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陸與臺灣眾籌新聞比較分析

鄭保章+姚睿瑄

2008年大衛·科恩在美國創立了最早的眾籌新聞網站——Spot.us，在Spot.us眾籌新聞網站中，讀者和資助者都是社區成員，社區成員可以為任何他們喜歡的新聞報道計劃貢獻金錢或智慧。當他們以這樣一種方式參與到新聞生產過程中時，就成為新聞報道的合作創作者。日前，Spot.us這種眾籌新聞模式已經擴展到法國、意大利、澳大利亞、加拿大、巴西、荷蘭等國家。據統計，在2010年10月到2011年6月之間，全球大約創建了77個與“眾籌新聞”相關的網絡平臺。

而發展至今，曾一度備受關注的Spot.us網站卻不再接受新的項目，網站公告上指出他們正在評估適合的商業模式，并尋找自身需要改進的地方，網站預計在2014年6月1日重新開放，但是截止到本文發稿時，網站還處于停運狀態。而大陸的眾籌網也曾出現過眾籌新聞的項目，但是經過短暫的發展便銷聲匿跡。然而臺灣的WeReport網自成立以來雖接受項目不多但卻一直處于發展的狀態。這使我們想要了解眾籌新聞這種全新的新聞生產方式的發展前景究竟會怎樣，本文以大陸和臺灣的眾籌新聞為研究對象，希望能夠探索出一條使其得到更好的發展的道路。

一、眾籌新聞的內涵及特征

眾籌新聞就是利用集體的資金和智慧去挖新聞、做新聞。眾籌新聞首先由報道者通過網站發起報道計劃，公眾可以通過眾籌網站這樣的平臺尋找自己感興趣的項目予以贊助，如果報道發起者在預期的時間內籌集到預計的金額就可以展開報道，項目發起人還會根據出資者贊助資金的不同寄予贊助者一些相應的回報和權限。

每一種新事物的產生都有其特定的背景，而眾籌新聞同樣也是許多契機交疊的產物。無論是從技術方面還是市場需求等方面都可看出眾籌新聞的產生是一種必然趨勢。而眾籌新聞產生的特殊背景決定了它具有不同于傳統新聞生產方式的特征。

1.網絡支付方便快捷。隨著網絡技術的發展及人們上網技能的提高，網絡支付逐漸被人們所接受，而且作為一種方便快捷的支付方式，普及度逐漸提高，這為眾籌的發展奠定了基礎。項目發起人可以在網上籌集到自己所需要的資金，而資助者也可以通過網絡支付對自己感興趣的項目予以支持。

2.眾籌作為一種新的融資方式被人們所接受。其實傳統的融資方式分為很多種，比如銀行貸款、債券融資、融資租賃、海外融資、典當融資及企業直投，但是不同的融資方式也各有其優缺點，同時還需融資者掌握一定的技巧，專業性與技術性比較強。但是眾籌這種融資方式，程序與操作比較簡單，而且作為一項新生的產物，更容易被一些喜歡“嘗鮮兒”者所接受。

3.一些敏感性新聞通過眾籌新聞可以得到全面真實的報道。一方面，在中國，媒體作為政府的喉舌這一地位就決定了一些新聞無法出現在公眾的視野中，所有的新聞報道都要和國家的政策、要求保持高度的一致，而且每一條新聞都要經過層層審查才能公之于眾，所以一些敏感性新聞很容易被扼殺在搖籃里;另一方面，媒體的資金還是比較有限，隨著淺閱讀時代的到來，媒體更愿意去做一些省時、省力、省錢但卻能吸引受眾的新聞，但是對于一些重要新聞的深度報道避之不及，這就使許多有價值的新聞被淹沒。而眾籌新聞這種方式就會給這些新聞提供重見天日的機會。

4.項目發起者的需求。縱觀眾籌新聞的項目發起者，主要包括兩部分：記者及自由撰稿人、新聞機構及其他機構。記者與自由撰稿人是我國眾籌新聞項目發起者的主要群體，對于記者和自由撰稿人來說，長期以來新聞調查與報道受到很多方面的限制，政策、資金、渠道等等，但是一些記者與自由撰稿人卻還懷著自己的新聞理想，想做自己認為有價值而又感興趣的新聞，眾籌新聞的這種方式滿足了他們的需求，而從另一個角度來看，眾籌新聞也為自媒體人尋找到了另一條出路，也可以作為一種新的謀生手段;項目發起者的另一部分——新聞機構及其他機構，新聞機構及其他機構通過這種方式可以募集到資金維持機構的運作另外制作出優質的新聞，同時也擴大了自身的影響力，作為一種品牌推廣的方式。

