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 濤
(華東政法大學,上海 200042)
法制不暢,法治難達。法律的生命在于實施,法律的權威也在于實施。由于法律規范的抽象性以及普適性,使得法律規范與個案具體事實之間絕非一一對應的關系,這就使得法律規范在具體案件運用中需要相應的有權機關對其涵義進行釋明。必須明確的是,這個釋明的過程并不是對于法律的重構,只是對法律文本的進一步符合實際的解釋,應當堅持解釋結果的合法性、客觀性以及有效性原則,這也是法治的基本要求。
鑒于立足于法律規范基礎上的法律解釋在司法實踐適用的廣泛程度及其普遍的約束力、規制力,法律解釋成為目前我國法制體系中的重要一環,因此,對于法律解釋權的配置、法律解釋的主體以及法律解釋的方法等涉及法律解釋內涵的理解,就顯得十分重要。
(一)法律解釋釋義。法律解釋,從字面含義上講,亦即解釋法律,然而對于法律解釋的理解,不能僅僅局限于此。對于法律解釋涵義的闡述,“人們通常在兩種意義上加以使用,一些人將之理解為法律發現,另一些人將之理解為對法律規則文義的澄清與確定。”①兩種觀點從不同的角度對法律解釋的內涵進行釋解,然而,要探究法律解釋深刻的內在涵義,首先應讓我們回到法律解釋的立足點——法律規范本身。法律就是立法者將社會生活中易發的、普遍性的、常態化的行為事實予以規范化,進而形成具有普遍約束力的行為規范。在社會生活中雖具有普適效力的法律規范,然在具體案件適用過程中,當案件事實與法律適用之間出現了不一致、不協調時,則需要相應的法律解釋使司法裁判有所根據、基礎。通常來講,法律解釋意指“在一定的法律適用場合,有權的國家機關或個人遵循法定的權限和程序,按照一定的原則和方法對法律文本所進行的闡釋。”②當前對于法律解釋的分類,主要分為有權解釋與學理解釋,而本文所探討的則僅限于有權機關對法律規范在適用過程中所做的具有普遍約束力的解釋(主要是指有權解釋,具體分為立法解釋、司法解釋、行政解釋)。固然從法律解釋的基本立足點上講,法律解釋并非是憑空捏造、隨意解釋,而是在根據法律作為解釋的原點,亦即根據一般性的法律規范來賦予案件事實以法律上的意義,這是法律進行解釋的前提性依據。
法治中國,法制為先。法律解釋的產生是法官在尋找裁判依據,亦即“找法”的過程中,③發現案件事實與已有的法律規范存在不一致或是法律規定存在歧義時,需要借助有權機關加以釋解,明晰法律的內涵與外延,以此作為裁判的依據,使裁判有章可循、有法可依。綜上所述,筆者認為,法律解釋作為法律的附屬產物,是有權機關對法律本身所應具有的隱含在其內部的涵義進行闡述、挖掘、釋明的過程,亦即通過解釋以使之清楚明晰,通過解釋法律而形成的法律解釋與法律本身一起作為人們行為的規范以及案件審理的依據與指南,而這不僅是法律規范司法適用的重要一環,也是法治社會的內在要求。
(二)法律解釋的必要性與重要性。法律解釋以法律規范作為基礎與根據,其與法律規范共同構成了我國現有的法制體系,成為當前法制體系中重要的一部分,在司法實踐中成為裁判的重要依據與參考指南,其重要性與價值意義不可小覷。
首先,社會現象的復雜多變。法律規范與案件事實之間是抽象與具體、一般與個別的關系。成文法律規定中的規范構成與具體的案件中的事實構成出現不一致的現象,使得法律在適用的過程中出現了規范選擇的困境,梅因說:“社會的需要和社會的意見常常是或多或少地走在‘法律’的前面的。”一般來說,這種法律與事實之間的緊張關系是普遍存在的,鑒于法律的穩定性、普適性,法律規范不可能因特殊或個別案件而納入法律制定的議程之中,這不僅破壞了法律的穩定性,而且損害了法治的威嚴,而此時法律解釋則為個案具體事實的解決提供了一個調和兩者之間緊張關系的途徑,成為連接法律規范與案件事實之間的橋梁和紐帶。法律解釋并非造法,而是對法律涵義的釋明與補充,使之在具體案件適用中更具有明確性、針對性。法律解釋因個案法律適用而產生,并進而由適用于個案演化為具有普遍約束力的一種行為規范。
其次,法律規范的概括性與抽象性。司法實踐中,一般性的法律規范優于特殊性的案件事實,這反映了法秩序統一的要求。法律規范的一般性、普適性使得“制定法總是針對一般的人或事的行為規則,同事同處、同罪同罰是法治的基本要求。”④這也表明了法律不可能面面俱到,同時面對個案的特殊情況,而沒有法律作為依據的裁判是無根之木、無源之水,是法治社會中所不容的,正如培根所言:“一次不公的裁判比多次不平的舉動為禍尤烈。因為這些不平的舉動不過弄臟了水流,而不公的裁判則把水源敗壞了。”法律通過解釋把抽象的書面規定轉化為具體的實踐操作,使其貼近實際具有活力。公平正義是司法裁判所追求的最終目標,而這一目標的前提則是有法可依、有章可循。恰恰法律解釋在解決個案問題上的獨特作用,使得法律解釋在司法實踐中有著重要的地位。另外,必須明確的是解釋之動因在于能夠準確地對接抽象法律規范與具體案件事實,進而明確法律規范在具體的司法實踐適用中的具體情況。
