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正統臨戎錄》中分析明英宗

【摘要】：公元1449年8月，明英宗在北征瓦剌中，因敗被俘，其羈留蒙古生活將近一年的時間，史書稱之為明英宗“北狩”事件。被俘之后，英宗不僅安然回國，還在事隔八年之后重新登上皇位，倘若沒有英宗處變不驚、臨危不亂的果敢膽識，他又如何能突出重圍，再度臨御天下。《正統臨戎錄》是英宗在蒙古期間隨侍身邊的近臣哈銘所撰，這部特具價值的史料，與正史中記載的迥然不同，也蘊藏了大量的“北狩”期間的資料，史家莫不視為研究明中期史學的瑰寶，經常補充國史闕遺。

【關鍵詞】：明英宗;個人魅力;北狩

《正統臨戎錄》是英宗近侍楊銘親歷所撰，所以較其他史料，它的內容要更加真實貼切、豐富、涉及范圍更廣。又因楊銘與英宗關系較為親近，所以他的記述會更多的反映出當時的真實情況。該書記述了“土木之變”的原因，被拘原委，明英宗被俘經過，侍奉明英宗起居及在蒙古的生活情況，以及明蒙之間圍繞明英宗南還問題的種種交涉，是研究明蒙關系的重要資料。

一、事出有因

青年時代的明英宗頗有一股安邦定國的雄心壯志，欲效仿祖先出征漠北，維護祖業，建立不世之功。1449年，瓦剌太師也先入侵大明邊境，英宗下詔：“虜賊逆天背恩，已犯邊境，殺掠軍民，邊將累請兵救援。朕不得不親率大軍以剿之。”可惜，因為戰略失誤、指揮不當、大軍倉促集結、后備不足等原因，大軍傷亡慘重，英宗兵敗被俘。然《北使錄》載：“比先我出來，非為游獵私己之事，乃為天下生靈，躬率六軍，征討迤北。”朝中大臣雖對親征多有非議，但是對于群眾百姓而言，瓦剌入侵，皇帝御駕親征，雖被俘但民心未失。

二、具體分析明英宗

（一）傳統型權威

馬克斯·韋伯的《經濟與社會》中把領導權威魅力的基礎劃分為三種類型：“魅力型、傳統型和法理型。”英宗當時臨御天下已有春秋十四載，執政期間，政治清明，百姓安居樂業，帝國蒸蒸日上，君主權威早已在三楊的輔佐執政下深入民心，且施政較為謹慎，深得百姓擁戴。且御駕親征也是因為瓦剌挑釁在先，掠殺邊境無辜百姓，出師有名。

（二）主體素質

危難時，方見君子之質，帝王之度。文中載：達子兄說：“這個人不是等閑的人，動靜不象個小人兒。”明英宗的個人性格、品質、氣質等因素一覽無余，在動輒殺機四伏的敵軍中，反而使敵人驚怕不敢擅動。瓦剌大營中，他打破習慣和傳統的障礙，縱橫捭闔，積極引導臣下，步步為營，最終克服困難，順利實現歸國目標。

（三）價值取向

英宗被拘留瓦剌之初就做好計劃，制定目標，而這個目標也與被俘的臣屬們目標一致，上下一心，相互達到高度的心里認同，樂意為被俘皇帝驅使。英宗把個人目標同群眾目標結合起來，綜合考慮，統籌兼顧以便達成目的。

（四）實現目的的幾大方式

1.善擇良才，為己所用。哈銘通曉蒙語，正是英宗所需的可用之才，所以英宗當機立斷將哈銘父子留在身邊，通過合理的人事安排，既可以及時了解瓦剌的內部情況，也可以將自己在瓦剌的內部消息及時速遞。哈銘不僅在瓦剌盡心盡力的服侍英宗，還充當了明廷與瓦剌交往的使者，他屢屢為英宗傳遞信息給明廷，并且在瓦剌內部作了大量的內部工作，建立和維護了英宗與瓦剌貴族的私人友誼，對英宗忠心耿耿，為英宗還朝和明蒙之間友好交流做出了重大貢獻。

