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 娜
(武漢大學 文學院,武漢 430072)
“V1+著+V2”格式的性質和類型探究
許 娜
(武漢大學 文學院,武漢 430072)
“V1+著+V2”格式是一個復雜結構,可分析成四種類型:偏正結構、連動結構、動賓結構和遞系結構。其中偏正結構最多,動賓結構次之,連動結構再次,遞系結構最少。結構劃分分歧極大,方式序列能否構成連動結構是導致分歧的主要原因,時序原則是連動結構的結構原則,即滿足時序原則的方式序列可以作為連動結構處理。但語言又是一個動態的過程,因此語言焦點也會對語義產生重大影響,從而四個結構之間存在很多交叉部分,必須結合語境詳細說明。
“V1+著+V2”格式;時序原則;方式序列;焦點
“V1+著+V2”格式歷來是爭論的焦點,關于它的結構性質學者主要存在以下幾種看法:
一是單純作為連動結構。例如朱德熙舉例“走著瞧”“搶著說”“跟著唱”[1];呂叔湘舉例“坐著講”“爭著搶著報名”[2];胡裕樹舉例“大家扛著鋤頭跑來了”[3];邢福義和汪國勝舉例:“放著不交”[4];楊月榮(《現代漢語》例子“躺著看書”“走著去”“站著不走”“躺在床上不起來”[5]。其中,呂叔湘雖然把連動式分出三類:V1表示V2的方式;V1與V2之間有一種手段和目的的關系;V1正在進行中出現V2的動作。但V1表示V2的方式作為連動式略有不妥。
二是單純作為偏正結構(狀中結構)。例如沈立新*參見沈立新《 “V1著+V2”結構句式“連動”屬性的質疑》,載《楚雄師范學院學報》,2004年第1期。、宋玉柱*參見宋玉柱《連謂結構還是偏正結構?——關于“笑著說”之類的句法分析》,載《邏輯與語法學》,1984年第2期。、鄒紹華、張俊萍*參見鄒紹華,張俊萍《試論動詞連用的中心》,載《語法研究和探索》,商務印書館,2000年版。、沈家煊*參見沈家煊《不對稱和標記論》,江西教育出版社,1999年版。;張靜《新編現代漢語》舉例“劍波微笑著啟發大家多提意見”[6];邵敬敏《現代漢語通論》(第二版)舉例“笑著說”“躺著看書”[7]。該說法對“藏著不肯拿出來、這碗菜留著給爸爸吃”顯然解釋不通。
三是可以分析為連動結構和偏正結構兩種,持該觀點的有蔣平*參見蔣平《關于“笑著說”一類格式的處理》,載《語文論壇》(一),知識出版社,1982年版。、張琬*參見張琬《連動式到狀中式的連續統研究》,上海師范大學2013年碩士學位論文。。但對語料庫中的“盼著放假”“想著回家”“等著看(病)”“準備著迎接(挑戰)”“張羅著吃飯”“籌劃著上市”等未作解釋。
四是在第三種看法的基礎之上增加了一類,即動賓結構,主要是李向農、張軍二人。但是,李文[8]認為方式序列不能構成連動結構,將“燉著吃”與“笑著說”混為一談,而且其劃分的連動結構B類:V1[+催促](催促著動身、催著起床)存在歧義,劃分不當,同時,V1類型不夠齊全詳實,因此結果需要重新劃分。
由此可見,學者對“V1+著+V2”格式一直沒有個定論,主要原因是對方式序列能否構成連動式存在分歧;其次是缺乏對語料庫的詳盡搜索與分析,導致動賓結構往往被忽視出去;再者是劃分不夠透徹。本文在前人研究基礎之上,采取語料庫窮盡統計法、抽樣分析法、文獻比對法等對其進行探究,以求明確“V1+著+V2”格式的性質及其類型特征。
(一)解決分歧
“兩個句法單位的相對次序決定于它們所表示的概念領域里的狀態的時間順序”[9],連動結構就是以這種時間順序為結構原則的一種結構形式。
方式序列能否構成連動結構?這是導致前文學者對于“V1+著+V2”格式劃分范圍存在不同看法的主要原因。因此首先需要解決這個小的關鍵的分歧,然后相應地就解決了“V1+著+V2”格式的大的分歧。
