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景德鎮窯柴行

/王 京（景德鎮中國陶瓷博物館）

淺談景德鎮窯柴行

QIAN TAN JING DE ZHEN YAO CHAI HANG

/王 京（景德鎮中國陶瓷博物館）

景德鎮窯柴行是從窯柴棚演變、發展而來的專門經營燒窯燃料——松柴的中介店行。它出現于清同治年間(公元1862年～8 7 4年)，鼎盛于民國時期，沒落于新中國建立初年，歷時80余載。窯柴行由于存世時間較短，往往被學術界所忽視，研究者甚少。但是，它為景德鎮瓷器燒成提供了源源不斷的優質燃料，極大地促進了晚清、民國時期景德鎮制瓷業的發展，在近代景德鎮陶瓷史上功不可沒，地位卓著。

一、窯柴行的形成與發展

窯柴是把松木鋸成段狀、劈成片形的柴窯專用燃料，它因含油脂量高，火力強，常用于燒制精品瓷，故而成為了燒窯戶們的最搶手貨。鄉下的柴客們見此商機，就紛紛將浮梁縣全境及周邊府縣的窯柴運銷到景德鎮，直接賣給燒窯戶，而窯柴戶則以錢莊的期票支付給柴客。正常情況下，買賣雙方一手交貨，一手交錢，錢貨兩清。但一旦遇上瓷業不景氣、窯柴滯銷等狀況，不僅窯柴跌價，而且燒窯戶還會賒賬。柴客為了盡早討回欠款，往往多次奔走于城鄉之間，落腳于窯柴棚把頭的家中，既不方便，又往來開支較大，即使好不容易追回了欠款，細算起來這單生意還是虧本。窯柴棚把頭幾乎都是景德鎮人，與當地燒窯戶交往甚密，柴客只好求助于他辦理“貼現”手續，以至于有的柴客通過把頭的牽線搭橋，來進一步拓寬的銷售市場，獲取高額利潤。大約從清同治年間（公元1862～1874年）開始，經商有道并有一定文化素質的窯柴把頭見窯柴生意興旺，獲利豐厚，就到縣衙“官貼”（營業執照），上繳官稅，漸漸地掛起了窯柴行的招牌。從此，窯柴棚慢地演變成了窯柴行。

民國時期，窯柴行蓬勃發展起來，最興旺階段達到80余家，每年銷售窯柴20擔以上，這些窯柴行多云集在中渡口至畢家弄地段，戴家弄一帶也開設了10多家德鎮窯柴行分為大、中、小三等，其中，資金雄厚的大字號窯柴行每年經銷窯柴擔以上，其著名的牌號有賴德昌（宜黃）、悅來、謝祥容（南昌）、永和祥(吉安永和隆、方振光（都昌）、謝茂順（祁門）等，不足10家，可每年經銷量多達80擔，占全鎮窯柴供應總量三分之一以上；中等窯柴行主要經營下山柴，兼營部分水柴，每年賣柴1～5萬擔之間；小窯柴行經營的全是下山柴，年銷窯柴不足1萬主要幫柴客代賣，從中獲利。

建國初期，窯柴行消亡。1951年3月，建立了浮梁專區窯柴聯營公司，隸屬梁專區木柴分公司。同年的下半年，由公私合營的聯營體制改為國營，取名曰“專區景德鎮窯柴公司”。1952年5月，窯柴公司并入浮梁專區貿易公司景德鎮市

公司，具體歸口于此公司原燃料供應處。20世紀60年代初，隨著以煤代柴的試驗功，窯柴這一古老的制瓷燃料基本被淘汰，成為了瓷都人難忘的鄉愁。

二、窯柴的生產、運輸與銷售

每年立冬至次年春分以前的農閑時節，柴客都登門買柴。山主和柴客到松林察看，估計山場的窯柴數量，議定好每擔柴的“山價”，交易便可成功，柴客才山砍伐。進山鋸柴先由柴客請包工頭，再由包工頭請鋸夫，鋸夫兩人為一對，稱把鋸”。窯柴的生產是根據保柴公所規定的等級與質量要求來進行的。“天字號柴特別寬，有的超過規定長度；“地字號”窯柴稍遜；“三開片”就是劈成三“雙開片”只能劈成兩片。不同等級的窯柴，其力資和售價也是不同的。窯柴后，路近的窯柴就肩挑下山，路遠的則用獨輪車推下山。但是，不管采取何種運式，窯柴都要集中碼好推放在河邊，等到漲水時節再將之傾入河中，讓窯柴在河順水漂流而下（景德鎮人將這種順水漂流的窯柴俗稱為“水柴”），匯集到柵口然后再撈起上船，運往景德鎮。水柵是用杉木扎成的擋柴欄柵，以防窯柴繼續下流。但是，一旦遇上河水暴漲、水柵被沖垮的險情，無數的窯柴就會如離弓之箭一般飛出柵口，給柴客造成巨大的經濟損失。

