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燕生
一、當前世界經濟呈現一些新特點
第一,逆全球化正成為影響世界經濟的重要現象。2009到2015年全球人均GDP的增長只有1.1%,是1990年以來最低的,它證明了全球化退潮。
第二,世界經濟面臨長期停滯的風險。根據IMF預測,今年全球的增長只有3.1%,1990年以來全球的年均增長率是3.5-3.7%。危機過去8年,全球增長仍然沒有回到長期的平均水平,所以說世界經濟面臨長期停滯的風險,OECD稱全球經濟已陷入“低增長陷阱”。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應該如何發展外貿是一個挑戰。我認為過去35年我們很成功,但是新35年我們的國際環境可能會發生巨大的變化,因此我們過去成功的經驗,成功的模式還能不能夠支撐我們下一步外貿的增長,這也是一個挑戰。
第三,新興市場和發展中國家面臨結構性調整。WTO預測今年的外貿商品貿易量的增長是1.7%,連續5年全球外貿的增長低于全球GDP的增長。其中,發達國家的進口和出口高于2%,新興市場和發展中國家低于2%,而亞洲出口只有0.6%。這說明2009年以來全球正在進行的供給側改革競爭,發達國家已初見成效,開始一步一步走出困境;而新興市場國家則存在分化,特別是亞洲國家結構調整進程緩慢。
第四,全球綠地投資變化。2015年全球資本流動增速是38%,聯合國貿發組織預測2016年可能會下降10%到15%,其中,綠地投資增速是0.9%。綠地投資體現的是對全球有效需求有貢獻的投資,綠地投資進入發達國家的資本是正增長,流進新興市場和發展中國家的是負增長,這表明市場對發達國家的經濟增長預期向好,對新興經濟的經濟增長預期悲觀。因此,當我們要研究全球的貿易投資增長的環境的時候,不僅僅看總量,更要看到總量背后的結構,和過去8年每一個國家在這個過程中它們的表現。
第五,全球生產率減速。BIS的報告指出,新的三元困境之一是全球生產率的增速下降。美國西北大學的羅伯特·戈登教授指出,全球新工業革命條件下,全球生產率的增長是減速的。
二、逆全球化正成為影響世界經濟的重要現象
關于全球化退潮的現實,我們看到英國的脫歐,美國的特朗普的上臺。1990年以來的這一輪全球化究竟發生了什么問題導致全球化退潮?一是創新被遺忘,二是公平被遺忘,三是治理被遺忘,這三件東西被遺忘了20年。我們想用8年走出去可能嗎?因此,創新被遺忘導致我們缺動力;公平被遺忘的典型案例是英國脫歐,有52%的人認為開放損害了他們的利益,包括美國的特朗普上臺也是這樣;治理被遺忘,導致目前沒有建立與全球化相適應的全球治理結構。這一輪全球化下,下一步究竟會怎么走?
(一) 美國大選以后的新形勢
主要表現在:一是去TPP,TPP本身就是去全球化,以超大規模的TPP,TPIP,來替代開放多邊主義,而現在要去TPP,要進一步去全球化,它給世界經濟和全球外貿的影響會很大。二是去BIT,2008年中美開始開啟BIT談判,2009年美國叫停,2012年再次重啟,兩年半時間美國建立了一個“BIT2012年范本”,但現在美國說要去BIT。還有美國會加入亞投行嗎?美國會支持一帶一路嗎?我的美國朋友明確告訴我說,不會,美國國會不可能批準。此外,中美下一步可能發生貿易摩擦,這些問題意味著兩個大國之間的經貿關系在未來四年可能會變得更加錯綜復雜。如果人民幣再貶值,中美貿易逆差再增加,美國會對中國發起更多貿易摩擦,中國不斷反制,最后會是什么結果?現在美國要采取擴張性的財政政策,要進行大規模的基建投資,但美國會堅持基礎設施建設美國造,美國并不缺資本,而是缺少有效需求。美國通過大型基礎建設創造有效需求,不可能讓別的國家分享。
(二) 特朗普政策對中國的影響