宋玉柱認為“笑著說”是狀中結構,“V1十著”是表示V2動作的方式的,是狀語的功能。”[10]沈立新觀點與宋文頗為一致,他以朱德熙的“爺爺領著孫子上動物園”為例,沈憑借朱文指出的“‘V1’帶‘著’的時候,總是說明V2所指的動作的方式的,這是一種‘方式修飾’”,認為“既然是‘方式修飾’,這其實已經在語義功能上指明了‘V1著’的狀語作用,兩動詞之間是可以理解為偏正的結構關系的。”[11]
他們都對方式序列構成連動結構保持否定態度。不過,學者們也有不同的看法:
高增霞認為把連動結構分為“典型的連動結構;次典型連動結構;不典型連動結構;邊緣連動結構”[12],“V1+著+V2”格式就是邊緣連動結構。張琬提到:“當兩動詞的時間關系完全喪失,而主次關系得以凸顯的時候,就形成了狀中結構。”[13]洪淼也認為:“連動結構強調方式、伴隨狀態和有先后順序兩點,只有兩個條件同時具備,我們有可能稱這種有動語素構成的詞為連動詞。而偏正式構詞主要強調方式,伴隨狀態一個條件。”[14]
張、洪、高等注意到連動結構與狀中結構之間存在緊密聯系,可實現轉換,其中方式序列是橋梁,但是最終高增霞仍然把它全部并入連動結構,而張琬、洪淼二人只是簡單提出質疑并未對進入“V1+著+V2”格式的詞語做以細分。
筆者對于高的觀點存在質疑,根據前文得知,她把連動結構分為典型的連動結構、次典型連動結構、不典型連動結構和邊緣連動結構,認為“V1+著+V2”格式屬于邊緣連動結構,但她又認為“連動式是以時序原則為結構規則、以順序意義為語法意義的一種結構形式”,“兩個句法單位的相對次序決定于它們所表示的概念領域里的狀態在客觀時間、邏輯認識和認知行為層面上的先后順序。”[15]我們看下圖:

圖1 連動結構到偏正結構過渡圖
借用高的例子“上完課去吃飯”(典型連動結構)、“上街買菜”(次典型連動結構)、“站起來要走”(不典型連動結構),我們基本贊同這種說法,但不贊同把“笑著說”作為邊緣連動結構處理,證明如下:
由圖可見,“上完課吃飯”與“笑著說”處于兩極,由左到右,時間順序隸屬度*隸屬度:模糊數學中的隸屬度函數。隸屬度A(x)越接近于1,表示x屬于A的程度越高,A(x)越接近于0表示x屬于A的程度越低。逐漸降低,主次關系隸屬度逐漸增加。
先看一看遵循時序性原則的例子。“上完課吃飯”:完全按照時間順序,先上完課,然后去吃飯。“上街買菜”:菜在街上,想要買菜,必須先到達集市。“站起來要走”:站起來準備離開,要離開先要站起來,體現著邏輯上的先后順序。
然后再看一看“煮著吃”:強調是“煮”著吃,必須先“煮”后“吃”,沒有實施“煮”的動作,就沒有“吃”這個結果,即便是火鍋,一邊吃一邊煮,那也是等菜差不多熟了才吃的。可見“煮著吃”也體現出時序性。
那么“笑著說”呢?“笑”和“說”已經重合,水乳交融,成為一體,“笑”與“說”體現不出時間順序性,看不出是先笑還是先說,時間順序性降為0;同時,“笑著說”和“說著笑”不同,前者是以“笑”的方式“說”,而不是以“哭”的方式“說”,后者是以“說”的方式“笑”,而不是以“站”的方式“笑”,因此V1對V2造成了限制,V1是次,V2是主,凸顯主次。量變達到質變,由連動結構轉化為偏正結構。這也就印證了朱德熙的“連動式前后兩部分之間的關系不是主謂關系,也不是述賓、述補、偏正等等的關系,歸不到已有的任何一種句法結構類型里去”[1]。
因此,筆者認為“煮著吃”和“笑著說”存在一致性,都有方式成分,不同的是前者體現時間先后順序,后者以看不出時間先后性,所以“煮著吃”是可視為連動結構,而“笑著說”必然只能是偏正結構。