最后,法律解釋非為解釋而解釋。法律解釋的最終目的在于解決司法實踐中出現的具體案件的法律適用問題,同時,法律解釋是一種維護法治的實踐活動。法律解釋不是為了專制,也絕不是恣意的,而是一種受法律約束的思維活動。法律解釋因法律適用而產生,法律規范因法律解釋而得以運用,法律解釋構建起了法律規范與案件事實之間“往返”的橋梁。
鑒于法律解釋所具有的普適性、規制力及其在當前法制體系中的重要地位,有權機關在進行法律解釋時應當十分審慎。從當前我國法律解釋的現狀來看,其規范性、系統性問題面臨著很大的挑戰,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法律解釋主體的異化。從狹義法律解釋的角度來看,擁有法律解釋權的主體主要為全國人大常委會與“兩高”,然由具體實踐中的法律解釋來看,法律解釋的主體呈現出異化的傾向與趨勢。
首先,從橫向角度來看,《憲法》與《立法法》明確規定:法律解釋權屬于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隨后的《法院組織法》等下位法對于“兩高”的法律解釋權也予以規定。但從司法實踐中法律解釋的實際情況來看,司法解釋的種類、數量以及影響力明顯優于立法解釋,例如:僅從刑法解釋方面而言,目前僅有九例涉及刑法的立法解釋,而“兩高”的司法解釋則不計其數。這種現象,使得處于下位法所賦予的“兩高”的法律解釋權,似有一種喧賓奪主的感覺。這也從一個側面反映出“兩高”對于現今法律解釋權存在一種“壟斷”的趨勢,司法解釋有凌駕于立法解釋之上、擠壓立法解釋存在空間的“不正常”的現象。
其次,從縱向的角度來看,一是立法解釋內部,法律解釋需要一種專業的知識背景,而目前全國人大常委會人員的構成,使得立法解釋只能交由下屬的法制委員會代為行使,全國人大常委會有最后的審議與表決的象征性意義。故而,立法解釋權得以在全國人大常委會內部流轉,演化成法制委員會所實際享有的權力,這樣使得立法解釋的主體也發生了實質上的錯位。二是司法解釋內部,司法解釋權由“兩高”享有,無可非議,2007年3月,最高人民法院確定了司法解釋的四種形式,即解釋、規定、批復、決定。而在司法實踐中,常見的一種現象是幾個部門聯合進行解釋,例如,1998年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國家安全部、司法部、全國人大常委會法制委員會六部門聯合頒布的關于刑事訴訟法實施的若干問題的規定,就是典型的幾個部門聯合進行的法律解釋。幾個部門聯合進行法律解釋的做法使得法律解釋權的配置與限定產生了異化,權力主體與責任主體的界限愈加模糊。
法律解釋所具有的普適性、約束力效果,使得有權進行法律解釋的主體必須予以明確,權力界限必須明晰,避免因主體異化而導致法律解釋的體系性混亂以及法制體系的不協調。
(二)法律解釋內容沖突。對于法律內涵的闡述,因行為主體的不同而可能產生不同的理解。在學理方面,不同的學者可以進行理論的研究與探討,而在實踐中,不同機關間、同一機關內部針對同一法律問題所做的有權解釋必須統一明確,因為“法律解釋是具體個案的司法裁判與法律適用相聯系的一種活動,也即我們所說的具體法律解釋。”⑤法律解釋內容的沖突,直接影響了司法機關案件的裁量,導致法律適用選擇上的困境。
需要強調的是,“在理論上存在對‘法律解釋’的多樣化理解,以往主語的模糊導致對法律解釋在不同語境出現不同的理解,無形中促使了我國法律解釋體制的混亂現狀。”⑥例如:最高人民法院與最高人民檢察院在同一刑法問題上先后做出了不同的法律解釋,而在刑事法律中,追求的是罪刑法定的刑法基本原則,強調的是法律后果的可預測性,恣意的解釋破壞了法律的穩定性,進而使得行為人對自己的行為缺乏具體的標準以及行為后果的可預測性,因此,法律解釋的具體內容面臨著統一化、協調化的問題。
