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華
(1.浙江師范大學,浙江 金華 321004;2.中南大學,湖南 長沙 410012)
馬克思主義理論與實踐
論德治與法治的協同
李建華1,2
(1.浙江師范大學,浙江 金華 321004;2.中南大學,湖南 長沙 410012)
從廣義而言,所有的社會治理方式都是人治,因為離開了人就沒有任何社會活動。狹義的人治是相對法治而言的,意味著統治的權威獨立于法的權威。法治與德治相輔相成、互為支撐、不可分離。現代法治需要道德的滋養,從而實現“善治”。依法治國與以德治國相結合,法德并治,協同推進。
人治;法治;德治;善治
法治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重要內容,其要義在于一切社會主體都在法律的統攝之下,法律具有最高的權威,即法的至上性和普遍有效性。《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推進依法治國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提出,要以道德滋養法治精神、強化道德對法治文化的支撐作用,實現法律和道德相輔相成、法治和德治相得益彰。習近平總書記也強調指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道路的一個鮮明特點,就是堅持依法治國與以德治國相結合,強調法治和德治兩手抓,兩手都要硬”[1],“法律是成文的道德,道德是內心的法律。法律和道德都具有規范社會行為、調節社會關系、維護社會秩序的作用,在國家治理中都有其地位和功能。法安天下,德潤人心。法律有效實施有賴于道德支持,道德踐行也離不開法律約束。法治和德治不可分離、不可偏廢,國家治理需要法律和道德的協同發展”[2]。正確處理法治與德治的關系,是我國法治建設的重要內容,更是促進社會和諧、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重要方面。
首先,我們要澄清何為“人治”。對于“人治”,可以從兩個維度予以解讀。從廣義的維度理解,“人治”等同于“人的治理”,肯定人作為治理的主體。馬克思主義哲學的主旨在于促進人的自由全面發展,讓人們擺脫被奴役的地位,實現自我價值。從傳統走向現代的歷史就是一部承認、捍衛人主體性的歷史。人類的歷史始終是由人所書寫的,每一個體都受到一定歷史條件的規定與制約,又撰寫著所處時代的歷史劇本。就此而言,一切以人為主體的治理和管理都可視為某種形式的“人治”。這種“人治”非但不與法治相沖突,反而表達了法治精神中尊重人的尊嚴、自主的內涵。就此而言,“法治”是“人治”的一種特殊形式,因為法律是圍繞人而制定、確立的,法律也需要人的踐行。
對于“人治”,還有一個狹義的維度,就是將之作為一種特定的治理方式。在這種理解中,“人治”是統治者個人依據政治權威進行管理和治理的模式。雖然在此模式中也可能形成和運用法律,就如我國傳統社會有的也存在較為完備的法律體系,但法律自身沒有權威,只是統治的工具,所表達的也僅是統治者的意愿和意志。法律成為套在民眾頭上的繩索,將人們置于統治者的權力之下進行駕馭和控制。但是,統治者卻凌駕于法律之上,不僅免于后者的規制,而且可以任意更改法律、解釋法律、利用法律。狹義的“人治”才是與“法治”相對立的概念。
其次,我們要分析何為“德治”。我們曾一度把“德治”歸于狹義的“人治”,故而造成了其與法治的沖突并加以排斥。事實上,“德治”屬于廣義的人治范疇,也不必然導致狹義“人治”的后果。德治與法治都是調節社會關系、構建和穩固社會秩序的方式。德治并不是要把權力集中在某一個人或者某一群體手中,而是對公共生活提出了道德要求,旨在形成社會道德自覺。這非但不與法治相矛盾,而且是對于法治的有益補充,更是法治推行的倫理條件。自古以來,德治就被視為達成正義社會的根本手段,無論是西方還是東方,都倡導道德的政治。古希臘表現出顯著的賢人政治傾向。柏拉圖依據理性標準把社會成員分為三類,認為國家應該由具備最多理性的人治理,即“哲學王”的理念。柏拉圖所言的理性在某種意義上就是指道德理性,在它的指引下,我們認識到善并依據善而行為。柏拉圖借用蘇格拉底的話說道:“這樣一種國家,這樣一種體制,還有這樣一種人物,我說都是善的,正義的;如果在管理國家和培養個人品質方面,這是一種善的制度,那么,其余的各種制度就都是惡的,謬誤的。”[3]可見,道德是政治生活的基本方面,無論對政治制度,還是對政治家個人而言。