特朗普上臺以后會采取什么政策,這些政策對周圍可能會有什么影響?我想可能在未來四年增加政府財政開支和減稅,這將對中國產生影響。當美國財政擴張時,將加速加息,對中國來講就意味著進一步資本外流,進一步增加人民幣貶值壓力。美國如果采取減稅,20世紀80年代的里根減稅導致80年代的美元危機,結果是美國生病,日本吃藥,最后日本付出了20年停滯代價,如果特朗普上臺真是采取大規模減稅這次會誰吃藥?仍然會是日本呢還是中國?日本當年付出了20年停滯的代價,中國呢?我們應該怎么做呢?從這個角度來講,我們可以看到,特朗普的所有政策比過去任何一個時期都需要更改,也比過去任何一個時期和中國都可能會形成零和博弈,中國如何能夠把中美在未來4年的變化推向超越零和博弈,這考驗我們的智慧。實現超越零和博弈對我們的外貿結構調整是最有利的。
三、中國外貿面臨新形勢
國際收支雙逆差趨勢。2015年我國國際收支逆差1547億美元。其中,經常項目順差,順差占GDP比例是3%;但資本和金融項目逆差,逆差金額占GDP是4.5%。2015年外匯儲備余額比上年末的減量是5127億美金。從2014年開始,我們的雙順差格局正在發生新的變化,從2014年開始形成了一順一逆,下一步有沒有可能出現雙逆差呢?如果出現對中國意味著什么?從2015年和2016年前三季度的形勢來看,經常項目順差在減少,資本和金融項目的逆差在上升,2106年前三季度包括FDI也是逆差。
從貿易角度看。我們過去35年真正創造順差的部分是貿易中的加工貿易,2005年占出口比重是55%,2016年上半年已經下降到33%,下降了22個百分點,也就是說加工貿易的出口已經退出了。從這個角度講,我們承接加工貿易產業轉移的中西部地區,像四川、鄭州,它們外貿的增長遠高于我國進出口的降幅和全球的平均降幅。在這種情況下,下一步如何發展新型貿易,包括用資本輸出帶動商品輸出,包括跨境電商和新型綜合服務的外貿增長,對我們來講都是一個新課題。
從外資特點看。外資呈現四個特點。成本驅動型的外資正在撤資,參與國際供需代工外資正在持續下降;制造業的外資比重大幅度下降;而市場驅動型的外資、效率驅動型的外資現在開始持續上升;中西部的外資和服務業外資正在持續上升。因此,無論是外貿還是外資,我們都能夠看到一個新常態、新趨勢正在出現。我們不但需要外資,而且我們比過去35年還要需要外資,為什么?比如把廣東的模式分成兩種,一種叫養孩子模式,一種是領孩子模式。比如廣東佛山,它是靠民營企業發展起來的,但是現在佛山的民營企業想轉型升級比登天都難,怎么辦?佛山喊的口號是對標德國,對標歐洲,引入德國和歐洲的制造業和服務業來做大做強做優,佛山過去自己養孩子的地方現在開始領孩子。另外一種模式是領孩子的模式,比如東莞,他們過去領孩子做得很好,現在就可以自己養孩子。可以看到,新35年我們所需要的外資,是要能夠與中國共同轉型的新一輪的外資。
從投資環境看。腐敗,2012年美國在華企業認為是五大挑戰之一,但是在2016年他們認為這個問題已經有相當大的改變。知識產權保護是外資一直重視的問題,2016年中國美國商會的報告指出,無論是專利、商標、版權還是商業激勵,中國知識產權保護非常有效,有效比例都達到了50%以上;在專利保護方面,美國企業承認,中國的知識產權保護的有效性和非常有效的比重達到了三分之二以上。另一方面,美國企業認為在華投資面臨新的五大挑戰,是中國的法治環境不透明、勞動力成本上升、獲得許可證的難度加大、缺少合格員工和行業產能過剩。解決好這五個問題,需要落實三中、四中、五中、六中全會精神,用4個全會的精神來解決好4個全面。對我們外貿新形勢來講,無論是國際環境還是國內環境,它所產生的影響都是一個大的變局。而面對外貿的新形勢,我們應該怎么辦?我們應主動適應新形勢、抓住新機遇、應對新挑戰。▲
(本文是作者在“2016年中國國際貿易學會”年會上的發言,未經本人審閱,發表時有一些刪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