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福生
(湖南農業大學,湖南 長沙 410128)
經濟·管理
發展新產業新業態破解農民增收困境
曾福生
(湖南農業大學,湖南 長沙 410128)
農民增收問題直接關系到我國廣大農民的福祉和全面小康的實現,如何讓農民收入持續穩定地增長是我國政學兩界的重大議題。“十二五”期間,農民收入增速高于GDP和城鎮居民收入增長速度,取得了“兩高”的好成績,但是囿于錯綜復雜的國內外經濟形勢,農民增收遭遇了新的困境。為此,應該從發展新產業新業態的視角采取相應對策,破解農民增收困境。
新產業新業態;農民收入;增收困境
隨著經濟發展進入新常態,農村和農業發展進入新階段,農民增收遇到了新的挑戰。無論是國家要求2020年實現農民人均純收入比2010年翻一番的目標,還是進一步縮小城鄉居民收入差距,農民增收都是“三農”工作的核心內容。因此,分析農民增收放緩的原因和破解農民增收難題具有重大的現實意義。
整體而言,農民收入增長速度放緩加快。2016年農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12363元,增長8.2%,扣除價格因素實際增長6.2%,6.2%的實際增速是近十一年來的最小值(見圖1)。雖然我國經濟進入新常態,經濟由高速增長向中高速增長轉變,但是農民收入增速的放緩速度顯然快于經濟增長放緩的速度,并從2014年開始有加速的趨勢,需要引起重視和警惕。注:數據來源于歷年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

圖1 2006年~2016年中國農民純收入和實際增長率
細分而言,農民收入的四大來源都遇到了困境。農民的收入來源可以分為家庭經營性收入、工資性收入、轉移性收入和財產性收入。一直以來農民家庭經營收入都是農民的第一大收入來源。2015年,工資性收入第一次超過家庭經營性收入,已經成為農民第一大收入來源。據農業部統計數據顯示,2015年農民工資性收入占人均可支配收入的40.3%,高于家庭經營收入的39.4%。
(一)農民工資性收入增長面臨的不確定性變大
據交通部門數據顯示,四川省2017年春運發送旅客與去年同期相比明顯減少,主要為外出務工人員減少。出于不同的原因,“60后”與“90后”的農民工不愿意出省務工(楊立雄,2017),2015年、2016年外出務工的農民工增速僅為0.4%和0.3%,這給農民工資性收入增長帶來了很大的不確定性。長期來看,我國農民工就業會存在“總量過剩,結構短缺”的新態勢(檀學文等,2016),農民工就業和工資水平增長也將受到一定影響(張紅宇,2015)。農民外出務工減少有客觀和主觀兩個方面的因素。客觀方面,一是經濟增速放緩,對勞動力需求減少,符合“奧肯定律”;二是東部沿海地區傳統產業飽和,面臨產業結構優化升級,對勞動力素質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農民工在勞動力市場優化升級中首先被淘汰;三是近幾年的人工智能發展迅速,機器代替人工是大趨勢,對勞動力的需求會進一步下降;四是農民務工收入時常遭遇欠薪的情況,老板“跑路”也時常發生;五是中西部地區經濟發展,包括扶貧項目的支持,為農民提供了更多的工作機會。主觀上來說,農村的消費水平、住房條件、子女教育、照顧家庭等因素使得青年農民更傾向留在本地工作,身體因素和落葉歸根的思想讓老年農民也不愿意再背井離鄉。農民外出務工的客觀確實和主觀意愿都呈現不同程度的下降,可以預見農民的工資性收入快速增長的可能性越來越小。
(二)農民家庭經營收入增長面臨農業高成本的阻力
農民家庭經營收入是指農民經營一二三產業獲得的收入,其中第一產業是農民家庭經營收入的最主要來源,往往高達80%~90%。然而當前的現狀是,農民家庭經營性收入對農民增收的貢獻不斷遞減。上世紀80年代中后期開始,農民的第一產業收入增長進入低速增長甚至是停滯期,近幾年務農虧本的論調常見報端,實際情況也是如此。根據《全國農產品成本收益資料匯編2016》的統計數據,2015年我國三大主糧的平均收益為19.55元,成本收益率僅為1.79%,遠遠低于其他行業的平均投資回報率。農民家庭經營收入遇到瓶頸有來自兩個方面的壓力,一是農作物種植成本逐年攀升。以三大主糧的生產為例,2010年畝均生產總成本為672.67元,2015年為1090.04元,累計增長62.05%(見表1),其中種子、化肥、租賃作業、人工等4種主要成本分別累計增長49.55%、19.01%、49.60%、97.10%。從中可以看出,人工成本和租賃作業成本是推動種糧成本增加的主要推手。租賃作業成本和人工成本本應是相互替代關系,卻在我國出現齊升的現象,深層次的原因還是人工成本快速上升,即使機械替代了部分人工,也未能降低人工成本。二是農產品尤其糧食價格持續低迷。依然以三大主糧的售價為例,2010年三大主糧平均售價為103.78元/50公斤,到2015年為116.28元/50公斤,增長12.04%,遠遠低于成本的增長率62.05%。成本的逐年攀升和農產品價格的持續低迷,從上下兩個方向夾擊了農民的家庭經營收入。此外,農產品價格國內外市場倒掛嚴重,繼續托高農產品價格已經變得不可能。因此,在成本剛性的情況下農民依靠純粹的農業經營增收這條道路已經走到了盡頭。

