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期國際資本所引發的銀行風險

【摘要】短期國際資本大量流入會導致銀行體系產生貨幣錯配、期限錯配問題，會促使銀行信貸擴張。這都會加大銀行體系的風險。軟預算約束會放大短期國際資本大量流入所引發的銀行風險。若經濟進入衰退期，預算約束硬化會加大短期國際資本逆轉對銀行體系的沖擊。

【關鍵詞】短期國際資本 軟預算約束 風險

隨著金融自由化和全球化進程的加快，短期國際資本流動的規模也逐漸加大。由于短期國際資本具有易變性，其大規模流動會對新興市場經濟體銀行體系產生沖擊。目前已有不少關于短期國際資本流動引發銀行體系風險的文獻，不過與軟預算約束結合起來進行探討的文獻較少。本文在分析短期國際資本流入風險的基礎上，進一步探討軟預算約束對于風險的影響。

一、概念界定

Kornai（1986）將軟預算約束定義為“成本外部化”，即企業希望其他機構能夠替其承擔成本，而并不是像在硬預算約束條件下所要求的：企業必須自負盈虧，沒有其他組織會給予援助。Kornai，et al.（2003）指出如果一個面臨預算約束的組織{1}能夠得到來自于一個或者更多支持性組織的救助以抵消其部分甚至是全部赤字，那么就出現了軟預算約束問題。

根據Kindleberger（1937）給出的界定，如果投資者于當前或者是未來某個時刻的動機在于短期內改變國際資本流動的方向，那么這種類型的國際資本流動就被稱為短期國際資本流動。易變性是短期國際資本的一個主要特點。

二、短期國際資本流入引發商業銀行風險

短期國際資本主要通過五個途徑對流入國商業銀行資產負債表的規模和結構產生影響：其一，非居民將外幣存入當地銀行（活期存款）或是非居民通過購買國內銀行票據而將外幣資金存入當地銀行；其二，當地銀行從國際金融市場借取短期的外幣資金；其三，當地非金融部門（主要指企業）直接通過國際金融市場獲取外幣貸款時會將其轉存入本國銀行位于國外的分支機構；其四，當地非金融部門（主要指企業）在國際金融市場發行短期外國證券時，非居民通常會將外幣存款轉移給借款企業，借款企業會將借入資金存入本國銀行。本國銀行通常會將該筆款項轉存入在國外的分支機構；其五，當非居民投資該國國內的證券時，需要用該國貨幣進行支付。于是非居民便會在該國國內銀行將外幣兌換成該國貨幣。最終非居民用該國貨幣進行投資的資金還是會被轉存入該國國內銀行。前四種途徑都會使短期國際資本流入國國內商業銀行的外幣負債增加，同時外國銀行或該銀行國外分支機構的外幣存款會增加。這會促使該國商業銀行資產負債表擴張。最后一種途徑會使短期國際資本流入國國內商業銀行的外幣存款減少而本幣存款增加，即產生債權型貨幣錯配問題。不過，短期國際資本流入對流入國商業銀行資產負債表的影響不止于此。在短期國際資本大量流入的情況下，銀行并不會滿足于僅以同業存款的形式持有資產。在沒有被央行完全沖銷的情況下，短期國際資本的流入增加了商業銀行的存款基礎，商業銀行會增加國內的貸款規模，從而形成本幣收益。這就促使銀行產生了債務型貨幣錯配問題{2}。

短期國際資本流入還會導致銀行資產負債表產生期限錯配問題。新興市場經濟體銀行的貸款具有長期化的趨勢。可以將形成該趨勢的主要原因大致概括為四個方面：一是國內的固定資產投資、基礎設施建設等周期長的項目會促使中長期貸款需求大量地增加；二是就違約損失概率而言，短期貸款通常會高于中期以及長期貸款。銀行為了能夠控制不良貸款率，往往通過發放中長期貸款、推后貸款到期時間等方式有意拉長貸款期限，以減緩短期內收回貸款的壓力；三是中長期貸款有助于形成更多的銀行利潤，從而形成更多的銀行資產。因此，為了獲得較高且平穩的收益，銀行更傾向于發放中長期貸款，將資金貸給期限長、但是具有較高收益的項目上；四是從企業申請銀行貸款的情況來看，在不同期限貸款利率之間差距較小的前提下，企業為了能夠減少自身在短期內償還貸款的壓力，傾向于申請更長期限的貸款。這表現在銀行資產負債表中就是中期尤其是長期貸款的比重不斷上升。短期國際資本流入當地銀行后，銀行出于增加本幣收益的需求會將流入的短期國際資本用于提供本國國內貸款，這便會引發期限錯配問題。銀行的這種“借短貸長”的模式，是以犧牲流動性為代價換取較高收益的。這樣極易導致銀行產生流動性風險。

