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新成



摘 要:針對傳統農業地區金融發展的空間特征,文章利用Matlab與ArcGIS軟件,結合河南省傳統農業地區縣域金融發展的面板數據,定量分析了城鎮化對縣域金融發展影響的力度和方向。研究結果表明,縣域金融發展地域間差距愈發明顯,呈逐步擴大趨勢;傳統農業地區的縣域金融發展具有較強的地理依賴特征,圍繞區域中心城市呈現兩極分化格局;城鎮化對縣域金融發展的影響具有明顯的空間異質性,受城鄉金融排斥的影響,邊緣地區的城鎮化“溢出效應”并不明顯且抑制農村金融發展的進一步提高。
關鍵詞:金融發展;Kernel密度估計方法;空間溢出;金融排斥
中圖分類號:F830.3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2265(2016)04-0054-05
一、 引言
我國理論界對于城鄉“二元化”問題一直從城鄉一體化來考慮城鄉差距問題,認為只要城市化發展的空間溢出效應足夠顯著,那么城鄉之間要素的雙向流動足以通過城市反哺農村的機制來減小城鄉經濟發展鴻溝。然而近年來,城鄉之間的經濟鴻溝卻愈來愈大,而筆者認為其中的城鄉差距不僅僅是指城鄉居民收入差距,更應該包括金融資源配置失衡的城鄉“二元性”問題。固然,從文獻上來看影響城鄉差距的因素相對較多,但是從長遠來看縮減城鄉差距離不開農村地區尤其是傳統農業地區金融發展的支持。不過目前國內學者的研究角度大多是從如何縮小城鄉差距這一角度探討金融發展、城市化之間的關系。姚耀軍(2004)認為我國農村金融發展與城鄉收入差距存在長期雙向因果關系,傳統農業地區金融發展的非農收入效應具有地域差距特征,而農村金融發展規模的擴大、效率的提升、結構的完善長期來看都將有利于改善城鄉收入差距。王虎、范從來(2006)結合我國現有工具變量分析了農村金融發展對農民收入的影響渠道,認為對農村居民收入有著顯著影響的是農村人力資本、農村勞動力就業結構、三次產業結構以及我國支農政策,而農村金融中介的發展卻起到降低農民收入、拉大城鄉差距的作用。然而前兩者都沒有清晰地表明農村金融發展拉大城鄉差距的機理。楊剛(2015)利用我國1979—2010年省際時間序列數據,從農村儲蓄率、農村投資比率的角度實證研究了農村金融發展與農村經濟的動態關系,結果發現農村經濟發展的瓶頸在于農村廣泛存在的金融抑制;而王征(2011)則指出城鎮化進程中“嫌貧愛富”是阻礙偏遠地區農村融入城市發展規劃的不可忽視的因素,一些資源匱乏、經濟發展長期處于落后地位的農村地區被邊緣化也就不難理解;張兵、劉丹(2013)則認為城市化的進程和城鄉收入差距的緩解存在顯著的門檻效應,呈現“倒U”形曲線特征,間接否認了兩者之間的單項因果關系。因此國外有學者從城鄉金融排斥的角度出發,探討涉農金融機構在農村市場的撤離引發的城鄉差距進一步擴大現象,如萊申(A.Leyshon)。溫濤(2005)指出在我國農村金融市場涉農金融機構的融資風險一直過高,其中原因主要是擔保抵押體系不健全;程開明、李金昌(2007)則進一步指出,城鄉金融排斥會造成農業發展資金匱乏,進一步拉大城鄉差距。
本文擬在深度剖析縣域金融發展空間差異性的基礎上,利用1990—2012年河南省傳統農業地區的各中心城市、縣市的空間面板數據,探討區域中心城市的金融“虹吸”對農村經濟發展的影響,進而尋求破解城鄉差距的對策。
二、 數據來源、模型的設定與變量說明
(一)數據來源
本文在考察傳統農業地區縣域金融發展空間差異性時,以河南省60個傳統農業縣域空間單元為例,樣本區間跨度選取2000—2012年,同時為了檢驗城市化對農業地區金融發展的影響,利用空間面板截面數據構造柯布—道格拉斯模型。城鄉收入差距指標數據來自《中國農業統計年鑒》并整理計算得出,各地區農村信用社信貸數據來自于《中國金融年鑒》,城鄉從業人員數據來自《河南統計年鑒》。