表1 2010年~2015年我國三大主糧成本收益情況
(三)農民轉移性收入增長受到WTO規則的制約
農業的補貼是農民的轉移性收入主要來源之一,包括糧食直補、良種補貼、農機購置補貼和農資綜合直補。我國加入WTO組織時承諾了“兩個8.5%”,一個是國家對某種特定農產品的補貼不能超過該種農產品總產值的8.5%,另一個是非特定補貼,像農機購置補貼投入品補貼也不能超過8.5%。雖然我國對農業的補貼還沒有超過農業總產值的8.5%,但是部分農產品如棉花的補貼已經超過了這個值,農業生產補貼收入已經觸碰到了天花板,農業生產決策靠國家補貼的時代已經過去(柯柄生,2017)。除此之外,農民的轉移性收入占農民比例小,2013年農民轉移性收入占總收入的比重僅為8.8%左右(張紅宇,2015),尤其在我國財政收入增長放緩的大環境下,農民靠轉移性收入增長將會面臨較大的壓力。
(四)農民財產性收入增長面臨“制度樊籠”
有恒產者有恒心,但我國農民的財產性收入十分有限,僅占收入比重的2.2%左右(陳錫文,2016)。受“制度樊籠”影響,農民的承包地、房屋等資產和資源的利用大多仍然停留在種植、居住等功能(蒲實等,2016)。農民的財產性收入主要為土地流轉、入股獲得的租金或分紅,銀行存款獲得的利息等,其中沿海地區的農房出租也是農民的一大財產性收入來源。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要賦予農民更多的財產權利,增加農民財產性收入。雖然近年來農民通過土地流轉和入股獲得了一部分財產性收入,但是這部分收入十分有限。在湖南省調研發現,大部分農地流轉的費用介于350~450元/畝之間,按照湖南省人均0.9畝來算,將農地全部流轉出去每人也僅可獲得400元左右的財產性收入。另外,不同地區的農地價格差別很大,城郊地區農地流轉價格可高達千元甚至幾千元每畝,偏遠山區的農地往往只有100~200元每畝,有的地方甚至免費送人也沒人要,只能撂荒。財產性收入總量小,占比低,區域間差異大,暫時還不能起到助推農民增收的作用。
農村不等于農業,農村不能只是發展第一產業。在新的經濟形勢下,農民要增收必須要發展農村新產業新業態。
(一)發展農村農產品加工業
農產品加工業是是農業和工業的連接紐帶,是實現農村經濟又好又快發展的關鍵。然而,我國農產品加工業相對發達國家還處于起步階段,在經濟改革發展的過程中始終沒有得到足夠的重視。隨著我國“人口紅利”的逐漸消失,發展“精細加工”的農村農產品加工業,能夠有效助推農業增效農民增收。一是鼓勵農村內部的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如農民專業合作社、家庭農場、專業大戶)延長農業產業鏈,將農產品進行深加工,把農業附加值留在農村內部。二是加大金融支持力度,擴大融資渠道。發展農產品加工業對資金的需求量大,但是商業銀行的逐利性很難主動把資金投到還未成型的領域。只有在農產品加工業發展良好,效益高,商業銀行才愿意進來。所以,一方面需要繼續探索新型的抵押貸款模式,擴大抵押范圍,另一方面采用政府貼息的方式鼓勵農村新型金融主體扶持農產品加工業發展。三是為農產品加工業提供技術支持。定期組織農產品加工業主體參加各種學習、研討、參觀、考察活動,開闊眼界和培養創新意識。還可為其搭建平臺,讓科研單位通過技術指導或者技術合作的方式提供技術支持。四是做好農產品加工業的質量監管工作。加工農產品的原料做好動植物檢疫、農藥殘留監測,加工環節禁止使用違禁添加劑等。
(二)發展鄉村旅游、鄉村養老、鄉村養生
農業是一個具有多功能性的產業,包含經濟功能、社會功能、政治功能、生態功能、文化功能,充分利用農業的多功能性,發展休閑農業、鄉村旅游和鄉村養老。首先是發展鄉村旅游。按照國際經驗,當一國人均GDP超過5000美元時,居民的旅游消費將進入快速增長期。我國人均GDP在2011年突破5000美元大關,2015年超過8000美元。可以預見,我國將會進入一個旅游消費快速增長的通道。鄉村旅游的發展離不開政府的引導,一是支持當地有實力的農業企業延長產業鏈,將農業生產與鄉村旅游結合;二是鼓勵社會資本合法利用各類融資模式投資休閑農業,包括PPP模式、“互聯網+”模式、眾籌模式等等;三是完善鄉村旅游地區的公共服務,包括指路標、停車場、公共洗手間等等(朱長寧,2016);四是引導發展中高端旅游產品,避免鄉村旅游的陷入“臟亂差”的窘境。其次是發展養老產業。我國已經邁入老齡化社會,養老問題成為亟待解決的重大社會問題。農村養老相比城市養老院有空氣清新、環境安靜、食材生態、經濟實惠、自由靈活五大優勢。地方政府完善醫療、冬季全暖等條件,可以吸引城市老人進入鄉村養老。老人子女周末和節假日來探望老人時,也可帶動當地的餐飲住宿業發展,為農民提供更多的就業機會。最后是發展鄉村養生。鄉村養生近年來成為養生人群的新寵,體驗鄉村慢節奏的生活成為一種休閑時尚,是農民將鄉村自然資源、民俗資源轉化為資本資源的新途徑。國家層面上制定鄉村養生行業標準,地方層面要保護生態環境、完善配套設施、開發特色產品、擴大宣傳影響。
