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鮮“壬午兵變”與袁世凱赴朝平叛的過程

【摘 要】作為在近代中國史中頗具爭議的人物，對北洋軍閥鼻祖袁世凱的研究，多以袁氏“小站練兵”為起始點，以戊戌政變告密榮祿、與日本商訂“二十一條”、復辟帝制等重大歷史事件為重點，而對袁氏編練新軍之前的歷史軌跡則沒能引起學者的足夠重視。多數人以“小站練兵”作為袁世凱政治上的起點，但似“整飭軍制、編練新軍”的重要職務，清廷怎樣也不會讓一個籍籍無名、不諳于軍事的泛泛之輩來擔當，所以袁世凱能受此重用，肯定與他之前在政治上、軍事上的作為有關，而僅就這一點來看，天津小站也不應是他政治上的發跡之處。若要恰當的給袁世凱政治生涯劃設一個起點的話，那非19世紀80年代的朝鮮莫屬。

【關鍵詞】壬午兵變；袁世凱；大院君；李昰應

“壬午兵變”的發生既是袁氏隨慶軍入朝平亂的原因，也是袁氏軍事上乃至政治上嶄露頭角的機遇，更可看作“甲申政變”的重要原因之一，所以在論述袁氏在“甲申政變”中的作為之前，應先敘述“壬午兵變”及袁世凱入朝作戰的經過。

一、朝鮮“壬午兵變”的爆發

1864年，統治朝鮮的第25代君主——哲宗李昪去世，因李昪沒有子嗣，以李昪之弟李昰應之子，時年十二歲的李熙繼承王位，李昰應則以大院君[i]的身份處理朝政。李昰應為朝鮮著名的頑固派，他的思想守舊，堅決奉行閉關鎖國的政策，拒絕與外人通商。1874年，李熙親政，因其忠厚怯弱、懶于政事，朝鮮大權逐漸落入以王妃閔氏為首的“閔氏集團”手中。“閔氏集團”成員多較為開明，主張效仿日本明治維新，進行至上而下的改革，并借此極力削弱大院君的權力，大院君與“閔氏集團”的矛盾日漸激化。

1880年“閔氏集團”以日本人為教官組建新軍，裁撤大院君所培植的舊軍，并扣發舊軍糧餉。1882年，為安撫舊軍，朝鮮當局向已停發十三個月之久的舊軍發放餉米，但發放的餉米摻砂霉變，不堪食用，引起舊軍官兵嘩變。大院君趁機慫恿舊軍攻打王宮及日本使館，殺死新軍中的日本教官，處決依附于“閔妃集團”的政府高官，閔妃趁亂裝扮成宮女逃出王宮，日本公使花房義質也潛逃回國，鼓動明治政府趁機出兵朝鮮。

二、清廷出兵入朝平亂

為防止日本出兵朝鮮，損害中國的宗主權，清廷決定出兵朝鮮，以阻日人“借事居功問罪，得肆要挾之謀”[ii]。1882年8月9日，署理北洋大臣張樹聲派北洋水師記名提督丁汝昌、道員馬建忠率艦先期前往朝鮮，并命令駐扎在山東的淮軍吳長慶整編所部，出兵朝鮮。此時，兩度名落孫山的袁世凱正在吳長慶軍中任營務處幫辦之職，“壬午兵變”的發生給袁世凱帶來了嶄露頭角的機會。

兵貴神速，吳長慶接到入朝平亂的軍令后，只有六七天的準備時間，“吳以倉促奉命，忙碌異常，一切籌劃多仗張謇，而張謇的得力助手則為袁世凱”[iii]。在袁世凱的協助下，原本需要五六天才能完成的事，原始看不到三天就辦的妥妥當當，袁的處事能力，為吳長慶入朝贏得了先機。

吳軍抵達朝鮮前，久習安逸的吳軍士兵多有逃亡，軍官也有托辭請假的情況，抵達朝鮮后更有官兵“散入村莊，劫掠資財”的現象發生。袁世凱認為“上國天兵”在屬邦朝鮮任意擄掠實有損宗主國的體面，力主從嚴整軍。吳以全權授予袁世凱，命其整肅軍紀。袁世凱采取殺一儆百的方法，先懲辦了在朝鮮南陽府尋釁滋事的為首官兵，又傳令各營“擅入居民及卒伍者立斬”，并親自帶人日夜查訪，嚴懲擾亂朝鮮居民的吳軍士兵。經袁的整頓，吳長慶軍“不敢犯秋毫，軍聲乃振”[iv]。

大院君李昰應是平定壬午兵變的關鍵，吳軍趕赴朝鮮之前，署理北洋大臣的張樹聲曾指示吳長慶，設法羈留李昰應，并將其押赴北京軟禁。8月25日，吳長慶、丁汝昌、馬建忠前往王宮拜訪大院君，并以好言安慰，大院君不知其中有詐，下午赴吳軍營回拜。吳、丁、馬、袁趁機將大院君押解至馬山浦，并由軍艦“登州”號將大院君解往天津。