5.“買方”決定新聞市場。在現在的新聞界主要還是“賣方”市場，報道內容由媒體決定，有些報道內容或許不是受眾真正感興趣的內容。然而通過眾籌新聞的方式受眾找到了自己感興趣的新聞選題，予以資助，一方面想得到自己感興趣的內容的報道，另一方面在現在新聞泛濫但是質量良莠不齊的情況下想得到比較優質的報道信息，除了以上這兩種情況，還有的投資人是對于項目發起人的回饋比較感興趣，雖然這類人群所占比例較低，但是也可歸結為投資人的投資目的之一。

6.平臺方的新聞理想及對于商機的把握。以WeReport為例，在其網站的介紹中提及此網站是臺灣首個非營利調查（深度）報導媒合與產制平臺，期望透過大眾的資助及參與，為臺灣的調查報道鋪路，這體現了平臺方的新聞理想。另一方面，這個網站會對于發起的項目收取10%的傭金，雖然這個網站以“非營利”性質標榜自己，但從這個角度出發，可以看出平臺方找到了新的商機。

二、大陸眾籌新聞發展分析

大陸首個新聞眾籌平臺是由眾籌網發起，眾籌網是中國最具影響力的眾籌平臺，是網信金融集團旗下的眾籌模式網站，為項目發起者提供募資、投資、孵化、運營一站式綜合眾籌服務。自2013年2月成立以來，已上線眾籌網、眾籌制造、開放平臺、眾籌國際、金融眾籌、股權眾籌六大板塊，其眾籌規則有以下幾點：

1.籌資，籌資項目必須在發起人預設的時間內達到或超過目標金額才算成功。

2.未達成，沒有達到目標的項目，支持款項將全額退回給所有支持者。

3.達成，網友將得到發起人預先承諾的回報。2013年11月28日，眾籌網正式發布大陸首家“新聞眾籌”平臺，為各類媒體的娛樂、時尚、汽車、體育、房產、互聯網等內容題材提供公眾預籌資服務。而沒過多久，“新聞”類目就被謹慎改為“資訊”，一段時間后被歸檔到“其他”欄目，現在只有靠檢索“資訊眾籌”才能找到此前已經存在的“新聞眾籌”項目。截止到2014年6月21日，眾籌網上共有14個新聞眾籌項目，而且全部籌資成功，并且所有的新聞眾籌項目的籌資截止時間均為2013年12月10日之前，在這之后沒有新的項目上線，發展處于停滯階段。除了眾籌網在這方面進行過嘗試外，目前大陸沒有其他的眾籌新聞平臺。

本文從項目發起人、籌集金額、投資人、籌資時間、回饋物、項目分類幾個方面出發分析項目特征。項目發起人中有7名是資深記者、3名自由撰稿人、1名主編、1名詩人、1名攝影師、1名自媒體人，如圖2.1;預計籌集資金500元至6000元不等，全部籌資成功，且有11個項目實際籌集金額高于預計籌資金額，占項目總數的78.6%，如圖2.2;投資人3至135人不等，如圖2.3;籌資成功時間集中在2013年11月30日至2013年12月10日，由于2013年11月28日新聞眾籌項目才正式上線，所以這些項目的籌集時間最短的僅為2天，最長的也僅有12天;對于投資人的回饋方式比較多元化;另外現在眾籌網上對于這些項目主要分為三類：其他、藝術、設計，“其他”共有11個，占項目總數的78.6%，項目主題比較分散，“藝術”共有2個，占項目總數的14.3%，“設計”共1個，占項目總數的7.1%，如圖2.4;而這些項目的標簽卻比較多樣化，但是標簽中含有“寫作”的共有11個，占項目總數的78.6%，項目的最終成品以文字為主。

三、臺灣眾籌新聞發展分析

WeReport調查報導公眾委制平臺，是推動臺灣眾籌新聞業發展的主要動力，是由優質新聞發展協會所創設，是臺灣首個非營利調查（深度）報導媒合與產制平臺，其目的是希望透過大眾的資助及參與，為臺灣的調查報導扎根，為新聞業的重建鋪路。社會大眾可以通過三種方式參與和支持：

