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魏時期鄴北城與漳河關系淺析

摘 要：鄴北城作為魏晉南北朝時期我國北方的政治、經濟、文化和軍事中心之一，其興起與漳河密不可分。以曹操為代表的封建統治集團利用鄴北城周圍的自然地理條件，興修水利，發展經濟，使得鄴北城成為經濟發達、交通便利、環境優越的北方大都會，持續了近四個世紀的繁榮。然而也正是漳河，決定了鄴北城的最終衰落。梳理和探討鄴北城的興衰與漳河的關系，對當今如何協調、平衡城市發展與自然環境之間的關系有著較為重要的借鑒意義。

關鍵詞：鄴北城;漳河;曹操

中圖分類號：K235 " 文獻標志碼：A " 文章編號：1002-2589（2015）32-0082-03

城市是一個地區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人口眾多、資源集中，水源是城市賴以生存發展的決定性因素，城市供水歷來受到管理者的高度重視。尤其在中國古代，鑿井取水水量有限，遠程調水技術不發達且又勞民傷財。地勢平坦開闊、土地肥沃、交通便利的河流二級階地，成為歷朝歷代城市選址的最佳選擇，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取水方便。因此，都城的興起和發展與河流的關系尤為密切。曹魏時期的鄴北城便是科學利用自然水系發展城市的典范，是我國古代城市發展史上濃墨重彩的篇章。

一、鄴北城的興起與漳河

（一）獨特的地理位置

鄴北城西靠太行，南臨黃河，東部和北部臨接寬廣富饒的河北平原，地理條件十分優越。左思《魏都賦》云：“爾其疆域，則旁極齊秦，結湊冀道。開胸殷衛，跨躡燕趙。”顧祖禹《讀史方輿紀要》評價鄴城“山川雄險，原隰平曠，據河北之襟喉，為天下之腰膂”。畢沅在《重修彰德府志序》中亦載：“其地襟帶漳洹，阻宅山阜，轍跡所會，此為要沖。”歷代文人學士對鄴北城地理環境的高度評價，充分證明了這一點。

（二）發達的農業經濟

鄴北城地區早在戰國時期就成為我國重要的農業產區，經西門豹、史起大規模的水利建設，使得鄴北城所在的魏郡成為膏腴之地，鄴北城亦成為中原首屈一指的富裕之所，王充曾說鄴北城地“畝收一鐘”。兩漢時期，前代的水利工程得以沿用，東漢安帝時，就曾“修理西門豹所分漳水為支渠，以溉民田”。至曹操奪取鄴北城之時，這一帶依舊是經濟發達、人民富足，是黃河流域一個重要的經濟都會。

（三）便利的交通

鄴北城處于古代山東地區的中心地帶，漳、洹河谷和太行山東麓南北交通大道的交匯處，歷史上就是中原通往北京小平原的南北交通要沖。①鄴北城北臨漳河，南靠洹水、淇水、黃河等河流，水陸交通都很發達。

由此可見，鄴北城的興起與漳河、太行山關系密切。依山傍水的山川形勢，引漳灌溉的水利優勢和便利的水陸交通，共同構成了鄴北城興起的地理基礎。

二、曹魏時期鄴北城的發展與漳河

（一）曹操利用漳河得到鄴北城

東漢末年，軍閥割據，鄴北城已然成為北方軍事重鎮。河北地區成為袁紹的勢力范圍，一代梟雄曹操恥為人下，決心打敗袁紹，奪得河北。曹操攻鄴北城時采取了引漳河水圍城的方式，切斷袁軍補給，最終迫使袁軍投降。晉人陸所作《鄴中記》曰：“魏武之攻鄴也，引漳水以圍之。”《獻帝春秋》亦曰：“司空鄴城圍，周四十里，初淺而狹，如或可越。審配不出爭利，望而笑之。司空一夜增修，廣深二丈，引漳水以注之，遂拔鄴。”建安九年（204），曹操攻克鄴北城，擊敗袁紹，被漢獻帝任命為冀州牧，占據鄴北城。鄴北城開始成為中國北方的政治中心。

