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 《物權法司法解釋一》第二十一條善意取得制度適用的排除規則的規定,有必要讓我們來重新審視一下善意取得的構成要件。這一問題也是在《物權法》的修訂中很有爭議的一個問題。另外,鑒于無權處分是善意取得適用的前提,所以,本文認為有必要厘清其內涵界定為“處分行為”是否合適,《合同法》第五十一條、《買賣合同司法解釋三》第三條、《物權法》第十五條等之間如何理解和適用,無權處分是否需要考慮第三人的善惡意的問題。
關鍵詞 無權處分 處分行為 善意取得
作者簡介:劉珊珊,北京航空航天大學法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民商法。
中圖分類號:D920.4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7.03.164
一、 無權處分的內涵
處分行為是指直接發生財產權轉移或消滅效果的行為,負擔行為是指發生債法上給付義務效果的財產行為。負擔行為表現為債權行為,處分行為表現為物權行為。筆者認為,在我國的司法制度背景之下,將《合同法》第51條中的“處分”理解為處分行為,而不包括負擔行為更為合理。原因在于筆者認為法條之間應存在一種銜接。
根據《合同法》第五十一條對合同效力瑕疵的補救規定,《物權法》第十五條的物權與債權的區分原則的規定以及《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若干問題的解釋(三)第三條的規定。
我們不能簡單地從“有效”和“無效”的字眼來認定法律的制定存在著前后矛盾的情況,也即為什么同一個制度會發生完全不同的效力。我們理解的角度應該是在這種發展變化當中尋求一種銜接,使得對無權處分的理解變得更為統一和順暢。
從最初無權行為處分的有效需要權利人的追認或無權處分人事后取得所有權,到物權區分原則,到善意取得制度,再到司法解釋對無權處分效力的最終認定,我們可以得出,將無權處分解釋為處分行為是更為合理的。
《合同法》第五十一條表明的是,負擔行為有效,處分行為效力待定。這樣就和《買賣合同司法解釋三》第三條規定的無權處分下合同有效的規則統一起來。
再結合《物權法》第十五條的規定,我們得出的邏輯理解是:在無權處分下,負擔行為有效,處分分行為效力待定;處分行為的效力不影響負擔行為的效力。
再者,筆者認為,我國雖然沒有承認物權的無因性和物權行為和債權行為的區分(當然,這也是學術上存在很大爭議的問題),但是從立法發展趨勢來看,該理論還是產生了很大的影響。
二、無權處分與善意取得制度
(一)善意取得的構成要件重新審視
《物權法司法解釋一》的出臺,在第二十一條中明確規定了善意取得制度適用的排除規則,那么是否當將轉讓合同有效作為善意取得的構成要件?
基于上述第一部分對于無權處分概念的分析可知,簡單來說就是買賣合同有效,但是所有權的歸屬未明。在這一理解的前提之下,我們來分析善意取得制度的這兩個排除規則。筆者的立場是:善意取得需要以轉讓合同有效為要件。
那么將轉讓合同有效作為構成要件的必要性是什么?
對此,史尚寬先生有述:“善意取得的構成須有有效的原因行為,第三人的善意取得財產,只可補正權源的瑕疵,即只可補正非法處分人權利的缺陷。”
申衛星教授認為“適用善意取得制度, 除要求交易行為中讓與人無處分權外, 必須具備法律行為的其他一切生效要件, 如該交易行為本身無效或可撤銷, 則不能發生善意取得。 ”
黎樺博士認為“在于對受讓人取得所有權的權源的補正。 ”
筆者同意此種看法。善意取得的根本目的于保護善意的第三人,如果無權處分人與善意第三人的買賣合同存在無效或被撤銷的情形,這說明其合同項下的法益是不值得保護的。那么此時,法律的天枰就沒有必要向第三人傾斜,而應該毫不猶豫地保護原權利人。
但是崔建遠教授對此持反對意見,其認為:
第一, 與法律行為理論不符 。
第二,與我國現行法規定的法律行為的有效要件及其學說不符 。
對于上述第一點二第二點,筆者認為,其是就法律行為的有效要件達成的共識,也即一般情況下我們的判斷標準。但是善意取得制度所特殊的就在于是以無權處分為前提,而無權處分也非法律行為的常態。
所以我們就不能只從規范條件入手,要考慮這一行為的特殊要素。
第三,與既有的物權取得原因的體系不符。
筆者認為,如果將善意取得的性質改變為繼受取得,就割裂了原所有人、無權處分人和善意第三人之間的關系。善意取得在根本上是平衡原所有人和善意第三人之間的利益,但是規范為繼受取得,那就完全拋開了原所有人,僅僅處理了無權處分人和善意第三人之間的關系。無權處分人和善意第三人之間因轉讓合同有效,在履行合同義務的情況下,善意第三人取得所有權。此種分析所忽略的是無權處分人沒有所有權這一事實,從而架空了原權利人。而且善意取得是原始取得,這是早有的共識,沒有必要做這么大的改動。我們需要考慮的是,轉讓合同有效前提下該權益值得保護,從而善意取得所有權合理合法。那么此時所有權是基于法律規定直接取得還是基于合同效力取得?