(二)分析方法
利用核密度估計方法考察傳統農業地區縣域金融發展空間差異性,核密度估計是假定待估變量服從某種概率密度函數分布,拋棄參數估計方法的各種假定,用連續曲線來描述待估變量隨時間變化的動態趨勢,在分析大樣本數據時具有無可比擬的優勢。
本文利用比較常見的高斯核函數式(1)來估計密度值,為了排除人口總量的影響,對高斯核函數進行加權處理,即采用人口比例加權求和,利用式(2)自適應核密度函數來估計待估變量在某一取值下的概率。
(三)模型的設定及變量的說明
傳統的時間序列數據回歸分析忽視了空間差異,得到的參數僅僅表明一個全局意義上的概念,因此為了反映城市化程度對農村金融發展的影響方向及影響強度,本文利用斯托克和沃森(Stock和Waston,1993)提出的DOLS估計方法并結合公式(5)構建反映城鄉差距關系的面板回歸模型。
1. 農業地區縣域金融發展水平FD。在國內相關文獻中,衡量金融發展水平一般采用羅納德·麥金農指標與雷蒙德·W·哥德史密斯指標。但是麥氏指標無法有效解釋金融系統的負債來源以及空間配置,尤其是陳平(2002)指出麥氏指標度量下的我國金融發展水平偏高,有失準確性。因此本文采用戈氏指標,并借鑒田杰(2011)的定義,將農村金融發展水平定義為農村金融資產與農村國民產出之比,其中農村金融資產利用譚燕芝(2009)的分析方法用農戶儲蓄存款與農業存款之和來代替,由于相關統計年鑒并沒有農村產出的數據,因此用第一產業GDP來代替。
2. 城鎮化水平Urbn。城市化既包括人口因素,也包括產業因素,因此文章借鑒孫永強(2012)的方法,利用非農從業人口占比與非農產業占比之和的算術平均數來代替。其中非農從業人口占比等于城鎮從業人員/城鄉從業人員,非農產業占比即為第二、三產業比重。
3. 城鄉金融“二元”性Ruf。利用農業貸款/城鄉貸款余額之比來表示城鄉金融“二元”性,用來體現農村金融資源的占有程度。
三、傳統農區縣域金融發展的空間差異分析
從總體來看,自從20世紀90年代以來金融市場的“極化分布”特征愈發明顯,城市金融市場競爭加劇,機構設置增多,與此同時農村金融資金外流規模在迅速攀升。據湯敏(2006)測算,農村金融市場外流資金規模每年大概在3000億元左右,邊緣地區甚至淪為金融“真空”地帶。由于縣域金融發展空間分布不平衡,學術界大多利用空間地理統計分析(ESDA)的方法來體現這一空間格局,因此本文借助ArcGIS軟件,對局部空間相關系數MoranI進行Z統計檢驗,得出河南傳統農業縣域金融發展的冷熱分布格局(見圖1)。可以清晰地發現,河南傳統農業縣域金融發展空間格局呈現明顯的“高—高”集聚和“低—低”集聚的態勢,空間差異較為顯著。
[圖1:2012年河南省傳統農區縣域金融發展“冷熱”分布空間格局]
為了更深刻體現傳統農業縣域金融發展的動態演變趨勢,本文通過對河南省60個傳統農業縣域空間單元的金融發展相關指標數據的整理,利用Matlab軟件,結合核密度估計方法來反映各地區金融發展的動態演進特征,進一步把握區域中心城市周邊地區與邊緣地區的空間差異分布,如圖2所示。作為一種非參數估計方法,核密度估計類似直方圖可以用來考察數據的分布形態以及眾數的集中程度,當然我們也可以利用分布形態的偏態與波峰數量來說明待估數據的差異程度。為了說明區域中心城市對周邊地區的輻射帶動,筆者選取了河南省三個地區的縣域作為考察對象,一個是相距鄭州市較近的新鄉地區,兩個相距鄭州市較遠的地區,分別為商丘市和周口市,其中周口地區為具備相當區位優勢的傳統農業地區的中心腹地,商丘地區為邊緣農業地區。
在圖2中,樣本縣域金融發展水平的核密度估計分布形態在2000年呈現較為陡峭的趨勢,這首先說明這些地區內部縣域之間的金融發展水平并沒有顯著的差異,并且地區之間的金融發展水平也沒有呈現空間差異性;然而隨著我國城市化進程的推進和深入,樣本縣域金融發展水平的核密度估計分布形態在2012年卻呈現出明顯的空間差異性,尤其是新鄉地區金融發展水平的峰值開始明顯超越其他兩個農業地區,并且核密度估計的分布形態愈發平緩,說明其內部縣域之間的差距也較為明顯,反觀周口地區和商丘地區,除了周口地區利用區位優勢金融發展水平稍有提高,作為外圍地區的商丘地區幾乎處于停滯的境地。