（二）曹操利用漳河發展鄴北城

1.引漳入鄴，給城市帶來豐富水源

《水經注》曰：“魏武以郡國之舊，引漳流自城西東入，經銅雀臺下，伏流入城東注，謂之長明溝也……溝水南北夾道，枝流引灌，所在通溉，東出石竇堰下，注之湟水。故魏武《登臺賦》曰：‘引長明，灌街里。謂此渠也’。”《文選·魏都賦》寫到：“石杠飛梁，出控漳渠，疏通溝以濱路，羅青槐以蔭深”。李善注：“武帝時，堰漳水，在鄴西十里，名曰漳渠堰，東入鄴。”由此可見，曹操筑漳渠堰，開長明溝，為的就是引漳入城，保障鄴北城的生產生活用水，為鄴北城的繁榮提供了必要條件。

引漳入城，也給城市園林的修建帶來了豐富的水源。我國古代園林多重視自然水系的直接利用，鄴北城的園林用水即源于漳河。建安十五年（210）銅雀臺落成之時，曹操令諸子登臺為詩，曹植詩曰：“臨漳水之長流兮，望園巢之滋榮。”“臨漳水之長流”說明園中之水來自漳河。這兩句詩也包含著一種因果關系，即銅雀園因漳水滋榮而使園內綠水長流、碧水長清，景色十分秀麗。風光秀麗的銅雀臺與文學還有著不解之緣。建安文學中的主要代表“三曹”“七子”和蔡文姬的文學創作，都與銅雀臺密不可分。他們聚集在銅雀臺，用手中的紙筆直抒胸臆，形成了著名的鄴下文人集團，掀起了我國詩歌史上文人集中創作的第一個高潮。城西有玄武苑，苑內有建安十三年引漳水所鑿之玄武池，原為訓練水軍之處，后改為風景區。從鄴北城城市布局可知，園林建筑多分布在西北部，這是因為漳河位于城西北，建在那里接近水源。漳河并未流入城內，故城內行政區和居民區無水患之憂。

由此可見，引漳入城，使城內生產生活及園林用水得到了充分保障，城市生活井然有序，城市各項建設也得以順利開展。

2.引漳、洹二水，建立農業灌溉體系

《水經注》曰：“魏武王又遏漳水，回流東注，號天井堰。二十里中，做十二，相去三百步，令互相灌注，一源分為十二流，皆懸水門。陸氏《鄴中記》云：‘水所溉之處名曰堰凌澤。’”指攔漳河的低溢流堰，二十里作十二堰，成梯級排列，各渠引水口設進水閘門，以調節水量。于是，鄴北城一帶的農田得到很好的灌溉，農業生產迅速恢復和發展。《魏都賦》云：“流十二，同源異口。蓄為屯云，泄為行雨。水澍粳，陸蒔稷黍。黝黝桑柘，油油麻。均田畫疇，蕃廬錯列。姜芋充茂，桃李蔭翳。”鄴北城周邊的農業生產呈現出一片興旺發達的景象。

曹操不僅自西北引漳水，還引城南的洹水灌田。據明嘉靖崔銑編纂的《彰德府志》引佚名《鄴都故事》載：“魏都鄴后，起石塞堰，自安陽南引洹水入鄴，自鄴入臨漳，東至洹水縣。當時溉田有萬金利。”《水經注》曰：“洹水出山，東經殷墟北。洹水又東，枝津出焉。東北流經鄴城南，謂之新河。又東，分為二水。一水北經東明觀下，又北經建春門，其水西經魏武玄武故苑，其水西流注于漳。”據臨漳本地學者張之考證，魏武萬金渠正是《水經注》中記載的洹水枝津。

3.利用漳河，改善鄴北城漕運水系

東漢建安九年（204），在曹操攻打鄴北城之時，因運輸糧草所需，“遏淇水入白溝，以通糧道”，疏通了白溝。（《三國志·魏志·武帝紀》）加強了清水、淇水、洹水、黃河之間的聯系，對日后鄴北城航運交通的發展，有著極其重要的作用。建安十一年（206），曹操北征烏桓，鄴北城成為軍事調撥和糧秣轉輸的始發地。曹操開平虜渠引滹沱水入水，滹沱水和漳河之間實現通航，所以當時舟船可由漳河入滹沱河，再通過平虜渠入水。順水再過泉州渠，可到鮑丘水。這樣一來，軍糧能夠順利出塞，為北征的軍事勝利奠定了堅實基礎。