2.與敵為善，廣交好友。英宗在位時，接見瓦剌使臣頗多，對瓦剌的具體情況頗為了解，當時明朝對瓦剌的政策多恩威并用，時有賞賜。子曰：“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斯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禮節之，亦不可行也。”要達成目的，不僅要對人以禮相待，給予下屬必要的恩惠是必須的，特別是瓦剌身為外邦，被華夏正統視為蠻夷之處，每每交涉，中華多予禮遇，使瓦剌上層部分頭領產生道德認同感，形成共同的價值觀念，在內心深處對于明朝皇帝以禮遇和好感。雖然英宗被俘，但是也先、伯顏帖木兒等蒙古首領對其多有禮遇。賈誼：“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英宗能在蒙古受到較好的待遇，也是因為早先其多施仁義、懷恩四方的友好做派。

3.為君以德，以禮待人。子曰：“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為人不仁則人心亡，為君不仁則天下亡。英宗對于物仁慈、對于下屬關心熱情，在困境之中關懷下屬，不僅使臣子感到尊重，推心置腹，將心比心的思考方式，與人為善的處理方式更使臣子對自己死心塌地、忠心耿耿。

4.關愛臣屬，平等待人，團結一心。道德心理是人對于自己、他人、社會的某種真誠的態度和傾向，也是決定個人魅力的重要組成部分。保護下屬、籠絡人心、團結臣子、除去奸佞，消除外界壓力所產生的負面影響，保持自己小隊伍內部的團結協作性是最為重要。不僅需要內部隊伍穩定，英宗還必須積極的設法創造和保持外部關系的穩定和友好。英宗不以自我為中心，不擺皇帝架子，尊重他人并與臣下同甘共苦。常言道：“撼人心者， 莫先乎情”，英宗關愛他人，時刻注意使用情感激勵的手段關心人，關愛下屬，忘記“身份”做人，不搞特殊化，不求奢華，不擺架子，增強了他的社會親和力和人格魅力。

5.飽受磨難，苦中作樂。明英宗在瓦剌的物品供給并不充裕，總體上來講，跟蒙古人一樣，過著不斷遷徙的游牧生活。據李實《北使錄》載：“上所居者帷帳布幃，席地而寢。”北方天寒地凍，帳房里比較冷只能相互抱足取暖，想吃一些米面，也只能明廷使者前來饋贈一些。即使如此，英宗卻把僅有的物資賞賜臣下，贏得好感。從最高權力的頂峰跌落下來的英宗而言，及時調整自己的心態能夠做到苦中作樂，如何積極利用各種條件，迅速提升他的決策能力、辦事效率、親和力是成功還朝的重要基礎。盡自己最大的能力去籠絡瓦剌貴族階層，沒有條件也要創造條件，雖然自己物品不充裕，但每當有些百姓、官員或者使臣貢獻的一些物資，英宗都差遣哈銘給也先、伯顏帖木兒等送去，抓住機會努力表現，爭取取得瓦剌部分貴族的好感和支持。

6.保護臣屬，籠絡人心。英宗被俘后，因為其太上皇的特殊身份，再加上自己優良的素質，贏得了部分瓦剌貴族的尊重和喜愛。英宗廣泛收留戰后的漢人俘虜和奴隸，也盡可能的保護被俘漢人的性命，以為己日后所用。“士為知己者死”，正因為英宗真誠、真實的人格，他才能一呼百應，得到臣下的效忠和擁護。“一只獅子帶領著的一群羊，能打敗一只羊帶領著的一群獅子。”英宗帶領的這群臣屬，猶如一個中小型組織，親和的人格魅力，使追隨者承認、信任、崇拜，愿意為他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計殺奸佞，增添信心。在決策方面殺伐決斷、鏟除叛徒，具有非凡的個人品質，能夠審時度勢，利用有利形勢，迷惑敵人，借刀殺人，既鏟除奸佞，又使臣屬心悅誠服，增添了信心。

7.堅持祭祀，反思責任。“至正月初一日，爺爺燒表告天。燒表已畢，有也先差人來請圣駕。”每年正月的祭祀是明朝皇室一年一度最為重要的皇家典禮，即使是身為俘虜遠處他鄉，條件十分簡陋，英宗毅然堅持遙拜列祖列宗，表現出了深刻的自我反思，明白自己作為大明皇帝肩負著江山社稷的重任，卻空腹一腔熱血，戰敗被俘，將江山社稷推到風口浪尖之上，情愿退位讓賢的負責態度。

