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漢字演變中的繁化現象及原因

【摘要】：漢字演變過程中的繁簡問題是研究漢字發展史的重要問題。由于文字是記錄語言的重要工具，而語言又隨時間地域的不同不斷演變，所以我們要用發展觀的哲學思想來研究漢字的變更問題。隨著文字的推廣普及、書寫工具的便宜、印刷術的產生與廣泛使用以及人們趨簡惡繁心理等多種因素，導致了歷代漢字的簡化。但是在漢字簡化的過程中，又伴隨繁化現象的出現。由于學界多重視對簡化現象的思考而對于繁化現象研究不夠深入，故筆者梳理漢字演變歷史，試對漢字繁化現象的類型及產生原因提出自己的看法。

【關鍵詞】：漢字演變;繁化現象;繁化原因

漢字的數量由少變多，漢字的演變發展也隨人們思維水平和認識水平的不斷發展走向成熟完善。分析“文字”二字的古文字形可以發現，“文”在《說文解字》中解釋到“錯畫也”，是指交錯的筆畫，像裝飾性符號。“字”的字形就像人在房子里面生孩子，后來引申為繁衍孳乳之義，所以文字具有圖畫色彩強且不斷孳乳的特點。在此所說的繁化現象，單指漢字結構上的繁化，而不包括孳乳字。關于這一論題的研究，學術界還有一些空白點。牟成剛《漢字演變中的繁化現象及其成因淺析》中較為全面的列舉了繁化現象，但是并沒有將繁化類型和繁化原因結合起來進行討論。本文就漢字繁化的類型和原因做一一對應分析，以便我們對漢字繁化現象有一個較為清晰全面的認識。

一、漢字演變趨勢

關于漢字演變的趨勢，文字學界學者普遍認為是由繁到簡。文字的演變歷史及演變原因是非常復雜的。李孝定先生說過：“文字既是記錄語言的符號，是一種大家傳播的工具，自然有一種‘便、易’的要求。文字既是從圖畫演變而成，愈是早期的文字愈接近于圖畫，為了刻意求工，難免繁復，所謂‘文字化’，便是化具體復雜的圖畫，為抽象簡單的線條，那么文字之趨于簡化，是很自然的;而且也是從古至今不變的趨勢。”那么為什么會有繁化現象呢？他指出：“這是在整齊劃一的要求下，產生的一種相反的運動，簡化與繁化，看似矛盾，卻是相輔相成的。原來早期文字中，也有極少數過于簡單的，為求整齊劃一，過簡者便加以增繁。”[1]漢字從甲骨文以來發生了許多變化，根據史實，這些變化的原因大致可以分為兩類：改革和自然流變。漢字改革是指人們有意識地、主動地治理漢字的過程，而漢字的自然流變是指漢字自然的變化過程。漢字的改革一般是非連續的、劇烈的、短期內完成的;而漢字的自然流變是連續的、緩慢的、長期的。漢字的自然流變有時間上的因素，也有地理上的因素，它使得漢字的字形、字音、字義多樣化，造成異體字越來越多，字音讀法不同，字義發生變化，導致了漢字不統一、不規范。因此，經過一段時間的自然演變后，人們必須對漢字進行改革，使得漢字規范化、統一化。此外，漢字不可能一產生就很完美，就能滿足各個時期生產力發展的需要，因此隨著時代的進步，人們也會主動地改革漢字，使得漢字滿足生產力發展的需要。當改革的措施推廣之后，漢字又開始新一輪的自然流變。由于這個過程歷時久遠、歷史復雜，所以有些學者只把演變趨勢簡單概括為由繁到簡是不夠準確、似是而非的。梳理歷史進程，我認為漢字演變過程繁雜相交，總趨勢是由簡到繁再由繁到簡的。由于現代學界對漢字簡化原因的研究趨于完善，筆者在本文不作贅述，在此重點分析漢字繁化原因。

