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元石窟摩崖題記的資料及其價值

摘 要：廣元石窟分布廣泛，其中保存有近200則摩崖題刻。但現有研究成果主要集中在摩崖造像方面，尚未見針對題刻的專門研究。這批摩崖題刻類型眾多，內容豐富，是研究廣元地區佛教史、歷史地理、地方史、民族史等各方面的重要資料。本文通過對此地摩崖題刻的整合，指出摩崖題刻對歷史研究的重要價值。

關鍵詞：廣元石窟；摩崖題記；類型；研究價值

1 廣元石窟摩崖題記的主要類別及基本內容

廣元市位于四川省北部，是川陜之路的必經之地，歷為川北重鎮。此地的摩崖造像的雕鑿始于北朝時期，盛于唐代，經過元明清的維護，得以延續至今。現知廣元地區的摩崖造像主要有皇澤寺、千佛崖和觀音巖三處，其中以千佛崖數量最多。此外，還有幾處零散分布于廣元蒼溪、旺蒼、劍閣等地的摩崖造像，題記共有199則，而根據這些題記的關鍵字、內容和格式可以將其分為很多類型，這有助于我們更好的了解其結構，并方便研究之需。下面將分別敘述，并指出每一類題記的內容體例，同時對不同類型題記的異同之處進行探討。

第一種造像類，廣元地區此類題記共62則，此類題記主要包含時間、造像人（部分加官職）、造像對象、造像名稱、“永為供養（敬造、敬謹鐫造、設齋表慶等）”表示尊敬和虔誠的短語、造像的原因和目的這七個要素，只是這些要素并不是全部出現在題記之中，可以由撰寫人進行不同的組合，也可以調整其順序。例如，“/救苦觀世音菩薩一軀 地藏菩薩一軀/比丘僧廣修奉為孝妣造前/件功德兩軀□早□天受樂供養/天寶十五載五月十五日”。

第二種重修類，主要包含所在地點、現存佛像、現狀即重修原因、所修之人、重修的目的（即生人的愿望）、時間、記敘事件、重修過程、為誰而修這九個要素，有個別題記中也會有題詩。廣元地區此類題記共有17則，此類與造像類內容大致相似，不同之處在于多數會涉及重修之原因，比如赴職路過此處或奉某人之命，我認為這一類題記在祈愿的程度上比造像類大，后者修筑佛像為的是突出自己愿永為供養的意愿，主要是為了體現造像之人對佛祖的虔誠之心。“/府主相公宅越國夫人四十二娘，奉為/大王（空二字）國夫人重修裝毗盧/遮那佛壹龕，并諸菩薩及部從/音樂等，全并已裝嚴成就，伏愿/行住吉祥，諸佛衛護，設齋表贊，/訖永為供養，乾德六年七月十五日白”，包含了重修類題記的主要內容，比較全面，最后則是重裝之人的愿望，即為自己以及天下祈福。

第三種為裝飾類，廣元地區此類題記共有28則，此類題記內容包括所修之人、所飾佛像、時間、祈保、慶訖、供養、為誰而修、生人愿望、緣由等幾部分，大致格式與第二種很相似，有時裝飾和重修在區分上可能容易混淆。重修主要是在佛像五官被侵蝕或者有殘損的情況下，對其進行補修，而裝飾主要是裝彩，對原本的佛像進行彩繪，使其更完善。

以上這三類，在廣元石窟總錄里面是最主要的三類，其他還有一些零散的、數量相較于前面三類較少的幾類題記，下面將一一敘述，這幾類題記內容比較簡單，主要組成部分大致都是人名、時間和事件，區別僅在于刻此題記的原因或者目的不同。

首先為游覽題記，即幾人同約來此地游覽所刻，廣元地區此類題記共有4則。例如“/知郡朝奉/安宗說子/野通判朝/散任元偓/倦夫路分/左藏張憲/臣世規催/發茶鹽張/帆惇誠，元/佑三年正/月廿日，同/游百堂寺”，內容簡單，僅列舉了人名、記錄時間，后面寫出“游百堂寺”這一事件。

第二個是為友人在此餞行而寫的題記。這類題記共4則，例如“/趙執中，李伯京弟長/孺，李顯臣，王子儀，餞/安肅賢宰喬補之/至此，甲辰年清明日/”，一般都會有踐行等標志性字詞。