亞里士多德在談論政治正義時區分了僭主和公正的治理者,“一個治理者,如果被認為是公正的,就并沒有得到多少好處(因為他不讓自己在好處上得的過多,而只取相稱于他所配得的那一份。他是在為他人的利益工作。因此人們說,如已經說過的,公正是為著別人的善的)”。[4]148可見,失去道德的統治就是不公正。雖然亞里士多德也提倡法律,但在他看來,法律并不是目的,而只是培養高尚道德的手段和方式。他認為只是由于大多數人僅因為懼怕懲罰而避免不正當的行為,才需要法律的規制,而施行法律的目的正在于培育具有公道情操的人。如他所言:“多數人服從的是法律而不是邏各斯,接受的是懲罰而不是高尚(高貴)的事物。所以有些人認為,一個立法者必須鼓勵趨向德性、追求高尚(高貴)的人,期望那些受過良好教育的公道的人們會接受這種鼓勵。”[4]313可見,在強調政治的道德性方面,柏拉圖和亞里士多德是一致的。
無獨有偶,我國傳統政治生活也非常注重道德的作用。在某種意義上,道德占據了我國傳統政治的中心話語地位,成為政治的最終目標和進入政治的資格。
第一,傳統政治以“仁政”為道德理想。我國傳統政治中占主導地位的儒家以“仁政”作為基本的施政理想、為傳統政治樹立了道德目標。孔子曰:“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共之。”意為只有施以仁政,才能獲得廣泛的政治認同,讓天下人臣服。孟子在與梁惠王的對話中延續了孔子的仁政思想,進而提出“王道”政治的概念。孟子認為,不依靠道德,而依仗強力征服別國的行為只能稱之為“霸道”;王道要求國家通過推行仁政實現自身的繁榮,從而讓其他國家的人心悅誠服。而且,只要推行仁政,從“內圣”到“外王”是一個必然的過程——“地方百里而可以王。王如施仁政于民,省刑罰,薄稅斂,深耕易耨;壯者以暇日修其孝悌忠信,入以事其父兄,出以事其長上,可使制梃以撻秦楚之堅甲利兵矣”。從中,他得出了“仁者無敵”的論斷。施行仁政也就成為我國傳統政治合法性的主要依據。
第二,傳統政治以道德為主要治理途徑。儒家雖然強調法律的作用,但也看到了法律的局限。在儒家的視野中,離開道德,法律就會失效,因為后者只能從外部制約人的行為,而無法到達人的心靈。所謂“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單純地以法律作為治理手段只能起到震懾的效果,民眾想的無非是避免法律的懲罰,內心依然沒有形成羞恥的觀念;只有通過道德教化才能構筑起人們心里的堤壩,當人們有了羞恥之心就會自然而然地遵循社會規范、實現道德自律。儒家人格的最高境界就是“隨心所欲而不逾矩”。道德也體現為從政的內在要求。孔子說“政者,正也”“子帥以正,孰敢不正”。唯有具備良好的品行才有跨入政治生活成為“政者”的資格,道德是從事政治的前提條件。對于國家而言,君主的道德直接決定了國家的命運,“君仁,莫不仁;君義,莫不義;君正,莫不正。一正君而國定矣”。非但如此,行政者還要發揮道德表率作用,通過道德垂范營造正氣的社會環境。講求道德內化形成君子人格成為儒家治理的路徑選擇,所謂“子為政,焉用殺?子欲善而民善矣”。
第三,傳統政治的德治擁有獨立的權威。傳統德治并不是政治權力的依附,而是具有普遍的約束力。早在商周時代,古人就發現了政治與道德的內在聯系。先人們看到,夏桀和商紂王雖然也曾承載天命、貴為天子,但由于他們喪失道德,多行不義,最終導致了政權的失敗。所以先祖們提出了“以德配天、敬德保民”的命題。政治權力是否正當,還需接受道德標準的檢驗。這意味著道德并不是政治推行的手段,相反,前者是后者的標桿。
從上可知,德治是憑借道德內化塑造高尚治理人格、以道德規導治理行為和活動的治理模式。我們曾經簡單地將德治劃入人治的范疇,顯然忽視了其中的根本差異。人治模式表現出將社會權力集中于一人或某個群體的特征,完全依據統治者的意愿進行治理,政治權威是治理的核心。德治則強調道德的自主能力,從而獲得政治權威之外的力量。
再次,我們要辨析何為“法治”。法治是在現代政治語境中形成的獨特模式。法治是基于民主的理念所構筑的社會控制機制,為民主的實踐提供基本框架。法治以社會成員的自由、平等為價值基礎,旨在通過法律的制定確定社會主體間的權力邊界,保障人們的個體自由和平等的政治權利。法治的要義首先在于善法之治。亞里士多德區分了善法與惡法,他指出“已成立的法律獲得普遍的服從,而大家所服從的法律又應該本身是制定得良好的法律”[5]199。所謂善法,就是與城邦利益一致,能夠維護城邦道德秩序的法律。他認為只有在理想的“貴族政體”中才能確保良好的法律,在這一政體中,才德是人們獲取公共職務的主要依據。[5]199在當前的政治語境中,雖然我們對善法的內容有了新的認識,但同樣強調法律自身的道德正當性。法律唯有能夠反映人民的根本利益訴求,同時尊重和保護個人基本權利,才能為人們共同遵守。這也是為什么隨著社會善觀念的改變,法律也總在修訂和調整之中的原因。