二、漢字繁化的類型及原因

漢字繁化的原因大致分為內部原因和外部原因。內部原因是指隨漢字本身結構的完善發展產生的功能性繁化。外部原因是受人為影響，被動強制性的繁化。

（一）內部原因

古人對于文字形音義關系的思考伴隨著文字演變的全過程。可以說漢字造字法中形音義三者趨向完善，形聲字的不斷增多是漢字繁化的主要內部原因。

唐蘭先生在《古文學導論》中提到：“我們在文字學的立場上，假定中國的象形文字，至少有一萬年以上的歷史，象形象意文字的完備，至遲也在五六千年以前，而形聲文字的發軔，至遲在三千五百年前，這種假定，絕不是夸飾。”[2]唐蘭先生的這段話也代表了學界普遍觀點，認為文字首先產生的形式是陶符一類的圖畫文字，再到“畫成其物”的象形文字，再發展成為能夠表達意義的表意文字，最后才發展成為形音義俱全的形聲字。這個過程主要是在象形文字的基礎上增加偏旁實現的。我把這一原因導致的繁化分為增加意符、增加聲符兩個方面加以闡述。

1.增加意符以求表意明確

王初慶在《漢字結構析論》中提到漢字增加意符的原因：“由于古時字少，文字往往會在義上加以引申或在形上假借以求配合語言，如果一再引申或假借，往往使文字的本義隱晦不明”。 [3]漢字在發展過程中往往會出現引申或假借的現象，長此以往本義往往會被掩蓋。另一種情況是早期漢字的圖畫色彩強，并不能很好的說明字義，漢字增加意符是為了漢字表意的明確，避免形體相混。例如：云，甲骨文作 " "拆分為（天）加上（氣流），表示氣流在天上流動。造字本義為氣團在天空飄浮。后來假借為發語詞或句尾語氣詞。為了將這種用法和表示云彩的本義區別開，小篆字形加雨做雲。再如：淵，甲骨文像四岸之內有川流的積水（“川”），表示川流沖積的深潭。金文再加（水），并畫出川流和潭岸，同時在潭中加施刑的指事符號，表示古人在河川最深的地方施行“沉潭”死刑。這些做法都是為了表意更加準確。又如：雷，甲骨文是指事字，在閃電形象“申”的四周加上幾點指事符號，表示伴隨暴雨、閃電發出的巨響。有的甲骨文在閃電的兩邊畫了兩個“田”（田，代表戰車的輪子），古人相信伴隨閃電的震天巨響，是由天穹轟然馳過的天神戰車發出的。造字本義：天神戰車在天頂轟然奔馳，發出震響。金文加意符“雨”，強調“雷”是天象景觀，并將兩個“田”寫成四個“田”。這里增加“雨”“田”等形符就是為了使“雷”的表意功能更為明確

2.增加聲符以區別字音

我認為繁化加聲現象的主要原因如下：首先早期文字多是象形文字，表音功能并不突出，為滿足漢字記錄語言的作用，自然會增加聲符使其完善;其次就是由象形的無聲字轉化成有聲字要加聲;再次由于避免形義互相混淆會加聲;最后是為了適應語言隨時代的變遷來加聲。例如：囿，甲骨文拆分為（囗，籬柵）加上（卉，百草），表示種植花草蔬菜的園子。有的甲骨文拆分為（囗，墻垣）加上（林），表示有圍墻的園子。金文拆分為加上（有，捕獲的獵物），表示可供游獵的大林園。本義為古代專為帝王游獵而建的草木茂盛禽獸繁生的莊園。再如：雹，甲骨文作，由于讀不出聲音，又由于下邊的圓圈和古文星字形相同，故小篆改為，用“包”標聲，變成從雨包聲的形聲字。又如： 鷄，甲骨文是象形字，像頭頂有冠的大型飛禽。鳯，甲骨文是象形字，像華美堂皇的大鳥，頭頂華冠，身披帶孔眼的修長翎羽。后來由于兩者古文字形相像，經常讀錯，故分別加“奚”和“凡”標聲。