第三個為回、赴任及進討行軍時在此所刻的題記，此類題記共有12則，最晚的211龕至正十年題記“/承直郎陜西諸道行御史臺/監察御史范勿字去非，欽捧/圣旨前往四川云南等處，/開讀過此。/至正十年正月日題”，此類題記的大致格式即是如此。

第四個為人名題記，僅列舉了人名，或加上時間，并無其他內容。此類題記共5則，“/利州刺史李弇/進士李云/進士馮瞻/進士李濬/，辛卯歲六月四日題”，這個雖與前述游覽題記相似，但因缺少關鍵性詞語，暫將其定為人名題記。

此外，部分題記并未有太多內容，例如“/東頭供奉官閤門祇侯知利州軍州事鄧雅/，左待禁閤門祇侯利州兵馬都監郝守元/，同接峽路鈐轄史太保至此，祥符乙卯年八月十一日”，所以此類題記只能作為“至此”題記，即這些題記并無其他關鍵性詞匯可以幫助分類，所以只能單獨列為一類題記，此類題記僅有5則。

除上述題記外，此地還有幾通十分重要的碑記，例如皇澤寺的“廣政碑”及其碑陰的籍帳碑，詳細記錄了廣政二十二年皇澤寺所收財物的一系列情況，包括捐贈人、捐贈貨物的多少、地產四至、所有權證明等等，是一類及其特殊又十分能反映寺院經濟狀況的碑文，對于了解后蜀時期皇澤寺的地產、寺廟內的集用家具以及殿內所建屋舍等相關情況有很大幫助；以及至元二十六年“廣元府記碑”，體現出廣元在歷史上的重要性。在第223窟兩側壁有一咸豐年間當地縣官奏報內容所刻成的碑，因此地有賊患需加強武備，希望此地可免捐輸津貼及批準告示，這是一類能夠客觀反映清朝咸豐年間此處社會情況的碑文。

2 廣元石窟摩崖題記的研究價值

廣元地區的題記有著豐富的研究價值，從總體上來看，如此眾多的摩崖石刻題記，能夠反映出其地理位置的重要性，廣元地處古代秦蜀走廊“金牛古道”，是由陜入川的必經之路。從北魏開始的造像活動，一直延續到清朝而從未中斷，這些造像題記為研究此地的歷史變遷就提供了很好的資料，又能更深一步地研究其他相關歷史問題。

首先是此地佛教史和造像史方面的研究價值。從題記中的時間來看，廣元的佛教造像史一直從北魏隋唐延續至今，而唐代的造像類題記最多，此后多為重裝、裝飾等類題記，同時千佛崖在宋元明清時仍有大量的重裝、粧飾活動和個別的造像活動，說明千佛崖頗負名氣，一直保持著廣元造像區域的主體位置；從題記中的人物來看，唐代多為朝廷官員，宋代出現女弟子裝飾佛像的現象，宋元時期則是上至朝廷命官下至普通百姓均有題記。這些也能從側面反映出此地佛教信仰的長久性和普遍性，通過此種分類，可以了解此地造像的發展過程，繼而整體把握此地的石窟營建歷程。

同時，此地豐富的摩崖題刻可以反映出廣元地區的佛教發展歷程及佛教信仰的變遷，此類問題屬于佛教史方面的研究問題。例如第366窟佛像名稱由唐代的菩提瑞像到五代的毗盧遮那佛，其題記中名稱的變化能反映出印度佛教信仰在傳入過程中的發展演變，同時人們的信仰以及認識亦會有所變化，現已發表了許多與之相關的研究，本文第一部分均有提及。