三、軟預算約束放大短期國際資本流動風險

如果微觀經濟行為主體預期到在其陷于困難的境況之時會得到救助，那么它的行為就會受到這種預期的影響，此時便會產生軟預算約束問題。相反，如果經濟行為主體沒有產生在危急時刻會獲得救助的預期，那么軟預算約束問題也就不會產生。微觀經濟行為主體之所以會產生獲得救助的預期是因為據以往的經驗微觀主體所獲得的救助并不是一次性的，而是多次的、具有長期性的。

救助的措施可以分為兩類：第一類是財政支持，具體包括給予補貼、減免稅收、延期收稅等方式；第二類是信貸支持，比如向微觀主體提供貸款時不遵守現有的規定，或者并不嚴格遵循已經確定的償還條件等。軟預算約束具有三個特征：第一，預算并不是按照事先的合同被嚴格執行的，而是在事后可以被重新安排；第二，政府與銀行、非金融企業有密切的、直接的聯系。第三，政府的過度干預與集中的金融體制均會導致預算約束軟化。

由于軟預算約束存在上述特點，短期國際資本的大量流入以及流出會對銀行造成更大的沖擊。

其一，存在軟預算約束問題的情況下，短期國際資本的大量流入引發銀行信貸規模擴張的作用被加強了。這是因為銀行信貸規模擴張的程度由兩個主要的原因決定：一是銀行可貸資金的規模，二是銀行提供貸款的意愿。短期國際資本的大量流入增加了銀行可用于貸款的資金。由于可貸資金規模增加，銀行提供貸款的意愿會加強。而且存在軟預算約束的情況下，這種意愿會被進一步加強。

存在軟預算約束的情況下，銀行出于自身收益方面的考慮不傾向于對“壞項目”進行清算{3}，而是傾向于產生對“復活的投機”行為（Mitchell，2000）。一方面，由于政府向企業提供隱性擔保，銀行會預期到當企業因經營不善而虧損甚至是破產，繼而導致商業銀行的經營狀況陷入困境的時候，政府會通過諸如注入流動性等非市場化的手段向其提供救助以避免其倒閉。尤其是規模很大且對金融體系具有十分重要影響的銀行這方面的預期會更加強烈。另一方面，雖然對復活進行投機是消極的決策，但是如果這一決策成功銀行將會獲得更多的收益。

如此，銀行的消極性決策便與政府對銀行所進行的事后解救之間形成了相互加強的趨勢，即政府在事后對銀行進行救助的行為促使銀行產生消極性的決策；也正是銀行能夠預期到政府的行為以及根據預期所產生的對復活的投機又反過來增加了政府對銀行進行事后解救的可能性。這就進一步加強了銀行提供貸款的意愿。

銀行在向“壞項目”提供再貸款之后，會降低監督成本。而這會導致銀行所提供的貸款規模高于“壞項目”所需的最優貸款規模{4}。在這種情況下，企業會將剩余的資金用于投資其他項目{5}。這會進一步加大銀行信貸規模的擴張。

可見，在經濟上行期，銀行和企業會意識到軟預算約束制度有助于自身維持良好的資產負債表狀態。因此，二者均以獲取更多利益為目標。銀行傾向于向企業提供更多貸款。在銀行行為的作用下企業也傾向于獲取更多的銀行貸款以便進行更大規模的投資。銀行與企業相應的行為加強了短期國際資本流入擴大銀行信貸規模的作用。