（二）外部原因

漢字繁化除了有一部分是增加了音義符號使其更符合當時的語言規律和使用狀況以外，還有一種是增加了一些與音義無關的偏旁或筆畫。正如南唐徐鍇《說文解字系傳》卷三十九所指的那樣，“隨意增益，妄施小巧，以異為博，以多為貴”。這種現象和先民的審美習慣或者政治因素有關又或者是為了區別相似字的需要，往往具有一定的隨意性。

中國民族文化崇尚繁縟美，從中國傳統國粹的考究可見一斑，中國戲曲曲種之繁多，扮相精美;蘇州刺繡之絲線稠密，美輪美奐;中國烹飪技術之菜系分明，花樣迭出。同樣，書畫作為收藏傳世的佳品更是具有觀賞性特點。因此漢字繁化有很大部分原因是因為中國人崇尚繁縟美的審美習慣。我把這種原因造成的繁化類型主要分為以下幾種：

1.增加筆畫

文字的發展定型是一個長期的過程，早先古文字的形體、筆畫，甚至方向都不固定，一個文字往往有好幾種寫法，異體字非常多。當古人感覺字形太簡單時，有時會增加一些筆畫使其更美觀、表意更充分。比如示字，甲骨文字形 上面一橫指事符號 代表“天”，古人認為無所不能的神居住在天上，一豎指事符號代表垂直朝天的方向。有的甲骨文把“天”寫成，用上短下長代表朝上的方向，代表天宇。有的甲骨文 在基礎上加“八”（）， 表示兮兮乎乎，吟念祝禱。由變、的現象體現了這一點。增加筆畫有時也是為了區別形近字。比如篆文的王和玉寫法十分相似，分別寫為、，區別僅在于三橫位置關系的不同，后來隸書在的右下角加一點形成玉，以此與“王”相區別。

2.增加裝飾性成分

這種情況比較明顯的有戰國時期的鳥蟲書，這種字體是古人用金銀絲在兵器上鑲嵌的鳥形篆字，至于篆刻玄鳥的原因，有一種說法是古人把它看作是好運、吉祥的象征。類似的情況還有秦書八體的蟲書及殳書，都是裝飾味道濃厚的字體，這和當時人們的審美趨向有關，還有些是為了迎合統治階級的需要，具有主觀性和強制性色彩。

3.增加偏旁和符號

增加偏旁主要是指累増字。我們把增加了偏旁而字義不變的現象叫累増字。例如：網，甲骨文像兩根木樁之間繩線交織。造字本義為繩線結成的捕魚用具。有的篆文受金文字形的影響，加聲符“亡”。有的篆文加形符“糸”，強調“網”以繩編織。網的篆文字形就是累増字。

增加羨符是指在文字變遷的過程中，添加的與音義無關，并且在語言系統中也不具有區別功能的符號，增加羨符的兩字為異體字。由于其成分羨余，故叫做羨符，又名贅符。學界對羨符的功能問題有諸多討論，學者認為有些羨符起到美化文字形體的功能。例如“巾“的甲骨字形為，而從巾的字如帛、席的金文字形往往在巾的豎畫上加上一橫。

可以說漢字繁化現象類型繁多，產生的原因更是錯綜復雜，并無規律可言。在研究漢字演變過程中，我們往往強調簡化而忽視了繁化現象的存在，這種認識是不全面的。掌握好兩者之間的交替演變，對漢字演變的認識才能做到全面深刻。

參考文獻：

[1]李孝定. 《文物叢刊·第一期·漢字史話》[J]

[2]唐蘭.古文學導論[M].濟南：齊魯書社.1981：79.

[3]王初慶.漢字結構析論[M].北京：中華書局，2010：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