由此可知,連動結構可以有方式序列,但序列本身要體現時間順序性,而偏正結構時間順序性降為零,于是凸顯了主次關系,成了偏正結構。這也驗證了前文張、洪的觀點。可見,邏輯順序、認知順序、概念順序都是時間順序的反映。只要滿足時序原則,就能成為連動結構,因此體現時序原則的方式序列也屬于連動式,即方式序列能構成連動結構。
“焦點結構反映了句子中信息的包裝方式,因而對句子的語義解釋會產生直接的影響。表現為:表層結構相同的句子,因為焦點結構的不同而具有不同的命題意義(即陳述意義)、或不同的預設意義、或不同的合話含義。”[16]因此方式序列理所當然可以成為偏正結構。
(二)統計語料
通過BCC語料庫*BCC語料庫:地址http://bcc.blu.edu.cn/。由北京語言大學大數據與語言教育研究所開發的語料庫,總字數約為150億字,包括報刊、文學、微博、科技、綜合和古漢語等多領域語料,是可以全面反映語言生活的大規模語料庫。對“V1+著+V2”進行窮盡統計,該格式共出現了97588條,然后對頻率出現9條及其以上的部分做了詳細考察,得到有效語例3236條。何為有效語例,第一,“V1+著+V2”作為一個緊密的整體,中間不可以插入其他成分,比如“開著門睡覺”為“V1+著+N+V2”格式,不在討論范圍之內。第二,“V1+著+V2”中的成分必須是兩個動詞“V1”和“V2”與一個時態助詞“著”,V2可以是及物動詞,也可以是不及物動詞,及物動詞之后可以出現名詞,比如“想著回”可以說是“想著回家”“想著回國”。而如下情況則不屬于該格式:“說著說”其實是“說著說著”的一部分;“接著是”是“連詞+著”;“面臨著失去”是“面臨著失去家園的風險”,“起著維護”是“起著維護和平的作用”的一部分,格式為“V1+著+形容詞+N”;“含著感激”“籠罩著死亡”屬于“V1+著+N”。第三,要有足夠的語言基礎,即不能只出現一兩條,更不能是只出現在個人口語語體中的一兩條,我們之前刪除的頻率8次以下的語例主要出于該原因,首先頻率8次與頻率12313次相比已經太少了,再者這8次其實是出現在一個微博中,也就是說只相當于一兩次,故排除不予討論。
下面來看一看有效語例出現的情況,根據分析發現這3236條語例,既包括典型部分也包括不典型部分,前者是可以明確分析為某種結構的部分,后者是由于動詞語義的復雜性或者焦點的不同導致的可以分析為多種結構的情況。其中典型部分見下表:

表1 典型結構表
可以發現典型偏正結構數量最多,比例為67.32%,典型動賓結構次之,比例為25.92%,而典型連動結構和典型遞系結構則較少,分別占據6.15%和0.61%。對于不典型結構,即一種交叉結構,這部分是本文討論的重點,其總數僅有115個,但這115個把偏正、動賓、連動和遞系結構緊緊地聚合到一起,既體現出靜態平面的差異性,有體現出動態平面的共性。

表2 交叉結構表
四種方式中,偏正結構就占據了3/4,可見偏正結構才是最為活躍的一部分,這也是它在語料庫中出現做多的原因。偏正+連動:燉著吃(排骨先燉著,熟了再吃。/排骨怎么吃?燉著吃。);偏正+動賓:急著回(你看他,急著回去了。/他急什么呢?急著回家呢。);動賓+遞系:催著回(他催什么呢?催著回家。/我也不想走啊,可家里總是催著回。);偏正+動賓+遞系:催著說(他催著說:“你倒是快些啊!”/他在催什么?催著說話呢。/我也不想說,可總被催著說。)而連動結構和動賓結構、連動結構和遞系結構由于它們特色明顯差異突出,則永遠不能走到一起。
因此,“V1+著+V2”格式是一個復雜結構,可分析成四種類型:偏正結構、連動結構、動賓結構和遞系結構。其中偏正結構最多,動賓結構次之,連動結構再次,遞系結構最少。
“V1+著+V2”格式主要包括以下四種類型,下面我們將結合具體實例加以說明。
