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篆引”作為最原始、最基礎的書寫方法,或可稱它為“原始筆法”,它一方面始終沉淀著一種圖形構成意識,服從文字造型的需要;另一方面,它具有一種符號記錄意識,需要書寫清晰、方便快捷。而這二者又是方向相反的作用力,它們的二元對立對書體、字體、筆法等方面的演變發展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關鍵詞】篆引;圖形構成;符號記事;倒薤
【中圖分類號】J292.1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5-6009(2016)15-0016-02
【作者簡介】辛塵,本名胡新群,南京藝術學院(南京,210013)教授,中國書法家協會會員,西泠印社社員,江蘇省教育書法協會副秘書長。
我們討論書法史,對“篆引”如此重視,當然絕不僅僅是因為在后世的書法筆畫形態中仍然可以看到“倒薤”的影子。把“篆引”理解為最原始、最基礎的書寫方法,或者稱它為“原始筆法”,究竟有什么意義?可以從下面的三點去思考。
首先,作為曾經的圖形輪廓線、結構線,篆引始終積淀著一種圖形構成意識。一方面,它必須服從文字造型的需要,也就是說,每個單字筆畫的直曲、輕重、粗細、長短諸多因素,都取決于這個字構形的需要。在這個意義上,字形的準確是第一位的,筆畫書寫是從屬的、第二位的。另一方面,在篆引形成、運用、演變、發展的過程中,它本身的形態和質量也受到了高度重視。從殷商時期遺留下來的文字實物來看,青銅彝器銘文中存在的大量“肥筆”,顯然不是毛筆直接書寫的效果,而是描畫而成的;即使是那些較為均勻的等線體效果的筆畫,今天看來實在是很普通的筆畫形態,在當時也未必是用原始毛筆能夠直接書寫出來的,而是需要反復修飾,再經由許多道制作工藝翻鑄出來的。這說明,上古先民并不滿足于毛筆篆引的直接效果,他們心中有一個筆畫的理想形態,通過精心修飾來實現這種理想的筆畫。
第二,作為日漸符號化的象形文字的書寫方法,篆引又必然具有一種符號記錄意識。這就是說,它必須適應文字實用書寫的需要,既要清晰、細致、易于辨認,又要快捷便利,努力提高篆引的速度。前面談論過的篆引的方向性,包括運筆的指向、行筆的一次完成,正是這種符號記錄意識所要求的。可見,符號記錄意識必將導致篆引的簡化、草率化,以及盡可能連貫化。
殷墟出土的甲骨文,是殷商時期占卜所用的龜甲、牛骨上的刻契文字符號,那時的人就信這些,大事小事都要占卜,甚至一件事要問上四五遍。時隔三四千年,近代以來人們還能找出十五萬片,可以想見當初的那些巫師的工作量太大了,刻制甲骨文當然不可能像制作青銅彝器那樣精雕細刻慢慢來。所以,盡管甲骨文在一定程度上也被修飾了,至少筆畫多方折少圓轉就是由刻契工藝造成的,但相對而言,甲骨文的書寫較草率,刻契較簡便,工序較簡易,它的筆畫形態,可能更接近于當時篆引的直接效果。
從甲骨文可以看出,實用書寫中篆引不再使用修飾性、圖形性的“肥筆”,它的簡化使文字更加趨于符號化,甚至帶動了文字符號本身的簡化;篆引的草率化,使得甲骨文單字構形不像青銅彝器銘文那樣講究,字形大小、體勢正側乃至行款秩序,都不像金文那么嚴謹。至于篆引的盡可能連貫化,現在雖然很難在商代遺物中找到實證,但不難想象,那些神秘兮兮的巫師手捏細細的毛筆快速篆引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