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通行業組織發展現狀、問題與改革—基于北京和天津流通行業組織調研

■ 陳麗芬 副研究員 王水平 博士（1、中國社會科學院經濟所博士后流動站 北京 100836 、商務部研究院 北京 100710）

對流通行業組織的認識與說明

（一）行業組織的定義及特征

行業組織是指由同行業的企事業單位或其他組織自愿組成，旨在促進行業發展，維護行業共同利益，按照一定章程開展活動的一種民間的、非營利性的社會組織。行業組織主要包括在民政部門登記并取得《社會團體法人營業執照》的社會團體及其分支、代表機構，如各種類型的行業協會、商會、聯合會、促進會等，而不包括加入全國政協和由機構編制管理部門直接管理的社會團體，如中華全國總工會、中國國際貿易促進委員會、中華全國工商業聯合會等。與非政府組織、非營利組織、行業性社團、中介組織等相似，行業組織具有獨立性、非營利性、行業性、中介性等特征。

（二）行業組織的定位

1.角色定位。行業組織在政府和企業之間扮演橋梁和紐帶的角色。一方面將政府政策貫徹傳達給企業，另一方面將會員企業的訴求反映到政府，建立政府和企業間聯系和溝通機制。具體為：

行業政策的影響者和傳達者。行業組織了解企業需要和市場需求，可以通過科學論證、智囊咨詢、游說等具體行為對政策的偏差進行分析，對政策導向產生影響。同時，行業組織也可以通過內部的聯絡機制，迅速將政府文件精神傳達給企業，并監督會員企業貫徹落實，不但可以減少政策執行成本，而且有利于建立政策執行緩沖帶，維護政府公信力。

行業知識和信息的傳播者。提高公眾對行業知識信息的認知是行業組織最重要的職責之一。行業組織通過舉辦科普展覽、專題講座、技術培訓、網站宣傳建設等活動來普及行業技術知識，尤其是實踐知識，彌補學校教育系統的不足。行業組織還積極組織行業內學術交流活動，發揮學術交流在知識創新、傳播、擴散、轉移、應用中的作用，充當教育者和傳播者。

行業利益的維護者。行業組織是行業利益的代表，其首要工作就是維護成員的利益，反映本行業的聲音，盡管行業內的成員往往是競爭對手，但是行業共同的利益必須維護，如貿易糾紛應對、國際采購談判等，行業組織充當行業利益維護者和代表者角色。

2.功能定位。行業組織存在的根本目的是降低市場主體的交易成本，其基本功能主要圍繞“提供服務、反映訴求、規范行為”的準則進行，主要包括代表功能、協調功能、服務功能、監管功能等。

代表功能。當行業組織作為行業利益代表者身份出現的時候，主要面向三個對象：政府、市場和社會。此時行業組織一般具有明顯的經濟利益價值導向，為了維護會員企業的共同經濟利益，往往會采取統一的行動與政府部門、其他利益集團或者社會群體進行溝通、談判、博弈甚至對抗，而這一職能僅憑單個企業無法實現，行業組織將一對多的非均衡博弈，演變成為多對多的均衡博弈。

協調功能。作為政府與企業之間橋梁和紐帶，一方面行業組織擔當政府與企業之間的溝通者和矛盾協調者，可以靈活的貫徹執行政府政策，同時反映企業需求，對政策產生影響。另一方面，當行業內部出現惡性競爭、假冒偽劣等內部矛盾時，行業組織又充當企業之間的協調者，溝通協調企業間信息，并采取相應手段，保證企業間交流暢通，和平共處。

服務功能。行業組織具有非營利性，多從事公益性活動，為會員企業提供準公共物品或服務，如行業公共信息發布、行業理論研究等。同時行業組織也提供付費服務，包括發布行業信息、提供客戶信用資料、專業培訓、企業管理研究和技術咨詢、幫助討債以及維權服務等。

監管職能。隨著政府職能轉變，政府對企業實行間接管理，部門管理也逐步過渡到通過行業組織實行行業管理，政府將行業管理中涉及到的中觀、微觀層次的執行與技術性事務，通過法律授權、法律委托、法律確認等方法交給行業組織。行業組織一方面實行行業自律發展，同時也協助政府行使監督和管理職能。

（三）流通行業組織界定與劃分

流通行業組織概念的界定，本質上就是一般性行業組織在流通領域的應用，因此流通行業組織可以這樣表述：流通行業組織是指流通行業內的企業單位自愿組成，旨在促進流通發展，維護流通行業共同利益，按照一定章程開展活動的一種民間的、非營利性的社會組織。同樣，流通行業組織主要包括在民政部門登記并取得《社會團體法人營業執照》的從事商品流通服務的社會團體及其分支、代表機構。根據形成特點、商品類型和流通職能等特征的不同，流通行業組織主要有以下幾種類型：