建安十八年（213），曹氏開利漕渠，溝通白溝和漳水。《水經注》曰：“漢獻帝建安十八年，魏太祖鑿渠，引漳水東入清洹以通河槽，名曰利漕渠。”開通后，漳河水大部分流入白溝，故利漕口下白溝也稱漳河。白溝水量大大增加，北方漕船可由漳水直抵鄴北城下。

由上可知，這些舉措使得鄴北城周圍的航運體系進一步健全，水路交通四通八達，形成了以鄴北城為轉運中心的華北航運體系。以鄴北城為起點，水路可由漳水經利漕渠進入白溝，向北由白溝通達平虜、泉州諸渠，直達河北平原北端，向南可由黃河抵達江淮一帶，縮短了通過洹水進入白溝的航程。同時由于利漕渠水量較大，又加強了鄴北城周圍的水運承載能力，鄴北城成為黃河下游的水路交通樞紐和漕運中心，都城地位更加穩固。無怪乎后來北魏孝文帝遷都洛陽時路過鄴北城，大臣崔光建議定都于此，理由是“鄴城平原千里，漕運四通，有西門、史起舊跡，可以富饒，請都之”。（《讀史方輿紀要·卷四十九·河南四》）

綜上所述，曹魏時期，以曹操為代表的統治集團修筑堤堰、開鑿水道，曾對鄴北城內部及城市周邊的水系進行了較為科學全面的治理。這些堤堰與水道的建設，不僅使城內水源充足，周邊農田得到有效灌溉，而且形成了一個四通八達的漕運交通網，改善了鄴北城的交通條件，擴大了鄴都的城市腹地，同時也給鄴都經濟帶來了繁榮，大大穩固和加強了都城地位。

三、曹魏棄鄴城定都洛陽的緣由

曹操自建安九年（204）任冀州牧開始據鄴，鄴北城進入其發展期，至黃初二年（221）曹丕移都洛陽，鄴北城成為當時北中國的實際政治中心長達十七年。曹丕棄鄴選洛，主要是基于政治原因和歷史傳統原因，但在客觀因素方面，統治者也注意到了漳河對鄴北城的一些負面影響。其一，漳河距離鄴北城太近，在軍事混戰中，常被用作進攻鄴北城的工具。建安九年，曹操攻鄴，曾引漳水灌鄴。前秦末年，慕容垂叛亂進攻符丕，也引漳水灌鄴北城。其二，由于漳河在鄴北城的流經區域是平原，沒有天然堤岸，加之后世對太行山開發力度加大，導致水土流失嚴重，使得上游濁漳水攜帶大量泥沙，故而易于泛濫，難于治理。鄴北城地區的統治者不得不勞民傷財，修筑堤堰，防患洪災。《北齊書》載：“（隆之）又領營構大將軍，京邑制造，莫不由之。增筑南城，周回二十五里。以漳水近于帝城，起長堤以防泛溢之患。”鄴北城存在的“硬傷”，成為此地城再次建都的障礙。

四、結論

由以上敘述可知，漳水對于鄴北城的發展功不可沒。在水運交通優于陸路交通的魏晉時期，鄴北城在一定程度上依靠漳水溝通華北的清河、滹沱河和中原的黃、淮等河流，使得其水運交通延伸至北達華北平原北部、南到江淮平原的廣大區域。鄴北城西邊為肥沃的山前沖積平原，是重要的農業產區，其農業生產幾乎全部依靠引漳灌溉。城市生產生活用水及園林綠化用水大部分也是源于漳水。因此，在很大程度上如果沒有漳水的存在，鄴北城或許不會被曹操選為都城，也就不會繁榮一時。當然由于政治經濟等其他因素以及漳河本身存在的缺陷，鄴北城在曹丕即位后即為洛陽取代。但在之后的北朝時期，又相繼為后趙、東魏、北齊的都城，隋朝后逐漸淪為屬縣和村鎮，最終消失在歷史的煙塵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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