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者固有特征對會計穩健性影響的實證研究*——來自中國上市公司的經驗證據

鄭州航空工業管理學院會計學院 劉永麗

一、問題的提出

會計穩健性是關于會計盈余確認和計量的一項重要原則，Bliss（1924）將其定義為確認任何預期收益但不確認任何預期損失。目前學術界對會計穩健性的研究主要集中在計量方法、影響因素和經濟后果等方面。關于會計穩健性影響因素的研究則主要集中公司契約尤其是融資契約，法律訴訟，政府管制，稅收政策，公司治理，公司特征，政治關系，經濟發展水平等方面。Hambrick and Mason（1984）提出的高階管理理論認為，管理者的年齡、性別、學歷、任期、和教育背景等人口背景特征方面影響著管理者的行為從而對公司的業績、成長性、戰略等產生影響。在現實生活中，管理者個人的管理偏好、風險態度、管理技能和管理理念等方面存在著較大差異，從而會對公司的會計和財務行為產生影響。Bradley et al.（1984）、Titman and Wessels（1988）以及Smith and Watts（1992）等研究發現，將時間、行業和公司因素控制后，還有很多無法解釋的因素影響著公司行為。Bertrand and Scholar（2003）研究發現，企業決策在很大程度上受制于管理者固有特征，而管理者固有特征又取決于企業投資、融資以及組織活動的異質性。管理者固有特征還會影響公司財務報告的自愿披露行為（Bamber et al.，2010）、避稅行為（Dyreng et al.，2010）等。Kachelmeier（2010）研究發現，在企業中是人制定決策而不是公司作出決策，因此相關的公司決策都應該打上參與人特征的烙印，會計研究更應該重視人的相關特征。會計穩健性是會計信息質量的一個衡量指標，而會計信息質量直接影響到以公司經營業績為基礎的各利益相關者（特別是管理者）的行為，這些研究成果表明管理者固有特征會對企業的會計穩健性產生影響，但現有文獻對此缺乏深入研究。因此，本文通過追蹤2010年至2013年不同管理者在不同公司的行為，建立管理者與企業配對的面板數據，研究將時間、行業和企業因素控制后管理者固有特征對會計穩健性的影響程度和方式，以探究管理者固有特征能否能用來解釋會計穩健性問題中上述無法解釋的影響因素，以期從全新的視角開展對會計穩健性的研究。本文實證結果表明，管理者固有特征在很大程度上影響著會計穩健性。本文的理論意義在于，有助于拓展會計穩健性影響因素的研究，有助于加深高階理論的研究內容。而本文的實踐意義在于，有助于解決研究管理者背景特征對會計及企業行為影響時，指標應該如何選擇的問題。

二、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現有文獻大多是從公司契約、公司治理和公司特征等方面研究對會計穩健性的影響，很少有文獻從管理者自身的角度來研究其對會計穩健性的影響。新古典主義認為，所有的管理者是同質的，他們都會全身心地投入到企業管理中，即管理者之間是可以相互替代的，如果兩家企業具有相同的技術、生產要素和產品市場，則這兩家企業的決策也應該一樣，管理者無法施加個人影響，及管理者個人無關論。不過企業可以根據自身的特點選擇不同風格的管理者，如快速增長的企業可能會選擇性格激進的管理者，如果企業的經營戰略長期不變，則繼任者就會傳承前任的管理風格，及管理者的自身特征跟企業決策無關，但如果企業經營戰略發生了變化，則管理者自身的特征就會對企業決策產生影響。新古典主義的現實意義在于其認為，只要選擇了合適的管理者，企業就不會做出非效率決策。與其相對應的是標準代理理論，認為企業治理機制的異質性會導致企業行為的差異，而企業治理機制指的是企業對管理者的控制機制，如果企業控制力有限，管理者就可以將體現其個人風格的特征融入到其管理行為當中，因此管理者可以對企業決策施加個人影響。標準代理理論的現實意義在于其認為，管理者個人特征和偏好可能會導致其在管理上選擇次優決策，決定因素在于外在力量對管理者控制力的大小。雖然上述兩種觀點存在差異，但都說明管理者個人特征會對企業決策存在影響。現有研究也表明，管理者固有特征會影響到企業的投資、融資、組織活動、自愿信息披露行為和避稅行為等（Bertrand and Scholar，2003；Bamber et al.，2010；Dyreng et al.，2010），相關的公司決策都應該打上參與人的特征（Kachelmeier，2010），因此管理者固有特征也應該會影響衡量會計信息質量的會計穩健性水平。財務總監作為會計政策選擇的重要決策者，其直接影響著對會計政策選擇的態度和內容從而影響會計穩健性，因此在眾多管理者中對會計穩健性的影響作用應該是最為突出和明顯。根據以上分析，本文特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1：管理者固有特征在很大程度上影響著會計穩健性