1.根據組織的形成特點可以分為兩類。第一類是政府主導的流通行業組織，是通過自上而下的方式形成的，如中國商業聯合會等，這類組織通常誕生于流通體制改革的過程之中，并隨著流通管理體制改革的變化而變化；第二類是社會主導的流通行業組織，是通過自下而上的方式形成的，如中國市場學會等，通常由民間自發形成，不受或較少受行政管理體制改革的影響，而是作為市場主體，受市場運行情況的影響。

2.根據組織的流通職能可以分為流通服務類、學術傳播類和維權運動類三種主要類型。第一類組織主要以服務于流通企業和政府為主，多從事交易談判、培訓、咨詢等服務活動，目前市場存在的這類組織居多；第二類組織主要開展學術研究和交流活動，通過多種渠道宣傳市場和流通知識信息，促進流通業發展；第三種類型主要以維護市場秩序為己任，開展市場打假、維權、監督等活動，維護行業健康發展的宏觀環境。

3.根據組織自身的輻射和服務范圍，可以將流通行業組織分為全國性的行業組織和地區性的行業組織。全國類行業組織服務范圍覆蓋全國，會員也來自全國各地，國內不受地域限制，其設立需要國家民政部門批準并登記注冊。地區性組織提供地方范圍服務，具有地域限制，不得跨區域開展活動，會員多局限一定的地區范圍之內，其設立需要地方民政部門或者不同地方的共同上一級民政部門批準，并登記注冊。

4.根據流通商品的類型不同，可以將流通行業組織分為消費品流通行業組織、農產品流通行業組織和生產資料流通行業組織，分別服務于工業消費品、農產品和生產資料的流通。而且各類組織根據商品具體類型又可以不斷細分，直至具體的產品，如中國建筑材料流通協會、中國汽車流通協會、中國蔬菜流通協會、中國糧食行業協會小麥分會等。

5.根據流通業態和經營形式分類，流通行業組織又可以分為多種，如以百貨業為服務對象的中國百貨業協會，以物流和采購為服務內容的中國物流與采購聯合會，以倉儲服務為主的中國倉儲協會，以拍賣服務為主的中國拍賣行業協會，以連鎖經營服務為主的中國連鎖經營協會等。

發展基本情況

（一）規模不斷擴大

計劃經濟時期，國家對行業組織和社團嚴格控制，所有物資和消費品由國家統購統銷，商品流通由國營商業壟斷經營，流通行業組織沒有存在和發展空間。1984年，黨中央明確提出：實行政企職責分開，正確發揮政府機構管理經濟的職能，推動政府機構開始從部門管理向行業管理轉變。這使得原有自上至下的縱向行政隸屬關系被逐步弱化，企業間、行業間橫向關系逐步增強，行業協會得以發展。一批全國性流通行業協會快速發展起來，如中國城市商業網點建設管理聯合會、中國百貨商業協會、中國蔬菜流通協會、中國紡織品商業協會等都是在這一時期建立的。據不完全統計，2013年底，在民政部登記的全國性的協會、學會、商會、聯合會、研究會共計1779個，其中涉及商貿流通的相關行業組織有101家，包括協會66個，聯合會5個，學會13個，研究會7個，商會10個。

（二）覆蓋范圍較廣

流通行業組織從行業分布看， 流通行業組織基本覆蓋了批發、零售、住宿、餐飲、物流、電子商務、典當、拍賣等領域。其中，批發領域最多，有21家全國性的行業協會，其次是物流行業，有12家，零售、住宿、餐飲、電子商務和典當等分別為2-3家（見圖1）。從商品類別分布看，流通行業組織覆蓋了農產品、工業品、日用品、農業生產資料、工業生產資料、成品油、再生資源等眾多的產品類別。

（三）層級關系多元

流通行業組織構建關系多元，主要有如下幾種：一是全國性流通行業協會下設相關專業子協會，如中國商業聯合會下設零售供貨商專業委員會、商品交易市場專業委員會、購洗染專業委員會等。二是全國性流通行業組織代管專業協會，如中國商業聯合會代管39個全國性專業協會。代管協會多是直管協會的具體業務部門，二者之間沒有隸屬關系，而是業務歸口管理關系。三是全國性的流通行業協會由各地重要的會員企業組合而成，協會對各地會員企業具有指導、信息收集、標準制定等功能。例如中國物流與采購聯合會，它是由各地的生產資料流通專業社團、企業、批發市場以及相關的科研和教學單位自愿聯合而成，協會與各成員企業有統籌、行業管理和協調等職責。四是全國性流通行業組織與地方相關行業組織存在間接的、類似上下級的關系。由于中國的行業協會大部分還具有官辦組織的色彩，協會的主要領導人由退休官員或行政調動組成，因此，全國性行業組織與地方性行業組織有某種程度的上下級關系。