此外,法治擁有兩個基本原則:一是法律至上原則,即任何社會主體都有遵守法律的責任和義務,必須在法律的制約下參與社會生活;二是法律平等原則,一切社會成員在法律面前具有平等的人格地位,法律對所有人都發揮著同等的效力。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是社會平等最直接和集中的表現。法治意味著,人們不論家庭背景、種族膚色、知識水平、財富收入,都享有同等的權利主張,都能得到法律同等程度的保護。法治的兩個原則非但不與德治相背離,反而充分表達出社會正義的吁求。
綜上所述,人治、德治、法治相互之間有著清楚和明確的界限。人治與法治相對,旨在按照統治者的意愿、以政治權威管理社會。法治則強調通過法律的制約維護民主的政治秩序,使所有社會主體都在法定架構內開展社會生活。德治不同于人治,德治并不要求將道德的權力與政治權威相捆綁。德治也不同于法治,但兩者卻相互支持、相輔相成,共同構成了社會最主要的治理方式。
實現法治與德治的協同,其內在的理論邏輯是法治與德治的密不可分、相互依賴。法治需要道德的滋養,否則就將成為僵化的外部強制。德治為法治提供道德正當性,并指引著法治的發展。同時,法治又為德治提供有力的保障,強化德治的效力。
(一)德治與法治的共生共存
德治在現代社會中能與法治共存首先在于法律起源于道德。從人類歷史的發展看來,人類最早因為道德生活而衍生了法治的思想。早在氏族社會階段,氏族群體就形成了特有的風俗習慣和禁忌。為了強化這些道德生活,社會開始以法的形式確定人們的行為模式。隨著人們自我控制意識的增強以及社會體系的日漸完備,法律的體系也不斷得到豐富和完善。時至今日,我們依然發現,法律在某種意義上捍衛了人類社會的道德底線。一旦既有的道德觀念發生了改變,法律也需要隨之作出調整。比如在某些國家,同性戀等風俗一度被視為不道德的,因而被法律所禁止;當這些風俗被社會道德接受的時候,同性戀便取得了合法的地位。
德治與法治的共存還在于道德從根本上賦予了法治倫理屬性和精神。法治中所蘊含的平等、正義、自由、民主等理念也是我們所普遍認同并不懈追求的道德價值。這就是為何守法無論在什么社會,都被賦予了道德意義。在古希臘時代,守法被認為是個人正義的必然要求。“我們是把守法的、公平的人稱為公正的。所以,公正的也就是守法的和平等的;不公正的也就是違法的和不平等的。”[4]128-129西塞羅也認為“因為那些接受大自然理性饋贈的創造物也接受了正確的理性,因此他們也接受了法律這一饋贈,即運用指令和禁令的正確理性。而如果他們接受了法律,他們也就接受了正義”[6]。在現代社會中,法律成為公共權力的表達形式,代表我們的政治共同體對共同體成員進行規導和約束,所以,法律的踐行必須充分體現社會的道德要求,聲張正義、弘揚正氣成為法治承擔的重要任務。
時至今日,法律和道德都開始建立了各自獨立的理論和運作體系,而且兩者在學術研究以及實踐中的分野日益明顯,法治與德治的邊界越來越清晰。如艾四林教授所指出的,在科學實證主義影響下,法律與道德都有了特定的對象和范疇,法律被認為應該基于事實的描述,而不應該研究法律的應然狀態。他援引奧斯丁的話,認為“法理學的科學(直接而簡單地稱法理學)關注實在法或嚴格意義的法律,而不考慮這些法律的好或壞”[7]。特別是當公共領域逐漸形成,法律依據強力支撐成為社會最顯著的制約手段時,德治的力量會在一定程度上被忽視和誤解。因為法律體系與道德體系的獨立性,兩者之間也開始出現矛盾、甚至沖突。就社會生活而言,遵守法律比遵守道德更具有強制力,法律也自然獲得了較道德更高的權威。但是,不可否認,法律與道德之間始終存在不可分割的內在聯系。富勒認為法律不可離開價值的支撐,它既不能是簡單的律令,也不是“關于國家官員行為的可辨認的重復的行為模式”,而是對于人類成就的體現,內在包含著人類普遍性的道德追求。[8]
(二)德治對法治的正當性支持