其次為歷史地理方面的研究價值。我們可以根據題記中所涉及的廣元地區建制名稱，進一步考證史書記載中此地建制沿革的準確性，同時又能根據這些題記研究此地地理位置上的重要性。千佛崖的元代題記有14則，除至順二年、至元庚辰年兩則外，其余十二則均為元順帝至正年間題記，且均為地方官員所刻，均類似于第二部分提及的第211龕赴任題記，均為守四川、云南二省之官員過此而記，證明此地為進入四川、云南的必經之地。皇澤寺現存的《廣元府記碑》大致敘述了廣元的歷史沿革，并詳細敘述了廣元府在蒙哥和忽必烈時期的建制演變，文中提到“上以利為秦蜀咽喉”，而縣志記載的此地建制沿革，以元代的行政級別最高，更反映出了此地在元代地理位置上的重要性。同時，千佛崖題記中因為開讀圣旨、慰諭、進討、赴任回任、入蜀入云南等原因過此而題刻的有近20則，這類題記在唐宋元三朝均有，證明此地歷代都是入蜀或入云南的必經之地，其地理位置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第三，根據這些題記亦可以研究此地的古代史問題，例如唐僖宗中和元年的題記有5則，中和二年題記4則，其內容均為朝廷官員所刻，多包含赴任、赴行在、宣慰、討伐等關鍵字。根據歷史記載可知，黃巢于廣明元年末打入潼關，中和元年僖宗離宮逃往成都，直到光啟元年即中和五年才回京，期間僖宗行在即在成都府。由于黃巢起義期間戰事頻仍，所以這一時段的題記多包含宣慰、討伐等字眼，此類題記便證實了史書記載，同時，從一個側面真實反映了唐朝末年黃巢起義時各類官員來往于此地的事實，表明當時官員無論是宣慰還是回赴行在，均會來此瞻禮或重修佛像，這不僅體現了當時佛教信仰的盛行，亦能體現出此地摩崖造像的重要地位，同時還能從側面反映出此地在地理位置上的重要性。

第四為民族史方面的研究價值。千佛崖第223窟道光二十二年章嘉呼圖克圖造像題記，《廣元千佛崖“藏佛洞”考察》指出，此窟的造像之人是道光年間的四世章嘉呼圖克圖伊希丹畢堅贊，而所造佛像即為三世章嘉呼圖克圖若必多吉。根據史料記載可以看出，若必多吉在雍正和乾隆兩朝頗受重視，為兩朝國師，多次代表皇帝入藏，他不僅受到雍正帝和乾隆帝的信任和重用，在藏區也受到群眾的喜愛和敬仰，而作為聯系兩地關系的章嘉呼圖克圖，為清王朝對西藏的有效統治做出了貢獻，也為漢藏地區的和平交往、國家統一做出了巨大貢獻。根據《西藏奏疏》卷二的記載，四世章嘉呼圖克圖于道光二十二年四月十六日前往西藏，此造像為十月立，所以可以看出此造像是他去西藏的路上立的，而非回程路上。

廣元地區佛教造像的相關研究已經有大量的成果發表，但這里的題記并未受到跟多的重視，學者們只對其中的少數幾則題記做了大量的考證，實際上還有很多價值值得我們去探索，同時，若能將此地的題記進行整合研究，便能更好的發揮其出土文獻的價值。

3 結語

至今為止，學術界對廣元地區尤其是皇澤寺和千佛崖的摩崖造像已有了一個較為清晰的認識，研究性論著也十分豐富，涉及造像的風格、題材，龕窟形制、斷代，佛教造像的發展及演變等多方面。但可以明顯感覺到的是，廣元地區所發現碑刻題記的整合性研究相比而言較為少見，大多數涉及到的題記都只是起佐證作用，很少有文章能以廣元地區的摩崖題記為主要研究對象，進行整體上的研究和論述。本文旨在對廣元地區的摩崖題記進行梳理，隨著對題記認識的全面和系統，使得這批題記能夠充分發揮其在研究廣元地區佛教史、歷史地理、地方史、民族史等各方面的史料價值。

參考文獻

[1]《廣元地區內容總錄·千佛崖卷》下冊，成都：巴蜀書社，2014，第108頁。

同上，第355頁。

[2]《廣元地區內容總錄·千佛崖卷》下冊，成都：巴蜀書社，2014，第113頁。

[3]溫玉成：《廣元千佛崖“藏佛洞”考察》，四川文物，2003第三期。

[4][清]孟保《西藏奏疏》卷二，清道光刻本，第26頁。

作者簡介

賀曉旭（1993-），女，漢族，陜西西安人，碩士，四川大學歷史文化學院，研究方向：文物與藝術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