假設2：財務總監固有特征對會計穩健性的影響最為顯著

三、研究設計

（一）樣本選擇與數據來源 本文選取了管理者與公司的配對面板數據，并且將管理者樣本局限于其職務在不同公司之間有變遷的情況。本文的研究樣本為2010年至2013年深滬兩市A股上市公司數據，并剔除當年IPO的公司、ST和*ST公司、金融類公司和管理者數據缺失的公司。經過篩選，最后得到的樣本包括211家企業和519位在樣本期間任職于兩家及以上公司的管理者，樣本總量為1440個。本文的數據來自國泰安數據庫、色諾芬數據庫和新浪網財經頻道等數據庫和網站。

（二）變量定義與模型構建

（1）會計穩健性。關于會計穩健性的計量方法學術界主要有：盈余-股票報酬計量法（Basu，1997）；盈余持續性計量法（Basu，1997）；多期間累積的盈余-股票報酬計量法（Roychowdury and Watts，2007）；應計-現金流計量法（Ball and Shivakumar，2005）；凈資產賬面與市場價值比率法（Beaver and Ryan,2000）；負累積應計項目計量法（Givoly and Hayn，2000）；C-Score指標計量法（Khan and Watts,2009）。Khan and Watts（2009）提出的C-Score指標計量法認為，Watts（2003）主張的影響會計穩健性的契約、訴訟、管制和稅收四要素，都會隨著公司的投資機會集變化，因此，公司投資機會集代表了影響穩健性的所有因素，他們用市凈率、公司規模和財務杠桿等公司特征作為投資機會集的代理變量。因為該計量方法可以用來測量某一家公司在某一個年度的會計穩健性，并且能夠同時勝任穩健性的橫截面和時間序列的研究，因此，本文也選用C-Score來計量會計穩健性。該方法的計算步驟如下：首先是利用Basu（1997）計量會計穩健性的模型（1）：

上述模型中，G-Score為盈余對好消息的反應，C-Score為盈余對壞消息反應的增量，它們是由企業投資機會的替代變量，即市值凈值比（Mb）、企業規模（Size）以及負債比率（Lev）組成的線性函數，即模型（2）和模型（3）：

將（2），（3）代入到（1），得到模型（4）：

通過對方程（4）回歸，得到μ1值和λ1值，i=1-4，代入（2）和（3），求得G-score和C-Score，C-Score即為求得的公司層面穩健性值。

式中：Earmi表示會計盈余；Reti為股票報酬率；D虛擬變量，如果Reti小于零取值為1，否則為0；Size表示市場價值的自然對數；Mb表示公司市場價值與賬面價值的比例；Lev表示長期負債與短期負債之和除以期初市值,下標i表示公司。β3表示盈余對好消息的反應，β4為盈余對壞消息反應的增量，即穩健性的衡量指標，β3+β4表示盈余對壞消息的反應。

（2）管理者固有特征。根據研究需要及數據的可行性，本文將管理者定義為董事長或總裁（CEO）、財務總監或財務負責人（CFO）和其他管理成員（Others）。固有特征指的是在研究中，某一解釋變量的特定類目或類別間的差異及其與其他解釋變量的特定類目或類別間的交互作用效應。本文將管理者固有特征定義為：管理者本身所具有的，不隨時間、行業和所服務的企業變化的個人特質或特征。具體分為CEO固有特征，CFO固有特征和Others固有特征。需要說明的是，因為樣本和精力有限，本文沒有跟蹤所有的其他管理成員，只是有選擇性的跟蹤了三個有代表性的其他高管：董事會秘書（董事會成員）、監事會主席（監事會成員）和總經理。

（3）控制變量。本文主要考慮如下控制變量對會計穩健性的影響：管理層規模（Msize）、盈利能力（Roe）、管理者持股比例（Gshare）、股權再融資（SEO）和限售股解禁（Unlock）、行業效應（Indu）和年度效應（Year）。所有變量定義見表1。