(一)偏正結構
這類結構主要是由V1充當狀語,V2充當中心語,在語義上V1表示V2的方式、情態。進入偏正結構的V1主要有四類:
A類:V1具有[+虛化]語義特征,如:
偷著拍 順著走 搶著修
趕著去 趕著走 催著說
B類:V1具有[+靜態]的語義特征,如:
站著講 提著去 盯著看
坐著聽 看著說 躺著睡
C類:V1具有[+動態]的語義特征,如:
走著去 哭著講 跳著叫
燉著吃 煮著吃 炒著吃
D類:V1具有[+動態][+靜態]的語義特征,如:
掛著賣 擺著賣 堆著放
圍著養 貼著敷 堆著賣
偏正結構可以進入以下兩種框架:
以V1的方式V2(V1表示方式)
V2的時候V1著(V1表示狀態)
比如,我們把相關詞語帶入框架可如下變換:
笑著說-以笑的方式說+說的時候笑
提著去-以提的方式+去的時候提著
“燉著吃”“煮著吃”“炒著吃”這類結構只能進入框架以V1的方式V2(V1表示方式),但進不了框架V2的時候V1著(V1表示狀態),是因為它體現一定的時序原則。盡管如此,但由于它可以表示方式,加之人們的焦點不同,因此不能否認其作為偏正結構處理的可能。
其中,“趕著走”“催著說”等一類的詞語較為復雜,而在如下情況可以作為偏正結構處理。例如:
(1)別等秦軍破了‘巨鹿’趕著去給我家大王收尸。(歷史穿越《踏秦川 》)*本文例句皆出自BCC語料庫。
(2)來不及穿衣服就趕著走了。(微博)
(3)王夫人……趕著叫寶釵上去。(曹雪芹《紅樓夢》)
(4)一見哭也催著說 :“莫姑娘快走吧。”(武俠小說《黑鷹傳奇》)
“趕著去”“趕著走”“趕著叫”“催著說”等已經虛化,不是實在意義上的趕著什么走,催著誰說。這種虛化了的結果,強調一種急忙的狀態,而不是真的趕著誰做了什么事情,前后兩個動詞融為一體,同時二者主語為一人,這與下文將要討論的部分內容不同。
(二)連動結構
這類結構,在結構上,V1與V2二者獨立存在,不存在任何修飾關系,在語義上體現為嚴格遵守時序原則的連續發生的動作。進入連動結構的V1主要有兩類:
A類:V1具有[+留存]的語義特點,比如:
留著吃 放著用 留著結婚
留著看看 放著送人 存著買房
B類:V1具有[+動態]的語義特點,比如:
炒著吃 煮著吃 燉著吃
泡著喝 沖著喝 撕著吃
看著喜歡 看著心動 看著心煩
對于B類,像“炒著吃、煮著吃、燉著吃、泡著喝、沖著喝、撕著吃”這些就是前文一直討論的部分,屬于不典型部分,在不同的語境中,人們焦點不同,既可以分析為偏正結構,也可以分析為連動結構。而像“看著喜歡、看著心動、看著心煩”就是前文提到的典型部分,它們嚴格地體現時間順序性,比如“看著喜歡”“看著心煩”是由于先看到某個好的或不好的人或事物所產生的心理上的愉悅感或厭惡感,二者體現的是因果先后關系。
悲催:表示不稱意、不順心、失敗、傷心、悔恨。人們說“悲催”并不是因為命運之多舛,而是因為生活中的每一次碰壁,都給人以上天注定的悲壯感。“悲催”經常以口頭禪的形式充斥在社交氛圍中,充滿了自嘲的意味。
連動式“V1著V2”大都能進入以下這個框架:
V1著+表示將來時間的詞語+V2
我們把相關詞語帶入其中檢驗一下:
留著吃 留著以后吃
燉著吃 燉著過會兒吃
具有[+催促]語義特征的V1除了可構成偏正結構還能夠構成動賓結構或者遞系結構:
動賓結構:—(小華)催著什么呢?—催著起床。(催的是“起床”,不是“吃飯”)
看實例:
(5)因此連真空寺都不想呆了,便催著要牛車上路。(熊召政,科學社科《張居正》)
(6)王曉蘭還在娘肚子里就許給了樊家少爺,現在那二流子成天催著接親。(人物傳記《雙槍老太婆》)
“催著要牛車上路”和“催著接親”可以回答“催著什么”的問題,強調的是“催”的賓語,而不是“催”本身。