存在的問題和困難

圖1 流通組織行業分布情況

行業組織人才缺乏、工資低微、年齡偏大。在北京40家內貿行業協會中，大多數協會的工作人員少于10人，天津38家內貿行業協會專職工作人員共有300人，平均每個協會僅7～8人。人力緊缺導致許多基礎工作無力做起，發展后勁不足。在收入方面，北京和天津行業協會工作人員月收入一般在1000～3000元之間，且因沒有編制，沒有職稱，沒有相應的國家工資標準，而政府兼職人員“不得取酬”，導致大多數工作人員收入極低，工作開展僅靠責任心和奉獻精神維系。另外，行業協會工作人員大多數是離退休人員，年齡偏大。如天津流通行業協會工作人員的平均年齡為48歲。由于收入低等原因，通過社會招聘的中青年人才很少，高層次人才更是匱乏。人才缺乏，尤其在執行“行政領導干部、國企領導、離退休不足三年的領導干部不準在行業協會任職”的規定之后，將直接導致行業組織面臨后繼無人的困境。

資金來源單一且政府購買項目稅收負擔不合理。目前行業協會收入主要是會費，約占總收入的50%，而由于行業協會規模較小導致會費收入有限，天津30%的行業協會收入在10萬元以下，很難維持協會健康高效運轉。2013年，天津流通行業協會未開展活動的有8家，占總數的20%。尤其是一些以中小企業為會員的協會，如天津印章協會，其會費收取存在困難，收入更低，難以集中組織活動。北京也有個別協會因資金短缺而連續幾年不組織活動、不進行年檢，基本處于癱瘓狀態。在政府購買方面，由于采購項目不明確、程序不公開、經費較少等原因，導致協會參與積極性不高。對于承擔政府購買項目，協會需要繳納營業稅，協會如果將政府購買的資金撥付給會員企業，企業需要再次繳稅，又存在重復納稅問題，而審計部門未將稅款納入協會的合理支出范圍，導致協會為政府購買項目而倒貼稅款，從而發生虧損，甚至承擔的越多虧損越大的問題。資金來源單一，收入較少，直接關系著行業組織發展積極性和基本動力，是未來需要解決的關乎生存的基本問題。

缺乏法律地位和管理手段且代表性和權威性不夠。首先，我國沒有完備的行業組織法律，行業組織的職能定位和社會地位不清楚，而現有法律把行業組織作為管理和規范的對象，缺少行業組織權利保護的內容，對行業組織提出的要求和管理多，而權利保護和支持措施少，導致行業組織的權利和義務不對等。其次，我國大多數流通行業組織不具有資格認證職能，甚至一些認證、培訓、評級等活動不被行業認可，號召力和權威性難以提升。目前，盡管商務主管部門已經允許拍賣業、租賃業等行業組織開展資質評估與認證，但與政府人力資源管理部門的認證不一致，市場認可度較低，權威性較低。最后，由于行業組織人員缺乏、行政色彩濃、會員少等問題使其無法真正代表企業，在為企業呼吁相關權利和政策時相對無力，代表性不足。

行業組織改革與發展建議

重視行業組織的積極作用，營造良好的法制環境。正確認識和評價行業組織在流通產業發展中的重要作用，加強相關立法，明確行業組織法律地位，賦予更多的行業管理職能，加強權利保護和支持力度，促進行業組織的權利和義務對等，優化發展環境。借鑒德國、日本的經驗，采取自愿和義務相結合的“業必歸會”原則，要求所有企業都必須至少加入某一與企業經營活動相關的同業商會或行業協會，但加入哪些商協會，可由企業自愿選擇。

推進人事管理體制改革，加強人才隊伍建設。增加行業組織工作人員編制，明確商協會工作人員的社會身份，并納入最低工資標準管理范圍和社會保障制度，適度推進工資福利市場化，增強崗位吸引力，吸納更多的青年人才，彌補人才短缺，優化年齡結構，強化發展后勁。

健全經費補充機制，解決基本生存問題。選擇一批發展較好的行業組織，給予資金、人才、國際交流等政策支持，推進走向市場化和國際化。擴大政府采購項目資金投入規模，放寬資金管理辦法，對于行業組織承擔政府采購項目實行免稅，或者允許行業協會提取一定比例的管理費用，增強行業組織服務政府、服務行業、服務企業的工作積極性。

根據具體情況，有選擇、有區別地推行“一業多會”模式?！耙粯I多會”模式在理論界仍存在爭議，各協會之間的競爭引發的正面效應和負面效應仍無法衡量。在未來改革中，需要根據行業特征不同，全面評估家居、餐飲等已經開展“一業多會”行業的實際效果，有區別、有選擇地穩步推進“一業多會”模式。

加快推進政府職能轉型，建立合作機制。盡快明確政府與行業組織的職能劃分，加快政府簡政放權步伐，制定政府管理范圍和購買服務清單，實施程序公開，將部分統計、標準、科研、認證、評估等項目交給行業組織，建立政府與行業組織之間的合作機制。

穩步推進人員脫鉤工作，確保順利交接。關于行政領導兼職問題，建議重點清理現任行政領導的兼職問題，而對于離退休領導干部，應放寬辭職期限和申請條件，確保行業組織工作順利交接。目前北京和天津限期辭退時間為2個月，時間太短，沒有緩沖期，不利于行業組織工作交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