總體來看,傳統農業地區的金融發展水平在整體上呈現上升態勢,但其空間分布已出現不平衡趨勢。豫北農業地區金融發展水平已經進入高水平階段并向不均衡過渡,而豫東農業地區已顯著落后并處于低級階段,說明中心城市的輻射帶動并不顯著。我國近年來經濟發展的動力逐漸由工業拉動向城市輻射轉變,區域中心城市利用其“大市場”的先天優勢通過要素轉移和產業協作帶動周邊地區的發展。然而區域中心城市的發展對周邊地區的拉動并不是均衡的,歸根結底還是要取決于兩者之間的產業耦合,鄰接中心城市的周邊縣域可以更好地利用區位優勢安排產業布局,使之能夠在滿足“大市場”的基本需求基礎上帶動其農副產品生產及農產品加工業的發展,而邊緣地區卻由于勞動力的迅速流失使其鄉鎮企業面臨發展的瓶頸,隨著加工業的轉移和消失農村金融發展也便失去了工業支撐,和其他地區金融發展水平的差距也就越拉越大,在空間格局上必然呈現“分化”態勢。
四、面板DOLS模型檢驗分析
在采用DOLS模型檢驗時,為避免出現“偽回歸”現象,首先對面板數據進行單位根檢驗;其次利用協整檢驗分析面板數據之間是否存在長期的均衡關系;最后采用DOLS(動態最小二乘法)估計協整關系,來揭示金融發展水平、城市化以及城鄉收入差距之間的動態關系和空間差異性。
(一)面板單位根檢驗
為了體現變量之間存在的長期彈性關系及消除異方差,對原時間序列進行了對數處理,主要是基于變量對數形式的差分在經典回歸中經常被近似認為變量變化率,即回歸參數可以近似看作彈性系數。各面板數據單位根檢驗結果均拒絕原假設,該面板數據為一階單整序列。
(二)面板數據協整檢驗
為了保證檢驗結論的穩健性和結論的可靠性,利用佩德羅尼提出的四個組內和三個組間統計量和高(Kao)提出的ADF統計量分別進行面板協整檢驗,結果表明,變量間存在著長期而穩定的均衡關系。
(三)面板協整方程的估計
為了發現城市化、城鄉收入差距對金融發展水平的影響,利用面板DOLS方法來估計三者之間的協整關系并進一步反映協整關系的空間差異性。由于篇幅關系,截取較為典型的縣域來說明問題,相關估計結果見表1所示。
可以看出,參數估計值大部分都為負值,并且其協整方程參數t檢驗值較為顯著,這一結果不僅說明傳統農業地區的金融發展、城鎮化水平和城鄉收入差距之間存在長期協整關系,而且對大部分縣域來說,城鎮化進程的加快會在一定程度上阻礙傳統農業地區金融發展水平的提高,這與范從來(2006)和李金昌(2006)研究結論基本一致。同樣傳統農業縣域的金融發展水平與城鄉收入差距變化也呈現負效應關系,這符合莫維(Moav,2004)、曹裕等(2012)的研究結論。同時表1顯示不同地區之間參數估計量差別較大,這不僅說明協整關系的長期效應不盡相同,更進一步說明了金融發展相關影響因素的空間差異性。
1. 城市“溢出”分析視角。在具體分析參數估計值之間的差異性時我們發現距離區域中心城市較近的縣域,參數估計值會出現正值,例如輝縣(β1=4.06)、長垣(β1=1.64)與長葛(β1=4.59),這意味著這些地區的城鎮化水平與其農村金融發展水平正相關。區域中心城市的發展為臨近地區的產業調整提供機會,周邊地帶與區域中心城市逐漸形成產業互補,如輝縣的農業旅游、長垣的農業機械、長葛周邊地區的花卉和蔬菜生產。不僅解決了其農副業及農副產品的銷售市場問題,而且進一步為其減小城鄉收入差距、改善農村剩余勞動力的外流問題提供了有力的支撐。但是隨著空間距離的擴大,區域中心城市的“溢出”效應就逐漸降低,如太康(β1=-2.75)、淮陽(β1=-3.56)、寧陵(β1=-4.33)、民權(β1=-2.68)等邊緣地帶其參數估計值則為負值,這意味著這些地區城鎮化水平的提高帶來的只是農村勞動力的外流,農業生產方式及農業生產結構并沒有發生本質性的變化。據調查,邊緣地區的農村“空巢化”現象突出,鄉鎮企業因為勞動力資源的外流而難以為繼,產業也在隨著金融機構的“嫌貧愛富”逐漸向區域中心城市轉移。
