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為什么我能活了90歲(笑聲),我想來想去,就是靠共產黨給我們創造了一個新時代,使我們這種來自鄉村的知識分子,取得了改善生活的條件。我查了一下祖宗三代,都是四十幾、六十幾就死了,到我這里90歲了還不死,還得活幾年(掌聲)。
我19歲參加黨的外圍組織,到現在70年了,70年回頭一看,覺得沒有做什么值得稱道的事情。那一天我和厚澤幾個人一起開會,我總結了一下:第一條,苦勞多,功勞少;第二條,右傾的時候多,左傾的時候少。我雖然右傾了,但沒有變成右派,還不錯,這是毛主席保護了我。

1955年,我和鄧老(鄧子恢)一起犯了合作化“小腳女人”走路的右傾錯誤,中央開會處理我們。陳伯達提出來說,鄧老的錯誤實際是聽了杜潤生的主張,要處分杜潤生。毛主席說,杜潤生同志土改是堅決的,他提出土改要分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清除匪霸,我很贊成。他可能是對合作化沒有經驗,下去鍛煉一下就好了。陶鑄同志準備把我委派到海南島,已經下了通知。后來安子文同志提出來,杜潤生是個大學生,國家搞科學規劃,可把他留下,這就是吳明瑜說的科學十二年遠景規劃。此后,留在科學院工作。在科學院主要是針對保護知識分子提了一些意見,這些意見成了中央的文件叫做科學十四條。周恩來總理、聶榮臻元帥,他們很明智的,親自主持討論會。十一屆三中全會后,要設國家農業委員會。第一任農委主任是王任重,我們是中南局相處很好的朋友和同志,他想起我來,從科學院把我挖出來,使我又回到農口。
在農口這幾年,我們做了一些工作,上邊靠領導,這上邊的領導都重視農業,而且有共同語言,從華國鋒開始。大家現在都知道華國鋒搞了“兩個凡是”,但是他對農業抓得緊。華國鋒以后,鄧小平時代是胡耀邦、趙紫陽,那共同語言就更多了,所以領導方面比較好溝通,這是一個條件。第二個條件,我們農口有一個好的傳統,在好的傳統下面有個好的團隊,他們的戰斗力較強,而且人才很多,老年、青年一大批,咱們的王岐山、陳錫文、王小強、周其仁搞了個發展研究所。我們和其他部委關系也很好,何康同志的農業部,錢正英的水利部,還有史力德的供銷社,相互配合,搞得很好。省一級同樣協同一致,今天來的也不少。我們這個團隊,人員眾多,而且容易取得共同語言,這個共同語言如何形成?原因就是大家都愿意為農民服務,并做農民的代言人。

中國農民是共產黨可靠的同盟軍,他們支付出五六十萬的人頭,換來人民共和國的建立,這是第一條大功勞。第二條,農民用占世界7%的耕地,養活了占世界20%的人口,外國人都說這是個奇跡,中國農民把土地利用得非常好,不僅產量高,而且土地用有機肥保養得很好,所以南方的土地到現在畝產一噸多,中國農民的創造性是了不起的。我們要愛護國家,首先要愛護老百姓,特別要愛護農民。
我現在心里有兩個懸念,也就是面臨待解決的重大問題,在腦筋里面放不下去。第一個是減少農村人口,組織好人口的轉移,如能在本世紀中期,轉移出2億農民,使農民取得完全的“國民待遇”。現在有9400萬人在城市與鄉村之間擺動,有關城市要把這些人安排好。第二個,農民缺乏自己的代言人。全世界的經驗,農民必須有個農民協會。我們曾向小平同志建議過,當時他說你們這個意見很重要,我要考慮,看三年,如果三年下來,大家都同意,那時候你再提出來,我一定批。但是到了三年的時候,六四風波來了,顧不上這件事。現在我把愿望移交給諸位,我希望在十五年內解決這個問題。
剛才同志們說了很多表揚的話,我實在不敢當,如果說我們過去農業戰線,工作還搞得不錯,首先是靠我們這個團隊,有中央的領導,我不過是這個團隊的符號。人們說你對農業戰線有貢獻,實際是指大家的貢獻,個人能做多少事?人們表揚我,實際上是表揚大家,我自己心里明白。不過,當這個符號我也很高興。
今天我最后感謝你們說了那么多好話,我把它當成大家對我的勉勵,這個勉勵的話我接受下來,爭取在可能的情況下,做一些有益于人民的事情,安心地走向生命終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