關于袁世凱在捉拿大院君行動中所起到的作用，不同史料中的描述各不相同。《容庵弟子記》中描述道“吳公令公密為布置，昰應至營，護從甚眾。公遣兵阻于外，引昰應入與吳工筆談。昰應寒暄畢，覺有異，書曰‘將軍將做云夢之游耶？’吳工尚支吾不忍發，公握刀在側曰‘事已露，遲則生變。’即催促人扶昰應入肩輿，星夜赴馬山浦，登兵艦輸送天津”[v]。雖然《容庵弟子記》為袁的門生沈祖憲、吳闿生所撰，其中不免有些托古粉飾的溢美之詞，但是“袁在實際行動方面出力頗多”[vi]也是不爭的事實。

誘捕大院君后，吳長慶、丁汝昌等人為穩定局勢，聯合發布告示，將誘捕大院君的經過與意義“曉諭朝鮮軍民”。為剪除大院君的殘余勢力，吳長慶命袁世凱與馬建忠率兵捉拿握有軍權的大院君之子李載冕。8月28日，馬、袁合謀將李載冕誘騙至南別宮清軍兵營內拘禁。9月12日，閔妃自忠州返回漢城，袁世凱率先前往道賀，壬午兵變至此告一段落。

三、“壬午兵變”使袁世凱嶄露頭角

壬午兵變使袁世凱脫穎而出，其所帶官兵駐扎于“三軍府”，與吳長慶軍總部同列為機樞之地。朝鮮國王也對袁世凱禮遇有加，不僅邀請袁世凱參加答謝代戡平亂的宴會，而且還單獨召見袁氏，與他暢談國事良久。吳長慶對袁世凱的表現也贊許有加，在他向李鴻章匯報平叛經過的書信中稱贊袁世凱“治軍有方”，李鴻章則在議敘平叛功勞的奏折中保薦袁世凱，光緒帝念其功勞“授予袁五品同知銜，并額外賞賜頂戴花翎這一令人垂涎的恩寵。他的朋友張謇一同受賞，被授予五品知縣頭銜和五品頂戴”[vii]。

對于袁世凱的崛起之路來說，比從不入流的小吏躍升為五品同知更重要的是幫助朝鮮訓練新軍，因為這不僅是袁世凱第一次練軍，還可以看作十幾年后袁氏得以被委任為小站練軍統帥的重要基礎。

壬午兵變將朝軍軍事廢弛的情形暴露無遺。袁世凱在兵變結束后向朝鮮國王進言，勸說朝鮮國王編練新軍。朝鮮陳奏使趙寧夏也在向光緒皇帝的陳奏中歷述朝鮮軍隊沿革，強調整頓軍制的必要，并請清廷籌辦練軍事宜。清廷商議后決定由吳長慶負責練軍相關事項，吳將具體籌劃事項交予袁世凱，由他親選兵丁組建朝鮮新軍。11月中旬，袁世凱開始著手準備，在得到吳長慶的正式委任后，親任親軍左營教練，將淮軍操法與西式操法同時引入，練兵效率大為提高。翌年1月，朝鮮國王在春塘臺檢閱新軍“諸大臣及洋員參觀者，均深贊其技藝嫻熟，步伐整齊，堪稱勁旅”。后朝鮮國王又下令從江華的“沁兵”中擇選數十名將官，送往三軍府袁世凱處受訓，以期練成之后再返回江華島任教練。袁氏借編練新軍大大提高了自己在朝鮮的地位和聲望，他所編練的新軍也在即將到來的“甲申政變”中發揮了不容小覷的作用，成為袁氏平息“甲申政變”的軍事基礎之一。

注釋：

[i] 大院君是朝鮮王朝時代，對于兒子成為國王，本人沒有得到王位扥人的封號。朝鮮歷史上曾出現多位大院君，而其中以近代歷史中的興宣大院君李昰應最為有名，故簡稱大院君。

[ii] 林明德.袁世凱與朝鮮[M].臺北：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專刊（26），1970：16.

[iii] 林明德.袁世凱與朝鮮[M].臺北：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專刊（26），1970：17.

[iv] 中國史學會編：中國近代史資料叢刊.中日戰爭（二）[M].上海人民出版社，1956：247.

[v] 沈祖憲，吳闿生.容庵弟子記[A]//來新夏.北洋軍閥（第五冊）.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8：9.

[vi] 林明德.袁世凱與朝鮮[M].臺北：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專刊（26），1970：20.

[vii] （加）陳志讓.袁世凱傳[M].王紀卿，譯.長沙：湖南人民出版社，201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