表1 變量定義

為了研究管理者固有特征對會計穩健性的影響，建立的回歸模型如下：

式中：α0為截距項；λ分別取值λCEO、λCFO和λOthers；Xi,t為控制變量；εi,t為殘差項。其余變量定義見模型（1）。

四、實證分析

（一）描述性統計 表2是管理者在不同公司的職務變遷情況表。第一行數據為管理者在不同公司間的具體變遷情況，第二行數據為管理者跨行業的變遷比例。由第一行數據可見，在500余個管理者樣本中，CEO的跨企業變遷情況為：117個從CEO變遷為CEO，4個從CEO變遷為CFO,52個從CEO變遷為Others；CFO的跨企業變遷情況為：7個從CFO變遷為CEO，58個從CFO變遷為CFO，30個從CFO變遷為Others；Others的跨企業變遷情況為：106個從Others變遷為CEO，145個從Others變遷為Others，樣本中沒有Others變遷為CFO。由第二行數據可見，管理者跨行業變遷比例較大。CEO跨行業變遷比例為63%，CFO為71%，而其他管理者只有42%。從這些數據可知，CFO和CEO職位對一般管理技巧要求較高，而不太要求他們了解行業和企業專業知識。

表2 管理者職位變遷情況表

表3為管理者固有特征值的分布情況，是管理者固有特征值的中位數、標準差、25%四分位數以及75%四分位數等數據。從表3可知，管理者固有特征值的變化幅度較大，不同身份的管理者固有特征存在差異。如λCEO平均值為10.02，處于25%四分位的CEO固有特征與75%四分位的管理者固有特征相差19.98（20.09-0.11）。而λCFO平均值為15.31，λOthers平均值為9.82。說明，在模型未解釋的部分，λCFO的解釋力度最大。

表3 管理者固有特征值的分布情況表

（二）管理者固有特征影響會計穩健性分析 表4是管理者固有特征影響會計穩健性的實證結果表。第一列數據是基準測試（只考慮企業因素、年度因素、行業因素）的實證結果，其后三列分別為依次加上CEO固有特征、CFO固有特征和Others固有特征后的實證結果。由此表可知，基準測試中，將企業因素、年度因素和行業因素設為控制變量，調整R2的值為40%；考慮CEO固有特征后調整R2增加到43%，F值為15.32，方程擬合度調高了3%；考慮CFO固有特征后方程調整R2增加到48%，F值為9.32，方程擬合度調高了5%；考慮Others管理者固有特征后方程調整R2增加到50%，F值為7.28，方程擬合度增加了2%。以上F值均比較高，且方程擬合度都有不同程度的增加。實證結果表明管理者固有特征對會計穩健性有著顯著影響，假設一通過檢驗。通過調整R2的增加值可以看出，加入CFO固有特征時模型擬合度增加最大，因此“CFO固有特征”最為顯著，假設二通過檢驗。

五、結論

本文以中國深滬A股上市公司數據為基礎，實證檢驗管理者固有特征對會計穩健性的影響。研究表明，管理者固有特征在很大程度上影響著會計穩健性。本文從一個全新的角度解釋了影響會計穩健性的因素，從而拓展了會計穩健性的研究視野，也在一定程度上深化了高階理論的研究內容。本文的相關建議：在考慮會計行為的影響因素時須考慮對管理者個人決策有影響的特征因素，才會使實證結果更加有效。本文也具有一定的局限性。如模型（2）只考慮了樣本期間有職務變遷情況的管理者在不同公司的固有特征，如果某位管理者只在一家企業供職，其職位變遷（如從CFO到CEO）也只發生是在這家企業內部，模型（2）就無法單獨估計他（她）對會計穩健性的影響。但由于技術和數據所限，這一問題還無法解決，會在今后的研究中加以關注。

表4 管理者固有特征對會計穩健性影響的實證結果表

［1］陳艷艷、譚燕、譚勁松：《政治聯系與會計穩健性》，《南開管理評論》2013年第1期。

［2］劉運國、吳小蒙、蔣濤：《產權性質、債務融資與會計穩健性》，《會計研究》2010年第1期。

［3］Ball,R.,and L.Shivakumar.Earnings Quality in U.K.Private Firms:Compatative Loss Recognition Timeliness,Journal of Accounting and Economics,2005.

［4］Basu,S..The Conservatism Principle and the Asymmetric Timeliness of Earnings,Journal of Accounting and Economics,1997.

［5］Bertrand,M.,and A.Schoar.Managing with Style:The Effect of Managers on Firm Policies,Quarterly Journal of Economics,2003.

［6］Bradley,M.,G.A.Jarrell,and E.H.Kim.On the Existence of an Optimal Capital Structure,Journal of Finance,1984.

［7］Givoly,D.,and C.Hayn.The Changing Time-series Properties of Earnings,Cash Flows and Accruals:Has Financial Reporting Become More Conservative?Journal of Accounting and Economics,2000.

［8］Hambrick,D.C.,and P.A.Mason.Upper Echelons:Organization asa Reflection of Its Managers,Academy Management Review,19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