1.對于認為有社會意義，值得報導，且自己有能力與意愿來進行該項報導，可以發起提案，依據相關作業程序提出報導方案，尋求公眾的贊助。

2.如果大眾認為有些事情或議題有其社會意義，值得進行報導，或者對正尋求贊助與進行報導中的提案有話想說，有資料要提供，可以到討論區及各提案的發言區表達看法、參與討論及提供協助。

3.如果大眾認為正尋求贊助的提案有其報導價值，值得予以贊助，那么可以選擇要贊助的金額及捐款方式，給予它最直接的支持與鼓勵。也可以選擇贊助weReport調查報導公眾委制平臺，贊助weReport平臺，由平臺統一運用于宣傳推廣，并為大眾選擇適合的提案。截止到2014年6月21日，該網站現在共有50個提案，26個籌資成功提案，19個籌資失敗提案，5個正在籌資提案，提案數量持續增長中，累積捐款人次869人。

本文同樣從項目發起人、籌集金額、投資人、籌資時間、回饋物、項目分類幾個方面出發分析成功項目特征。項目發起人主要分為四類，第一類發起人為記者（包括獨立記者、公民記者、文字記者等），共10個，占38.5%;第二類發起人是新聞傳播相關專業的師生，共7個，26.9%;第三類發起人是企業、機構等平臺，共5個，占19.2%;第四類項目發起人身份比較分散，共4個，占15.4%。而籌資失敗的19個項目中，發起人為記者的僅有2個，僅占10.5%;發起人為新聞傳播相關專業師生為3個，占15.8%;第三類發起人是企業、機構等平臺，共5個，占26.3%;而發起人是其他身份的項目比較多，共9個，占47.4，如圖3.1。可以看出投資者更傾向于投資記者或新聞傳播專業師生發起的項目，而對于一些其他職業的發起人的項目似乎不是很感興趣。籌資成功項目的最終籌集金額都與其預期金額相等，這不同于眾籌網站上的成功項目，其最終籌集資金往往多余預計金額。投資人的數量為2到136人不等，如圖3.3。籌資時間在5到46天不等，但是籌集時間主要集中在45到60天，如圖3.4，籌集時間明顯長于眾籌網。對于投資人的回饋主要就是以文字、視頻或圖片的形式完成報道，供資助人閱讀。對于所有發起項目的報道分類共可總結出15個關鍵詞：財經、編采專案、政治、人權、環保、農業、公民新聞或獨立媒體網站建置、其他、教育、民生、媒體、藝文、司法、中國及勞工。如圖3.5，在籌集成功項目中，人權、環保、民生和農業這四個詞出現頻率較高，在籌資失敗的項目中人權、政治兩個詞出現頻率最高。由于人權在兩類項目中均占較高比例，說明WeReport網站以人權新聞為主，而投資人對于環保、民生、農業相關的項目比較關注，而對于與政治相關的項目甚少關注。

四、大陸與臺灣眾籌新聞發展對比分析

眾籌新聞作為一種新興的新聞生產方式，以Spot.us網站的成立為發展源頭從國外延伸到國內，但是眾籌新聞在大陸和臺灣的發展軌跡卻顯示出差異性，在大陸只是曇花一現，但是在臺灣卻處于持續發展的狀態，通過對兩個網站的分析，找到幾點差異性發展的原因。

1.平臺建立背景不同。眾籌網的創立團隊中的成員基本都來自于高等院校的計算機專業和經濟專業，他們的目的是推廣眾籌網，從這一形式尋找商機。但是WeReport網站的創立者是“優質新聞發展協會”，目標很明確，是為了促進臺灣媒體更好的發展，而且“優質新聞發展協會”還經常會給一些新聞項目進行贊助，使更多的眾籌新聞項目得以進行，寄予項目發起者更多的信心。

2.網站設置不同。眾籌網站中的眾籌新聞在出現初期是以眾多類目中的一類出現，而現在只有搜索“資訊眾籌”才能找到，很難得到資助人有針對性的關注。而WeReport網站是專門的眾籌新聞網站，會將想發起優質新聞的項目發起人和想尋找優質新聞的資助人吸引到網站上來，使眾籌項目的成功率得到保障。