在現代語境下,法律保持生命力的要件在于獲得廣泛的認同,形成法律公信力。道德則是確立法律公信力的重要支撐。如上文所言,法治的要義在于善法之治,因此,法律也要接受道德評價。那些能反映人們共同道德要求、滿足時代道德特征的法律才能為人們信服和認同。只有保持與道德的相適性,法律才能更有效地在現實生活中發揮控制作用。法治的目的不在于以法壓制人們的自由,這只是“法制”的層面。法治的主旨在于通過法律實現人們的自由。這種自由的實現,最終有賴于基于法律的守法自覺。這種自覺不是基于對法律的畏懼,而是基于法律的道德內化。這與道德立法的邏輯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康德所言的人為自己立法意指人們以理性認識道德律令而形成道德自覺。正是憑借道德理性,人們獲得了為自己立法的權力。
另一方面,法律本身具有價值引導功能。我們通常只看到了法律強制的一面,著眼于它的行為制約功能。事實上,法律不僅為我們構筑了行為的邊界,更表現出明顯的道德導向。在法律條款之中,我們能夠明晰社會的價值要求,法律判決也在懲惡揚善之中散發出道德的氣息,這就是為什么一些法律的判決不僅關系到當事人的利益,而且會引起社會的廣泛關注。更為重要的是,法律雖然強調對事實的認定,但所有法律的運用卻無不包含著價值意義。離開道德判斷,我們即便還原事實也無從分辨對錯。法律所賦予人們行動的空間在一定程度上恰恰是人們“應該如此”的行為空間。
法律的有效性還依賴其執行,這就與執法者的道德息息相關。雖然法律體系日漸成熟,法律條款也越來越細化,但法律施行的情境卻充滿著多樣性。所以在執法中必然存在著自由裁量權。要做到執法公正,首先要訴諸執法者的道德能力,使之在復雜的情境中能夠作出正確的道德判斷。其次要訴諸執法者的道德信念。我們通常認為執法者應該恪守“價值中立”。此處的“價值中立”不是游離于道德價值之外,而是要求執法者要堅定正義的道德立場,不能基于私利有所偏袒,甚至混淆黑白、顛倒是非。再次要訴諸執法者的道德情感。在執法中也有程序正義與實質正義的問題,執法者不僅要確保程序的公正,還應盡力獲得正義的結果。
(三)德治與法治的相互補充
道德與法律分屬不同的范疇,這就決定了兩者有著極強的互補性。法律所規定的是社會行為的底線,對于維護社會主體的權利與邊界發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因此,法治是最具普遍性的社會治理模式。法律的強制性是道德所欠缺的。但是,法律并不能規范一切社會行為、覆蓋所有社會領域,法律底線之上的廣闊天地則是道德的舞臺。就個人層面而言,法律規定的是人際最基本的交往規范,但現實中人與人的關系并不能僅僅依據法律調節。如何在人際間建立互信的關系、如何讓人們互相關懷、如何友善地對待他人等等一系列問題最終歸結為道德交往。而且一個守法的人并不一定是一個高尚的人,守法的行為也未見得是正當的行為。我們當下所熱議的老人摔倒不扶的行為,雖然沒有觸犯法律,但卻有違淺見的道德義務。有的人雖然不刻意傷害他人利益,但也對其他社會成員的生存狀態漠不關心。顯然這類行為很難得到道德的認可。就社會層面而言,完備的法律體系可以為人們維護權利提供依據,但也難以保證社會的正義。除了法律的保障,正義社會更需要正義價值和正義觀念的指引。只有我們對于正義達成道德共識,正義的社會方可期待。
實現法治與德治的協同有多種途徑和方式,目前的基礎性工作和最迫切的任務應當是道德滋養法治精神,因為社會主義法治建設的根本特性在于維護人民的權利,讓人民有尊嚴感、獲得感、幸福感,道德可以在這一過程中貫徹始終。
(一)道德為法治精神塑造提供價值牽引
離開道德價值,法治就可能淪為工具性的法制,不但無助于維護和強化人的自主性,反而成為單純的外部限制。如上文所言,法有善惡之分,惡法就是損害人民根本利益、與現代道德價值背道而馳的法制體系。惡法通常依附于某種法律之外的權威而產生效力,從而喪失法治本身的尊嚴。與此相反,善法則是滿足人類基本價值訴求、維護人民根本權利、彰顯當代主流道德觀念的司法系統,具有獨立的法治權威。人類歷史證明,法制一旦失去價值方向,向惡法轉變,將對社會生活產生嚴重威脅。法治的道德性特質決定了其定然需要價值指引。道德體系中有為人們普遍認同的價值和觀念,比如對于生命的敬畏、對于人們主體性的強調和對于平等的期待。這些價值也賦予法治精神以普遍性——無論在何種民族、地域、文化之中,法治精神都彰顯對于人的尊重,對于自由、公正等價值的追求。正因有了價值的標桿,我們才可以對法律的內容和實踐方式進行評價并作出相應的調整和完善,推動法治跟隨時代的腳步不斷發展。也正因處于道德價值引領之中,所以不同的道德文化共同體實現法治的方式也各有差異,法治精神的內涵也表現出各自的獨特性。
