案能力，在案件尤其是稍微復雜點的案子面前充滿恐懼、畏難的情緒。雖然有些領導指點其他法官辦案的時候說得頭頭是道，也時不時以專家型干部自居，但那都是紙上談兵，算不得真本事。拉出來遛遛的時候，就會暴露出“南郭先生”的真面目。

我們法院系統(tǒng)的領導干部，雖然已經(jīng)很少不具備法學教育學歷，但有學歷絕對不等于有審判能力，不少人在面對情緒激動的當事人時會骨子里害怕，不知該如何駕馭。有很多領導雖然也是在法院成長起來的，但他們長期在非審判崗位工作，基本談不上有多少審判經(jīng)驗，有些領導連起碼的法學知識結(jié)構(gòu)都很難說具備，他們是靠在非審判崗位上的貢獻被組織認可選拔到領導崗位上的，因而對案件的審理有本能的不自信。而且有些領導平時還喜歡以專家自居，時不時地跟大家講點如何準備庭審、如何寫判決書之類的大話、空話，可到了自己的庭審中，話都不知道該咋說，親自寫判決的時候，基本的結(jié)論都不知道該如何形成，所以就怕接觸疑難案件，怕自己的“審判專家”形象在同志們面前破產(chǎn)。

最后就是怕當事人鬧庭、上訪，不知道該怎樣跟當事人打交道。有些領導在主席臺上教育同志們?nèi)绾巫霎斒氯怂枷牍ぷ鞯臅r候似乎有說不完的話，可是一到自己面對情緒不穩(wěn)定的當事人的時候就表現(xiàn)的差強人意。說實話，跟形形色色的當事人打交道的能力是靠經(jīng)驗積累起來的，不是學來的，聽來的，那些跟形形色色的普通老百姓打交道的技巧和方法，甚至只能意會不能言傳，它只有在親身實踐中才能得到有效掌握。有的領導干部由于缺少這種待人接物的經(jīng)驗，從而心生畏難，對辦理案件有了逃避心理。還有的領導擔心，自己平時對法官要求過嚴，只要有當事人不滿就“站著說話”，可以猛烈批評法官的工作態(tài)度和責任心，但他自己心里其實也是知道有些案子再怎么做工作當事人都會不滿意的，所以就怕自己碰到這樣的難纏當事人又很難處理下來以后，再也無法用平日里的嚴苛言語教訓法官。

實驗對領導干部的辦案考核

中央反復強調(diào)要建立并保持優(yōu)良的“政治生態(tài)”，在法院系統(tǒng)中，我們同樣要保持良好的政治生態(tài)。法院系統(tǒng)中的優(yōu)良政治生態(tài)的表現(xiàn)是多方面的，筆者認為至少要包括的一點就是：系統(tǒng)內(nèi)從上到下的辦案積極性高漲。大家都樂于、愿意辦案子，而不是都愿意提拔當官、逃離辦案子，大家都敢于承擔重任，樂于在案件的審判執(zhí)行中奉獻付出。因為這才是法院工作的主業(yè)，這才是國家設立法院、人民養(yǎng)活法院的目的所在。積極辦案的政治生態(tài)，需要領導們帶頭示范。如果入額領導干部不干活，假干活，就會動搖法官對管理層的信任，從而毀壞掉法院系統(tǒng)內(nèi)的政治生態(tài)。

筆者認為，相對于司法改革其他的大動作而言，解決這個問題的手段其實并不復雜。

建議制定對入額領導干部考核的專項制度，在其中特別強調(diào)辦案考核，考核辦理案件數(shù)量、質(zhì)量，尤其是辦理案件的難度系數(shù)、考察卷宗厚度。而且要專門檢查判決文書的實際制作是否承辦領導本人，比如有的領導至今不會打字，那就應該有手寫的文書擬稿，如果沒有，一定是找人代勞。庭審公開也從入額領導開始，讓系統(tǒng)內(nèi)外都看到領導們的真實庭審水平。這種專項考核的結(jié)果要在一定范圍內(nèi)公示，讓大家監(jiān)督。把這種考核結(jié)果提到對領導干部“一票否決”的重要程度來對待，堅持下去，效果就會非常明顯。

我們可以通過這種考核，激勵領導干部真辦案，讓大家對整個司法改革充滿信心，上下擰成一股繩，鼓舞整個法官隊伍的士氣；也能促使入額領導干部真下功夫提高自己的審判技能、鉆研業(yè)務，提高自己通過案件審理為人民服務的宗旨觀念；還能淘汰掉那些濫竽充數(shù)的南郭先生，在實打?qū)嵉膶徟袑嵺`中發(fā)現(xiàn)有擔當有能力的優(yōu)秀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