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聽歷史的足音

李御飛

圣地亞哥港的海風十分清涼，帶著太平洋東岸特有的氣息，像是美麗的仙子悄悄飛過，衣角輕拂，說不出的舒爽。幾只海鷗靈巧地穿梭在軍艦小小的夾縫間，烏黑的艦艇旁留下幾道白色的掠影。

我坐在海邊，望著深藍色大海上龐大的美國軍艦出神。這時一位老人走近我的身旁坐了下來，順著我的目光望過去，他會心地笑了，我也不好意思地回他一個微笑。老人用不太熟練的英語介紹了自己，原來他來自波蘭。我告訴他，波蘭一直是我非常喜歡的國家，我對那里的一切都充滿好奇。也許看出我眼中的熱情，老人娓娓地講起了他的國家，他的故鄉，他的親人。他說波蘭是一個多難的國家，說到親人如何在一次又一次的戰亂中倉皇逃命，又如何頑強生存下來。說完了，老人輕輕問我：“中國，也經歷過這么多戰爭嗎？”

中國，也經歷過這么多戰爭嗎？中國，也是這樣多難的國度嗎？

我陷入了沉思，一幕幕硝煙彌漫的場景從我眼前晃過，硝煙之下，是無數流離失所的脆弱生靈，他們痛苦的呻吟聲、恐懼的呼喊聲，像是穿過歷史的重重迷霧，在我耳邊響起。我突然驚得一怔，再看時，旁邊的老人正靜靜地盯著我的臉，等待著我的回答，而我，只能簡單地回答：“是的。”

又回想起這短短幾天在美國的經歷。

來美國之前，我滿腦子想的都是朋克搖滾的巨幅海報和色彩斑斕的街頭涂鴉，來到美國后，我也曾在第五大道奢侈品店的巨大電子廣告屏前迷失方向，也曾在麻省、哈佛等世界名校的校園里徜徉，也曾在安迪·沃霍爾的畫作前久久駐足，可是，給我留下最深印象的卻是美國那一處又一處看似不起眼的歷史遺跡。

美國的歷史只有200多年，算上殖民地的歷史也還不到400年，可是，在這片北美大地上，卻處處可以感受到歷史的氣息，聆聽到歷史的足音。

在費城，我們最先參觀的就是自由之鐘，剛看到自由之鐘時，我有些驚訝：作為美國自由與獨立象征的自由之鐘，原來卻是這般銹跡斑斑，傷痕累累。鐘的正面有一道長長的裂口，從底部曲曲折折地延伸開來，鐘面上大大小小的裂痕讓人想起神話英雄們背上的傷痕，像勛章，像光束。美國人對這口鐘珍愛有加，它曾為獨立宣言的第一次宣讀而鳴響，為合眾國憲法通過而鳴響；它曾作為國寶在美國巡回展覽，所到之處，萬眾矚目。這座當時由于工藝問題而不堪一擊的大鐘現在已經被人們賦予了極深的意義，這其中有對苦難戰爭的追憶，有對民族英雄的緬懷，更有對美國人追求獨立與自由的偉大精神的自豪與贊美。

是啊，歷史從來都不是過去之物，而是和現在息息相關。就像我在林肯紀念堂前看到的那個黑人女性，她獨自一人，在一大群嘻嘻哈哈拍照的時尚女孩之間，她的身影顯得單薄而瘦削。她認真閱讀鐫刻在墻壁上的銘文時那若有所思的神情，她靠近紀念黑奴解放運動和南北戰爭壁畫時的姿態，都深深地打動了我，我仿佛看到壁畫上和她有著一樣膚色的人也在同樣盯著她，為她講述那個年代的生死故事；又仿佛聽到1963年馬丁·路德·金在這里發表他那篇著名演說時的洪亮嗓音。歷史，好像從來沒有離開我們遠去。

波蘭老人從手機里翻出一個新聞給我看，那是關于中國剛剛成功發射量子衛星的消息，老人豎起大拇指，由衷地說：“這是世界上第一個量子衛星，中國真了不起！”中國的科學家們把這世界上首顆量子科學實驗衛星命名為“墨子號”，據科學家解釋，那是因為墨子在兩千多年前就通過小孔成像實驗發現了光沿直線傳播，為光通信、量子通信奠定了基礎。

多少年來，中國最令我們自豪的似乎只有“四大發明”，后來雖然有幾乎遍布全世界的“中國制造”，但是收益往往和詬病相伴而生。現在，我們在科技方面真正取得了令世界矚目的成就，戰亂已經成了歷史，過去中國人所受的苦難已經轉變成堅忍不拔的精神。這并不意味著我們可以忘記歷史，忘記過去，正如我們把最先進的量子通訊衛星命名為“墨子”，那是歷史的足音穿越幾千年而發出的回響，而“墨子號”衛星也必將使我們的聲音傳得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