3.網站風格與定位不同。通過眾籌新聞項目的主題側重可以看出網站的風格與定位。如圖2.4可看出，眾籌網上的新聞項目主題比較分散，一個藝術類、一個設計類，而其他11個項目主題也比較模糊，而WeReport上的新聞項目主題主要集中在人權、環保、政治、民生和農業，主題比較明確，使網站形成了其特有的風格與定位。

4.新聞項目“價值”不同。據統計（如下表），眾籌網上的每個新聞項目平均籌集資金約3471元，而WeReport的每個新聞項目平均籌集資金約8701元，高出眾籌網新聞項目5000余元，通過這可以看出WeReport上的新聞項目所需成本更高，從另一方面也能看出其更具新聞價值，而且WeReport上人均投資金額約383元，達到了眾籌網人均投資金額的六倍以上，這說明投資人也認可WeReport的新聞項目，認為其具有一定的新聞價值。

五、大陸眾籌新聞網站發展前景思考

1.對眾籌項目進行嚴格把關，并建立嚴格的眾籌規則。據了解，大陸眾籌網上的“新聞”類目被取消，主要是迫于相關壓力，所以大陸的新聞眾籌之路最重要的還是要與政府的路線方針政策保持一致，一方面是為了保證其正確的政治導向、合法性、合理性，這樣才能在現有的媒體環境下生存下去，另一方面是確保籌資項目的安全性，保障資助者的資金安全與權利，這樣才能提高資助者的參與度與忠誠度。通過嚴格的把關也可以篩選出受眾更加關注的話題，可以借鑒WeReport成功項目的經驗，多吸納與環保、民生、農業等相關的項目，這樣才能提高眾籌的成功率。另外還要建立嚴格的眾籌規則，防止商業操作，避免有償新聞。新聞眾籌是一種“以需定產”的新聞生產方式，有別于傳統的新聞生產方式，而這種“需”如果不加以規范就很容易被商業操作，與有償新聞相等同，所以在眾籌的過程中應該建立嚴格的規則，比如針對投資人的投資金額要設定上限，另外對投資人的信息也要進行審核，不給有償新聞留有生存空間。

2.尋找有效的商業模式并擴大眾籌影響力。資金對于一個網站來說是保證其生存下去的必要條件，以眾籌網為例，現階段為了進行推廣對所以眾籌項目都不收取任何費用，但從長久考慮沒有收入作為網站支撐，其發展將會舉步維艱。眾籌類網站應該尋找到適合自己的商業模式，比如可以從發起的項目中收取一定比例的管理費，或者可以將籌資成功項目的報道結果出售給媒體或供讀者有償閱讀，或者可以通過廣告獲取收入等等，以充足的資金作為基礎才能保證網站的可持續性發展。同時，擴大眾籌影響力也是當務之急，目前新聞眾籌的影響力還比較小，只被小眾所了解和接受，這就需要眾籌網站通過以下幾種方式進行推廣：一是通過廣告形式推廣眾籌新聞的理念，讓更多人了解并參與到眾籌新聞中來;二是由于記者發起的項目成功率較高，所以可以加強與記者的聯絡，鼓勵記者挖掘更多前沿的、優質的新聞，在眾籌網上進行籌資，與此同時也可以通過這些知名的項目發起人在其自媒體平臺上加以推廣，起到宣傳的作用;三是眾籌新聞網站也可以與設有新聞傳播相關專業的高校建立合作關系，高校師生的科研水平較高有能力發起并完成優質的新聞項目;四是與現有的媒體合作，以現有的媒體網站為平臺，鼓勵其拓展眾籌新聞業務。

3.鼓勵多元化回饋物或報道完成形式。經過調查發現一些投資人對于回饋物比較感興趣而促使其投資的行為，所以可提供多種選擇的回饋物以吸引投資人，另外對于報道的完成形式也應注意避免平庸，要以文字為基礎，同時配以圖片和視頻，使新聞報道更加生動。

4.嘗試建立專業性眾籌新聞網站。大陸的眾籌網和臺灣的WeReport上發起的新聞項目都比較多元，在日后的發展中可嘗試建立專業性的眾籌新聞網站，就像Emphas.is是一家專門針對新聞攝影的眾籌網站，這樣可以有針對性地吸引到對此類新聞具有高度熱情的投資者，可以提高眾籌的成功率。

（鄭保章，大連理工大學人文學院院長、教授、博導;姚睿瑄，在讀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