(三)發展農村電商
農村電商是減環節、降成本、走出去的重要舉措,也是幫助農產品尤其是特色農產品順利走出的新途徑。我國特色農產品的發展一直受制于市場信息不對稱和高流通成本,農村電商為發展特色農產品提供了新的動力。發展農村電商,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著手:一是因地制宜,發展適宜電商模式。電商模式大致可以分為依托周邊產業型和自主研發生產型,農村地區要依據自身資源類型選擇適宜的電商模式。二是引導分流,避免扎堆電商商務。發展錯層式的經濟格局,生產、加工、包裝、品牌并重,合理分配勞動力資源。三是電商與實體店結合,發揮互聯網與實體經濟的疊加效應。在農村電商形成規模之后,可以選擇在城市開辟實體店,為消費者提供現場產品體驗,擴大產品的知名度和影響力。四是培養電商人才,對農民和相關政府人員進行電商知識和技能培訓,鼓勵大學生、返鄉創業青年、農村青年、退伍軍人等群體進入農村電商行業。五是規范農村電商運營。政府部門要加強網絡監督和產品質量安全監測,打擊惡意競爭、虛假宣傳等違法行為,維護消費者合法權益和農村電商市場誠信經營。借助農村電商的“東風”,大力發展特色農產品,為農民增收提供新途徑。
(四)促進一二三產業融合
據估計,湖南農村一二三產業融合發展的增加值占生產總值的35%,對生產總值貢獻率達到40%左右,對財政收入貢獻率可達45%左右(匡遠配,2016)。因此,促進一二三產業融合無論是對經濟發展還是農民增收都有重要的影響。一二三產業融合是借鑒了日本的“六次產業”政策并結合我國的國情提出的,農民是主體,農民專業合作社是核心,農業企業是引領。因此,促進一二三產業融合可從以下幾個方面入手。一是提高對一二三產業融合的認識。三次產業融合是順應城鄉一體化的趨勢,從統籌、包容、共贏的三個角度解決城鄉長期割裂、三大產業“各自為”戰、農業產業鏈利益分配不均的問題。二是明確各利益聯結主體的角色定位。實現農民、家庭農場、農業合作社、農業企業等農業經營主體的風險共擔、互惠共贏。其中,工商資本的地位和作用需要達成共識。既要充分利用工商資本緩解農村資金壓力,補齊農村技術、管理、人才等短板,也要防止工商資本的趨理性帶來的非農化傾向。尤其工商資本出于效率和監督成本的問題而具有天然排斥農業勞動力的傾向,偏好機械替代農業勞動力,所以通過工資資本下鄉帶動農民就業并不是長久之計。三是整合農村產業項目資源。調研發現,國家為打贏脫貧攻堅戰,向農村特別是貧困地區投入了大量的項目,但是項目與項目之間的缺乏科學的規劃,項目與項目之間的重疊降低了資金的使用效率。此外,各個項目的資金的使用都有嚴格的限制,忽略了不同農村地區的資金需求差異,使得扶貧資金成了地方政府的“燙手山芋”。因此,整合農村產業項目資源,做好頂層設計,部委之間做好協調工作。四是完善一二三產業融合的金融支持體系。工商資本下鄉有風險,農村地區自身的資本又十分有限,因此研究設立農村產業融合發展基金、鼓勵成立農村新型金融機構、規范發展農民專業合作社金融合作業務,對助推一二三產業融合發展。五是打造有效的載體和平臺,建設配套的現代農業產業園、返鄉創業園、農業科技園等園區,發揮規模效益和集聚效應,為農村一二三產業融合聚集信息、人才、項目、科技、基礎設施等資源。
責任編輯:肖 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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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4-3160(2017)05-0080-04
2017-06-12
湖南省社會科學成果評審委員會重點課題“基于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湖南農業發展方式轉變研究”(項目編號:XSP2016040521)。
曾福生,男,湖南祁陽人,湖南農業大學副校長、教授、博士生導師,主要研究方向:農業經濟理論與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