我國的法治精神是在傳統道德文化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滋養中形成的。傳統社會德法相濟的模式賦予了法治濃厚的人文色彩,體現出溫暖的人文關懷。這一傳統也讓我們的法治精神蘊含高尚的道德理想。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充分表達了社會主義的道德要求,是對當代社會主義精神文明的高度凝練。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引領決定了建設社會主義法治的道路與方向,塑造了我們法治精神的社會主義靈魂。
(二)道德為法治精神培育提供心理機制
培育法治精神,在人們的內心世界樹立牢固的法治觀念、形成深厚的法治意識,是實現依法治國的社會心理支撐。道德為法治精神的內化提供了通道。培育法治精神的首要環節是幫助人們建立法治認知。對于我們國家而言,社會處于轉型期,其中的重要特征是公共領域的形成并正在走向成熟。要建立法治認知,我們就必須把握公共領域道德生活的特征、洞察和理解公共道德的要義。
法治精神培育的第二個環節是法治情感的培植。道德情感是在我們的道德實踐和體驗中積淀形成的。我們無時無刻不受到道德文化的熏陶和感染,道德文化深刻影響著我們的行為習慣和路徑。在道德文化的踐行中,我們產生了對其的情感需求。道德情感的產生機制也是建立法治情感的心理進路。培植法治情感的關鍵在于以與之相適的道德體系制導我們的行為與生活。
法治精神的人治與情感最終指向法治信念。一旦樹立法治信念,我們就可以在任何環境下都依據法治精神開展社會生活。道德信念的堅守要求人們在社會生活中能夠穩定、持久地作出正確道德判斷。道德認知與道德情感是作出道德判斷的并發機制——道德情感為道德判斷提供直覺,道德知識則為之提供理由。
(三)道德為法治精神實踐提供內在驅動
法治的主旨是確保人們的基本權利免于侵犯,為人們的道德生活創造良好的條件。公平地對待社會其他成員,自覺促進自我利益和其他成員利益的共同實現是法治精神的應有之意。現代商業社會的重要矛盾在于過度強調自我利益而導致的社會利益沖突。實踐法治精神,我們就必須在公共意識的感召下走出狹隘的私人領域,避免以犧牲他人利益、違背他人意愿的“零和博弈”方式實現個人利益,而要爭取達成個人利益與他人利益、社會利益的統一。道德無疑是推動我們走向公意和公利的內部力量。
法治精神的踐行要求道德自律。近年來引起大家廣泛關注的食品安全、誠信缺失等公共道德問題,特別是領導干部的貪污腐化案件,時刻提醒我們道德失范的嚴重后果。他們之所以敢于挑戰法律威嚴,鋌而走險,根本原因在于他們道德底線的崩潰。完全依靠法律制度的約束,并不能杜絕丑惡行為。只有培養高尚的道德情操,建立完滿的道德人格,才能達到孔子所言的“隨心所欲不逾矩”的境界,形成道德自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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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習近平.堅持依法治國和以德治國相結合[DB/OL].(2016-12-10)[2017-04-12]http://news.xinhuanet. com/politics/2016-12/10/c_1120093133.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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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曹桂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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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4-3160(2017)05-0022-06
2017-04-18
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項目“中國政治倫理思想通史”(項目編號:16ZDA103)。
李建華,男,湖南桃江人,長江學者,浙江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教授,中南大學博士生導師,主要研究方向:倫理學、思想政治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