在明、蒙雙方激烈的政治和軍事博弈當中，英宗清楚的明白了自己所處的形勢和地位，僅僅依靠于明廷的單方面努力是不夠的。并且在自己被羈押瓦剌期間，英宗共計十八次向北京派遣使者，均以失敗而告終的情況下，如果不主動發揮實施自救，那么處境將會更加危險。英宗當機立斷命臣下修書三封：一禪位于郕王，一問安于太后，一致意于百官。三封書信解決明廷當時最為嚴重的問題，最高權力誰去繼承，盡快使國家步入正常運行軌道，安撫太后，表明孝義，致意群臣安撫百官，穩定民心。反思自己御駕親征的失誤給江山社稷祖宗基業帶來的危機，情愿退位承擔責任，然后與明廷一道“固守社稷”，以社稷為重，做一些有利于明、蒙邊境的事。

（四）群眾認同

明英宗自身的優良素質和與生俱來的親和魅力使草原上的敵人對其產生好感，愿意為自己驅使。雖然在被俘的窘境中，他始終鎮定自若，泰然處之，以心相交，推心置腹，不僅與負責看管他的士兵和軍官成為朋友，還與瓦剌貴族也先成為知己。而伯顏帖木兒無論是在物質層面還是精神層面都全部倒向朱祁鎮，不僅保住了英宗的性命，還為他提供生活保障，甚至幫助朱祁鎮計殺喜寧，助他回到大明，否認景泰帝，心甘情愿支持他繼續做皇帝，給英宗做思想工作，怕他心理壓力大傷心難過。

（五）知恩圖報，不忘舊情

可以共患難也可以共富貴。在返回大明之后，即可傳旨封賞有功之人。本月二十六日，太監興安傳奉圣旨：“哈銘升一級，校尉袁彬升試百戶，欽此！”升銘實授所鎮撫。再度臨御天下之后，不忘舊情，著重犒賞當年有功之臣。天順元年正月十七日，爺爺復登寶位。升銘錦衣衛指揮僉事。天順五年七月初二日，擒殺反賊曹欽等，有功。八月十二日，升錦衣衛指揮同知。傳統儒家思想的教導使朱祁鎮恩仇必報，所以在他復辟之后，他多次賞賜哈銘等人，以報答哈銘當年對他的誓死效忠之情和忠君愛國之意。

三、歷盡艱辛，終于返朝

英宗以他寬厚、友善的待人處事方法、謙謙君子的態度、溫潤和煦的氣質，雖身為俘虜，但有禮有節，以不失人君的恢弘氣度，與敵為善，以心相知，終究化干戈為玉帛。英宗的“人格魅力”是一種形象，泰然自若、臨危不亂;是一種力量，保護臣屬、計殺奸臣;是一種表率，知錯能改、承擔責任。明英宗與也先一開始是敵人，各自劍拔弩張，誓要消滅到對方;英宗被俘后，又相互警惕、相互恭敬;漸漸地，在交流中慢慢放下芥蒂，在雙重的夾縫之間恰到好處的處理好他與明英宗亦敵亦友的關系，而朱祁鎮也對也先頗為禮遇，為將來瓦剌和大明的友好關系，邊陲的穩定打下了基礎，更為中華民族的進一步團結融合創造了條件。

四、總結

明英宗在瓦剌的生活經歷和磨練，增加了他對世事的幾分感悟。在瓦剌的一年被俘生活，明英宗親身感受到了蒙古人的生活，了解民間疾苦，在復位后即刻恢復明蒙邊境“貢市”，有利于漢蒙邊境的穩定，也有利于雙方經濟、政治、文化交流。

土木堡之敗，明英宗為自己的年少輕狂付出了沉痛的代價，突然從最高權力頂峰跌落下來的他，經受了常人所無法想象的陰謀和磨難最終順利返朝。而在這場軍事和政治的斗爭中，他以處變不驚、鎮定自如的處世態度，真誠、真實的待人之道，自省、負責的反思行為和審時度勢、知恩圖報的優良素質，為他的成功歸國積攢了雄厚的政治資本。也正是這一次的歷練和教訓，使這位年輕的皇帝迅速成長，日后的朱祁鎮利用各種條件，提高了作為帝王應該具備的各種能力，為他重新登上政治舞臺打下了堅定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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