遞系結構:(小華)催著(小明)起床
*(小華)催著(自己)起床
后者也可能成立,比如小華比較喜歡睡懶覺,可自己又不想起,但是好像又必須要起,于是在心中產生矛盾掙扎著起床。但是這種情況太渺小了,實在不能夠因一費百,例子不典型。通過下面的例子就可以看得更清楚了:
(7)1925年5月,楊子青被舅父和母親催著回家結婚。(人物傳記《沙汀傳》)
(8)為毛老子去了個國際學院回來就被人催著說英文?(微博)
這里顯然是“舅父和母親催著楊子青回家結婚”“別人催著‘我’說英文”。V1與V2的主語是不同的。
(三)動賓結構
這類結構V1充當動詞中心語,支配作為賓語的V2,語義上V2是V1的內容,可回答“V1什么”的問題。進入動賓結構的V1主要有兩類:
A類:V1具有[+期盼]的語義特點,比如:
盼著放假 想著回家 等著看病
吵著回家 嚷著吃飯 鬧著上學
急著回家 趕著出去 趕著上學
B類:V1具有[+準備]的語義特點,比如:
準備著迎接 張羅著吃飯 籌劃著上市
嘗試著學習 思索著離開 忙著做飯
對于A類存在與偏正結構交叉的情況,由于“相應的語法意義差異可能導致不同的表達價值或語用價值”[17],“語義研究不能脫離語言使用者-人,也不能脫離語境”[18],因此對A類需要根據語境加以辨別。比如:趕著出去。情況一:你倒是快一些啊,我趕著出去呢!“趕著出去”,表示說話者非常急切地想要離開到外面去,“出去”是“趕著”的內容,這里是動賓結構。情況二:我不是自己出去的,是被他拿著掃帚趕著出去的。這里“趕著出去”是說話者從里面被別人趕到了外面,“趕”是“出去”的方式,因此是偏正結構。根據語境,我們可以感受到,二者之所以體現出不同的結構性質,就在于“趕”字本身,到底是實義的“驅逐”,還是虛義的“忙著要做某事”。
動賓式“V1著V2”也可以進入框架“V1著+表示將來時間的詞語+V2”。
那么我們接著上文把連動B2類:V1具有[+催促]的語義特點,帶入格式檢驗:
想著回家 想著馬上/趕緊/下午回家
準備著迎接挑戰 準備著即將/以后/將來迎接挑戰
張羅著吃飯 張羅著立刻/下午/晚上吃飯
催促著動身 催促著著立刻/下午/晚上動身
連動B2類:V1具有[+催促]的語義特點可以進入格式,記為C類。
(四)遞系結構
這類結構,其實是“(S1)+V1+著+(S2)+V2”,V1與V2相對獨立,V1是S1的謂語中心語,V2是S2的謂語中心語。
進入遞系結構的V1主要有兩類:
A類:V1具有[+催促]的語義特征,比如:
催促著動身 催著起床 趕著走
攆著走 催著交 趕著出去
B類:V1具有[+逼迫]的語義特征,比如:
逼著學 逼著寫 逼著吃
逼著喝 逼著學 逼著穿
遞系結構在語料庫中出現的數量很少,但是它與其他結構的交叉卻比較多,這主要得益于A類:V1具有[+催促]的語義特征,比如“催著吃飯,既可以是動賓結構——“你還不快點做飯,孩子都餓得不行了催著吃飯呢”,也可以是遞系結構——“現在是兩頭急,里面催著寫報告,外面催著吃飯,我一個人那里忙活的過來”。前文提到的“催著說”除了前兩種結構,還可以是偏正結構——他催著說:“你快點出來,再不出來,我就走了!”但是這種在一定語境下可以分析出三種結構的也只限于[+說]一類的詞語,其他的則不可以。
該類動詞可進入以下兩種框架:
V1著+短時、近時的詞語+V2
V1著+某人或者某物+讓他V2
我們將相關詞語帶入框架得到如下形式:
催促著動身-催促著立刻動身+催促著讓他動身
催著起床 -催著立馬起床+催著讓他起床
趕著走 -趕著立刻走+趕著鴨子讓它走
此處,“趕著走”與前文不同,第一“趕”與“走”是實在意義,是“趕著某物走”;