其二，隨著銀行信貸規模的進一步擴張，銀行會積累更多的風險，主要表現為銀行的不良貸款率會進一步上升。首先，由于銀行承擔著政策性負擔，其所發放的貸款中有一部分很可能是無法收回的。其次，存在軟預算約束的情況下，銀行會因懈怠而降低發放貸款過程中的謹慎性。再次，如果沒有健全的銀行監管體系和嚴格的銀行監管制度，由軟預算約束問題所導致的懈怠會加劇銀行的道德風險問題。主要表現為：銀行的相關管理人員會編造各種理由以低利率向中央銀行借款，然后將其以高利率貸出。對于所貸款項的安全性則考慮得相對要少；信貸人員為了獲得個人私利而謊報或者是由于未認真履行職責而錯報向銀行申請貸款企業的情況，進而導致銀行在發放貸款的過程中做出了錯誤的決定，將資金提供給按照規定沒有資格獲得銀行貸款的企業。這均會降低銀行貸款的質量，增加銀行資產負債表中的風險。

對于企業而言，存在軟預算約束問題的時候，首先由于企業不良的財務狀況甚至是財務狀況惡化并不必然會導致企業破產，因此企業對價格的敏感度降低，消費者的需求也不再成為企業重點關心的問題；企業相關管理者會因失去了最大化企業利潤與最小化企業成本的動機而降低努力的程度。而且，企業會失去創新的動力，取而代之的是尋租。這均會降低企業生產經營的效率。上述問題會導致企業按時償還貸款能力的下降。其次，企業出于運營資金方面的考慮通常并不情愿按時償還銀行貸款。存在軟預算約束問題的情況下，企業通常能夠在原定的償還貸款日期之前將還款日期推遲。再次，由于銀行信貸規模的進一步加大，企業的負債率會更高、貨幣錯配以及期限錯配問題會更加嚴重，這均會增加企業資產負債表的風險，且會對企業償還貸款的能力產生不良影響。可以說，企業會將更多的風險傳遞給銀行。

其三，由于銀行信貸規模的進一步擴張，銀行和企業對短期國際資本流入的依賴性更大，銀行在向企業提供貸款的過程中所積累的風險也越大。一旦短期國際資本的流入發生大規模的逆轉，銀行便會遭受到更大的沖擊。

通過上述分析，短期國際資本流入會導致銀行產生期限錯配、貨幣錯配問題，會促使銀行信貸擴張。這均加大了銀行的信貸風險。軟預算約束會放大短期國際資本大量流入所引發的銀行風險。一旦經濟進入下行期，隨著經濟風險的增加短期國際資本的流入發生逆轉，這會使銀行遭受到嚴重的沖擊。而且，軟預算約束的硬化會導致大部分原本預期會得到政府救助的經濟主體事與愿違。在這種情況下，銀行和企業均會因自身資產負債表惡化而著力于減少負債，而不是賺取更多的收益。央行刺激經濟的貨幣政策效果會大打折扣，經濟狀況會更為嚴峻。

注釋

{1}可以被稱為預算約束組織.

{2}導致銀行產生哪種類型貨幣錯配問題的影響因素不止有短期國際資本流動一種，還有其他的影響因素如外商直接投資、對外直接投資收益、經常項目差額狀態等。本文暫且只對短期國際資本流動一種因素的影響進行分析.

{3}“壞項目”的清算價值很低.

{4}鐘偉、宛圓淵：《預算軟約束和金融危機理論的微觀建構》，《經濟研究》，2001年第8期.

{5}鐘偉、宛圓淵：前引論文.

參考文獻

[1]Kindleberger，Charles P.“Short-term Capital Movements，”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1937.

[2]Kornai，J.“The Soft Budget Constraint，”Kyklos， Vol.39，No.1，1986.

[3]Kornai，J.，E.Maskin，and G.Roland.“Understanding the Soft Budget Constraint，”Journal of Economic Literature，Vol.41，No.4，2003.

[4]Mitchell Janet.“Theories of Soft Budget Constraints and the Analysis of Banking Crises，”Economics of Transition，Volume 8，Issue 1，2000.

[5]倪學志.《經濟轉型與軟預算約束硬化：一個文獻綜述》.《內蒙古財經學院學報》，2005年，第6期.

[6]鐘偉，宛圓淵.《預算軟約束和金融危機理論的微觀建構》，《經濟研究》，2001年第8期.

作者簡介：高瞻（1983-），女，漢族，河北唐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