2. 城鄉“金融排斥”分析視角。表1顯示上述地區金融發展水平與Ruf變量之間為正相關關系。Ruf不僅僅只是反映農村地區對金融資源的占有程度,而且是反映城鄉金融“二元化”的貼切指標,可以用來反映農村金融排斥程度。城鄉金融“二元”分割是對農村金融發展的抑制,這種抑制在不同地區也具有明顯的空間差異性。從表1可以發現城鎮化效應較強的縣域其β2估值相對較低,城鎮化效應較弱的縣域其β2估值卻相對較高,這意味著若銀行等金融機構的外源性融資向邊緣地帶農業地區傾斜時,該類地區金融發展水平會由于融資瓶頸的緩解得到更快的發展(孫永強,2012)。眾所周知,我國財政體制“撥改貸”改革以來,地區之間金融資源的“條塊”分割尤其嚴重(周立、胡鞍鋼,2002),同時支農金融機構(農業銀行、農村信用社)一改過去支農的傳統也開始偏離其職能定位,資金投向向區域中心城市以及非農產業傾斜,農村資金非農化趨勢較為突出。這種城鄉金融“二元化”的金融資源配置結構惡化了傳統農業地區尤其是邊緣地區的農村金融基礎設施,“惜貸”問題愈發突出,不僅加速農資外流,而且進一步減少了邊緣地區農村剩余勞動力再就業的機會,形成惡性循環。從這一角度出發,弱化邊緣地區的金融排斥現象將有助于工業尤其加工業的發展,對于縮小城鄉差距、緩解農村剩余勞動力外流造成農村“空巢化”的負面影響具有深遠的現實意義。
五、研究結論及政策建議
本文利用河南省2000—2012年60個縣域空間單元的面板數據,實證分析了城鎮化、城鄉金融排斥對農村金融發展的影響。研究結果表明,在未考慮其他變量的前提下,傳統農業地區縣域空間單元的城鎮化水平對其金融發展影響隨著與中心城市距離的擴大而呈現衰減性,且邊緣地帶兩者之間的統計關系為負相關;農村金融占有率與農村金融發展水平呈正相關關系,且愈是邊緣地帶兩者之間的統計關系愈為顯著。鑒于此,要縮小城鄉金融發展差距,需要區域中心城市與周邊縣域做好產業協作,同時改革傳統農業地區的金融體制,切實而合理發揮涉農金融機構支農職能,完善農村金融基礎設施,促進農村經濟的快速發展。
(一)探索農村金融體制改革,弱化城市金融“虹吸”
若無法改變農業生產過于依賴自然條件的先天缺陷,金融機構因涉農信貸資金風險過高而“嫌貧愛富”也就無法避免。應借助政府之手彌補農村金融市場的這種“失靈”。充分利用我國涉農金融機構網點覆蓋面較廣的優勢,加大對涉農金融機構的財政補貼力度。同時探索籌建發端于農村、扎根于農村的村鎮銀行、小額信貸公司;并且還要加強對現有涉農金融機構的資金監管,遏制農資“非農化”現象的進一步蔓延。
(二)破除農村金融抑制的根源性問題
農村金融市場的薄弱環節是信用體系、擔保體系建設滯后,由此而造成涉農金融機構對農村金融服務對象出現排斥現象,資金錯配也就不可避免,因此應探索農村金融市場抵押擔保的新模式,完善涉農金融機構風險分擔及補償機制。為消除城鄉金融排斥,應盡快建立符合我國國情的土地金融機構,結合新農村土地流轉發展農村土地抵押貸款業務。
(三)擴大城鎮相關產業鏈向農村輻射的深度
城鎮帶動農村發展是“城鄉互動”關系的體現,不過歸根結底還是取決于城市產業鏈與農業的對接程度。因此若要進一步延伸城市的輻射范圍和影響力,必須首先加強農產品及農副產業再加工能力,不僅可以發展壯大鄉鎮企業,而且可解決農村剩余勞動力的就近就業問題,有效緩解“空巢化”對欠發達農村地區社會及經濟發展的負面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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