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桂榮
清晨的校園,滿目新綠,滿園芳香。
憧憬著滿樹繁花,我走進辦公室。一個淺綠的長方形信封靜靜地躺在我的桌上,里面是一張精巧的半圓形卡片。白底上綴滿紫色的圓點,右上角還裝飾著一個粉紅色緞帶打成的蝴蝶結,顯得溫馨淡雅。幾行稚嫩的字映入眼簾。
“張老師,您好!雖然我以前每一次考試都考得那么差,但是我現在一定要好好學習,爭奪前幾名,把作業在學校就寫完。給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哥哥他們一個驚喜。我一定會加油、努力的!我再次祝您天天快樂!”
呵!是瑤!果真有了這般心思!這般志氣!口氣還不小,還想考前幾名呢!我不禁微笑了,思緒頓時飛回開學初……
一
四(4)班教室。時鐘指向五點。
偌大的教學樓寂然無聲,白日的喧囂已被孩子們帶走。空蕩蕩的教室里,整齊擺放的桌椅間,只剩下瑤還在埋頭書寫。
蓬亂的頭發潦草地被束成一個馬尾,不聽話的短發四處飄搖。一張臉倒還清秀,眉細細的淡淡的,眼瞼低垂,小嘴緊抿。她漫不經心地寫著,不時抬起頭來瞟我幾眼。
瑤是原三年級教師辦公室的常客——作業總寫不完的差生。沒曾想,四年級分班重組,她競分到了我的班上。
這是個怎樣的孩子啊?她為什么就是不寫作業呢?問她,總是低著頭,不做聲。她的心靈外畫包裹著一層厚厚的壁壘。
不知什么時候,一個高高壯壯的圓臉漢子走了進來,原來是瑤的爸爸。我把他請到一邊坐下。從瑤爸爸口中,我知道瑤媽媽在寧波打工,瑤爸爸工作很忙,瑤大多時候是爺爺帶的。原來如此!又是一個母愛缺失的可憐孩子!
一個問題學生的背后,必定有一個問題家庭。不找出孩子問題的真正根源所在,不設法改變這個問題家庭,孩子的問題是不可能真正得到解決的。我們從“瑤的現狀”談到“四年級是習慣培養的最后階段”,談到“瑤以后漫}∈的學習過程”,從“我們應該怎樣幫助瑤”淡到“自信心的培養”,談到“幫助瑤解決學習上的困難是父母的職責”……直講得這個木訥的漢子不斷地點頭,不斷地說著感謝的話,不斷地保證以后一定會抽時間來管瑤。
走出教室,暮色四合,華燈已上。微涼的秋風拂過裙裾,心里卻涌動著春的希冀。
二
瑤爸爸沒有食言。
此后瑤的家庭作業,基本上沒有出現什么大問題。但每次課堂作業,瑤仍不能按時交。經過連續觀察,我發現原因有二:一是不專心,起步慢了——別人已做完幾題了,她還沒開始;二是基礎差,不會做。
怎樣才能讓她擺脫學習的困境,從內心里喜歡上學習呢?上學以來,她受到的來自各方面的批評和打擊一定太多太多了。她缺少的是鼓勵.是幫助,是贊賞,是成功……我需要等待時機,
一次語文課上,為了訓練孩子們邊聽邊抄筆記的速度,我們開始了比賽。我邊說邊寫在黑板上,孩子們則記在書上。我的話音剛落,粉筆還未放下,只聽得背后“啪啪”響聲一片——不少孩子已寫完放筆坐正了!我回過頭從一組掃視到四組。破天荒的,瑤竟兩手疊放,胸脯挺直,端端正正地坐著,神氣地看著我呢!我有點不相信,走到她桌邊,拿起書一看——還真寫完了!我舉起瑤的書,用夸張的語調故作驚訝地說:“誰說我們的瑤速度慢了,她真的寫完了!超過了班上好多同學呢!瑤同學的速度一點也不慢!”在眾人的注視下,我發現瑤的背挺得更直了,亮晶晶的眼睛里閃耀著異樣的神采。
又一次語文課上,我們正在開火車讀課文,一人一句。課文讀熟再開講,這是我上課的規矩。前三人讀得都很不好,不是結結巴巴,就是掉字加字錯字。輪到瑤讀了,沒想到她竟字正腔圓地讀下來了,像春天的小溪般順暢動聽。我請全班同學評價她的朗讀,熱情的溢美之詞夸得她的小臉紅紅的。我問她練了幾遍。她說,六遍。在熱烈的掌聲中,這個丑小鴨般的女孩綻出了花一般的羞澀笑容。
花開花落,草枯草榮。好像有什么東西在隱退消散,義好像有什么東西在潛滋暗長。仿佛小小的種子在黝黑泥土里伸展萌芽,仿佛細細的芽孢在春風春雨中抽枝長葉,一切似乎都發生在不經意間。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驀然發現,瑤留下來的次數越來越少瑤的作業漸漸跟上趟了。瑤的課文越讀越好了瑤的聽寫竟打了滿分了,瑤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了,瑤開始在我身邊轉來轉去;了,瑤的考試及格了,瑤竟給我寫卡片了……
三
拿著瑤的卡片,我走向教室。
清風靜靜地在書聲瑯瑯的教室里飄蕩。清亮的陽光透過窗欞,照耀在孩子們身上。這是一片生命的同子,綠意蔥蘢,生機無限。或早或晚,每粒種子都將破土萌芽,在春日的陽光下恣意地生長。我們需要做的是用漫長的歲月去默默守護,施肥,澆水,除草……然后——靜靜守候滿同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