第二,“趕”與“走”是前后發生的不同的兩個詞語,且其主語并非同一個人。試比較:
(9)你收拾快一些,馬上趕不上火車了,我趕著走呢!(微博)
(10)他輕蔑地說,“難道你是一個黑奴,讓人用棍子趕著走?”(梅里美《嘉爾曼》1992)
例(9)“趕著走”表示“她要離開”,情態很“趕”,為偏正式,例(10)“趕”的施事與受事并非一人,且是實實在在地“趕某人走”,為遞系式。
“V1+著+V2”格式是一個復雜結構,可分析成四種類型:偏正結構、連動結構、動賓結構和遞系結構。其中偏正結構最多,動賓結構次之,連動結構再次,遞系結構最少。連動式是語言中把語序作為一種語法手段的結果,時序原則既是連動式的認知基礎,也是一條結構原則。但語言又是一個動態的過程,因此語言焦點也會對語義產生重大影響,從而四個結構之間存在很多交叉部分,盡管如此,連動結構與動賓結構、連動結構和遞系結構盡管存在相似性,但因其各自獨特性無法實現交叉,必須詳加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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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校:王旭東)
Exploration of the “V1+ zhe +V2” Format’s Nature and Type
XU Na
(College of Literature, Wuhan University , Wuhan 430072, China)
The“V1 +zhe+ V2” format is a complex structure, including four kinds: Serial verb structure, Modifier-core structures,Verb object structures and Annex mode. Whether the Methods sequence can constitute Serial verb structure or not is the main cause of these differences. This paper argues that we should take two views in accordance with the Timing principle. Although in most situations, there are clear boundaries among these structures, individual words should be analyzed on the basis of the contexts.
“V1 +zhe+ V2” format; Timing principle; Methods sequence; Context
格式:許娜.“V1+著+V2”格式的性質和類型探究[J].海南熱帶海洋學院學報,2017(1):52-59.
2016-12-29
許娜(1993-),女,安徽宿州人,武漢大學文學院漢語言文字學專業2015級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漢語詞匯及語法。
H146
A
2096-3122(2017)01-0052-08
10.13307/j.issn.2096-3122.2017.01.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