無權處分的前提下,負擔行為有效,處分行為效力待定。第三人取得物的占有而非所有。合同的有效表明的是債權債務關系的有效,并沒有發生物權變動。此時如果符合善意取得的其他構成要件,即適用善意取得而取得所有權,從而完成所有權的轉移。
這樣理解,二者是并行不悖的。根本在于,一個規范的是合同效力,另一個規范的是物權歸屬。二者適用的階段和解決的問題是不同的。
(二)《合同法》第51條,《買賣合同司法解釋三》第3條,《物權法》第106條,《物權法司法解釋一》第21條之間的邏輯關系是什么
筆者試圖厘清這些法律條文之間的邏輯關系,大致如下:
第一,《合同法》第51條指的待定是指處分行為,而非負擔行為。從而與《買賣合同司法解釋三》第3條保持了一致。
第二,若原權利人進行追認或者嗣后取得處分權的場合,處分行為由待定轉為有效,第三人依有效的法律行為取得所有權。此時沒有善意取得制度的適用空間。
第三,若原權利人沒有追認或者嗣后沒有取得處分權,處分行為依然是待定的,此時善意第三人依據合同僅僅能取得占有,并不能取得所有權。除非在符合善意取得構成要件時,才取得物的所有權。
第四, 第三人依據合同取得占有,需要合同是有效的。若符合善意取得的其他要件,即取得物的所有權。
三、無權處分中買受人的主觀因素對合同效力的影響
這個表格是大致整理了部分學者認為第三人的善意和惡意對合同效力會產生的影響。上述表格反映,《買賣合同司法解釋三》的出臺只是將可變更可撤銷的合同效力變為有效。但眾所周知,可變更、可撤銷的合同在變更或撤銷前也是有效的。《物權法司法解釋一》規定善意取得適用的排除規則即合同可撤銷或者無效的情形,看似也是完全符合上述表格中的分析的。因此很多學者是主張要區分買受人的善意和惡意,但是最高院的司法解釋中很難看出有區分買受人善意與惡意的涵義。那么到底有沒有區分善惡意的必要?
假設A將自己的房子以100萬賣給了B并辦理了房屋過戶登記,但是還沒有交房屋鑰匙與B。此時C得知A賣房的消息,愿意以高于100萬的價格買入。當這個差價足以支付A需對B承擔的違約金時,想必A還是很有可能與C簽訂買賣合同的。這種例子在現實當中不勝枚舉。
我們所看到的是,C是否為惡意很難知曉,因為證明一個人的主觀心態難度較大。其次,A是愿意承擔對B的違約責任的,這個角度講也并無不可。
筆者認為,在無權處分的合同效力判定是無需考慮第三人的善意和惡意的。其僅僅處理的是合同效力的問題,而不涉及物權的歸屬。善意取得制度的適用空間在于轉讓合同有效之后的確權問題,也即在無權處分的前提下,第三人在何種情況下才會取得所有權,這個時候才需要考慮第三人的善意和惡意,從而確定物權歸屬。
四、結論
無權處分理解為“處分行為”更為合理,也才可以將相關立法解釋得更為順暢;肯定無權處分下合同的有效也是國際通行做法;作為善意取得制度適用的前提,二者適用的階段和解決的問題是不同的;善惡意的因素只需要在物權歸屬的問題上進行影響,在認定合同效力時是無需考慮的。
注釋:
史尚寬.物權法論.臺北:臺灣榮泰印書館.1957.506.
申衛星,等.物權法.吉林:吉林大學出版社.1999.194-1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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