窯柴運到景德鎮后，必須投落柴行，由窯柴行統一經銷。過去，景德鎮窯柴生意是“買賣不見面”的，這是約定俗成、大家必須遵守的行規。交易前，柴客要告知窯柴行老板的窯柴船數、船主姓名以及停靠碼頭，以便窯柴行老板差人去碼頭驗貨。至于窯柴的單數、等級及每擔價錢，柴客一概不知。但是，窯柴行老板一般不會欺騙柴客，也欺騙不了柴客，因為窯戶、行店和船主三家都各有記錄。窯柴行和燒窯戶之間談買賣都是采用行話或密語，一般人聽不懂，柴客在場也沒用。窯柴的結賬期視銷售情況而定，暢銷時2～3天就可結賬，滯銷時則會延至4～6天不等。結賬時，窯柴的擔數和等級公開，而價錢不會直接說明，只在算盤上撥子示意。如果柴客對柴價不滿意，可以當面爭議，窯柴行老板為了求得下次的合作，會適當提高一些柴價。

三、窯柴行的管理機構——保柴公所

清末民初，景德鎮窯柴經營秩序比較混亂，有的柴客借柴行的錢，卻不把窯柴賣給柴行；有的柴客只求窯柴的數量，卻不顧窯柴的質量；有的窯柴行囤積居奇，高抬柴價；有的燒窯戶收到窯柴，卻有錢都不兌現，以至于窯柴被偷、碼頭斗毆等事件時有發生，這不僅給窯柴行、燒窯戶及柴客的利益造成損害，還導致燒窯業燃料供應嚴重不足，直接影響了景德鎮的瓷器生產。1916年，窯柴行、燒窯戶和柴客三方經過協商，并報浮梁縣政府批準和江西省政府備案，在方家弄15號民房內共同組建了浮梁縣保柴公所，賴德馨擔任首任所長，主持公所事務。

賴德馨，又名賴廷冬，江西省撫州府宜黃人，生于1871年，死于1942年，享年71歲。他青年時代就開始經商，開設窯柴行，立招牌“賴德昌”，后又兼營瓷，辦瓷廠，開米店，擁有三四十棟店面、住房和工廠用房，不僅是全鎮窯柴行的首富，而且是撫州幫的會首和雜幫的首領。

保柴公所的基本職能是：①協調和解決行幫（窯柴行）、窯幫(燒窯戶)和客幫(柴客)之間因窯柴引起的爭端及重大事項；②加強窯柴行的統一經營，力求滿足窯場對窯柴供應的要求；③做好窯柴碼頭的治安工作，嚴防窯柴被盜。

為了加強窯柴的統一管理，保柴公所成立不久就采取了一系列的管理措施：①規定了窯柴質量的等級和規格。窯柴的長度不得短于0.68市尺，并按照樹心好壞和干濕程度劃分出“天字號”、“地字號”、“三開片”和“雙開片”四個等級的窯柴；②統一了從裝運碼頭到啟運碼頭的航運費以及挑窯柴的力資；③統一了夾籃和籌碼的管理，建立了嚴格的年檢制度；④嚴禁一切偷柴行為，嚴禁鎮民買柴燒飯，嚴禁剝窯柴皮。凡被洪水沖走的窯柴，任何單位和個人撈起后不得變賣或留作自燒，一律由公所按成本價的5%向撈取人就地贖回；⑤燒窯戶只能向窯柴行買柴，窯柴行必須滿足窯柴供應的要求，柴客只能賣柴給窯柴行，不得直接賣給燒窯戶。

保柴公所從建立起，對全鎮窯柴市場進行了嚴格的管理，不僅對景德鎮制瓷業的發展起到了推動作用，還協助地方維護了社會治安，制止了偷盜現象的發生，使景德鎮、浮梁各地堆放在野外的原材料安然無恙，出現了“日曬黃金夜不收”的喜人景象。

[1]景德鎮雜幫.景德鎮市政協文史編委.1995

[2]鄭鵬編著.景德鎮瓷藝縱觀.江西省科學技術出版社,1990

[3]陳海澄編著.景德鎮瓷錄.《中國陶瓷》雜志社出版,2004年

[4]王蓮花主編.景德鎮瓷業習俗圖解.陜西旅游出版社,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