對于不同的有權主體,其立場的不同以及解釋時所追求的價值理念的不同,決定了其解釋的內容的差異,“行政機關所追求的價值與立法機關所追求的價值是有區別的,行政機關更多關注效率與管理的便捷需要,其不會過多考慮社會公平的問題,而立法機關卻是在立法過程中關注權力與權利的分配問題,意欲通過普適性的法律規范實現社會的公平與正義,更加可怕的是解釋的結果卻依舊是普適性的規范,其具有法律一樣的效力,涉及面積之廣,影響之大可想而知。”⑦法律解釋內容的正確性、統一性,決定了法律解釋適用的可能性與規范性,故而在涉及到以法律作為基礎的法律解釋時,問題的要害不是對法律有沒有正確理解,而是根據法治的觀念要求,有權機關必須對法律進行正確、統一、有效的理解。
(三)法律解釋取代法律。法律解釋的身影遍布于不同法域下的不同法律規范,成為目前法制體系中非常重要的構成部分,廣泛適用于司法實踐。同時,一部新法出臺不久,新的法律解釋隨之頒布,面對浩繁的法律解釋及其細則的出臺,法律解釋在司法實踐適用中獨占一片天地,大有凌駕于法律之上,成為司法實踐中適用的主體的趨勢。
當前,有權機關通過對某一個案所適用的法律規范的具體解釋,進而抽象推廣到整個司法實踐,使其成為具有普適性、約束力的行為操作規范,是一種較為普遍的做法。在這種境況下,法律解釋無疑對法律規范的適用造成了巨大的沖擊。加之法律解釋的明確性以及對于案件客觀情況的針對性,使得法律解釋的司法適用更加具有廣闊的市場。此外,司法機關的司法解釋權有蠶食立法機關之立法權并凌駕于立法權之上的嫌疑。在法律解釋上,司法機關權力的擴張和立法機關權力的弱化,使得兩者之間更加難以做到分權與制衡,違背憲法、法治等最基本的原則與價值理念。同時,立法解釋少、司法解釋多也是司法實踐中比較突出的一個情況,這使得司法實踐中呈現出司法機關自己依照權限根據法律進行司法解釋,同時自己又是具體的法律解釋的適用者的情況。這意味著司法機關在具體的案件審理中既當裁判員又當運動員。雖然我國司法實踐中強調的是法院審判的獨立性而非法官獨立,然而作為案件的具體審理者,“如果法官按照他們認為最符合法律精神和理性的方式解釋事物,他們實際上就承擔了立法機關的職責,因為對立法而言,在法律有異議時,他們應該界定其意義。”⑧立法權與司法機關的解釋權分屬于不同的類型,兩者應當各守其位,既不缺位也不越位,共同致力于維護法制體系統一基礎上的法治中國建設。
法律解釋作為法律規范的補充與附屬產物,其效力與地位應當予以明確,法律的守舊本性和謙抑本質,使得法律不可能朝令夕改,而有權機關據此所做的解釋只是法律規范涵義的擴展與外延,并沒有超出法律文本之應有內涵,其源于法律規范,因法律適用而生,故而無法取代也不能取代法律之適用。
法律解釋在解決司法實踐中法律適用問題方面所起到的積極作用不容忽視,然而對于其在司法適用中出現的問題也應當引起人們的重視。
(一)缺乏統一的規劃與協調。隨著社會發展進程中的需求變化,大量成文的部門法律規范在相對較短時期內予以頒布,然法律規范的穩定性與滯后性使得法律規范總是趕不上社會發展的步伐。為解決實踐中出現的法律適用困境,隨之而來的是大量成文法律規范解釋的出臺。由于法律解釋權的分散、法律解釋主體的不同以及部分法律解釋僅針對個案問題,法律解釋的體系性、協調性往往被忽視,甚至一條法律規范被不同的解釋主體分別予以解釋,造成法律解釋的內容出現沖突、司法實踐部門法律適用出現混亂。
(二)法律解釋權限配置不明晰。解釋法律時,各法律解釋主體只有分工明確,才能各盡其責、各守其位,做到既不越位、也不缺位。在司法實踐中,層出不窮的新情況、新問題,使司法機關面臨法律選擇的困境,而法院又不得拒絕裁判。司法機關作為具體的法律實施機關,對于在法律適用中所出現的問題,為了能夠比較具體清楚地予以認識界定,在實踐中常常“主動出擊”,相比較而言,立法機關則往往處于“被動”情勢。從權責清晰的角度來看,唯有立法解釋與司法解釋的合理歸位、權限明晰,在各自范圍內因時因事進行,才能避免法律解釋主體有權不為、無權而為的情況,進而使得法律解釋層級明確、分類清楚,統一于我國目前所形成的法秩序體系中。
(三)部門間利益爭斗。公平正義是法律最基本的價值追求,同時,在進行具體的法律解釋時,這一價值理念也應當遵守并予以體現。由于不同的法律解釋主體因其所處的立場不同、理念不同,加之部門利益的影響,在進行法律解釋時各自為政,忽視法制體系的統一性與協調性,甚至出現法律內容的矛盾、沖突。例如,立法機關在制定法律時,往往是站在普通大眾的角度考慮,制定法所體現的是抽象的公平正義;而司法機關作為具體的法律適用者,其在個案裁量時則需要將抽象的公平正義轉化為具體個案的公平正義。當前我國司法人員的素質與水平參差不齊,且因地而異,司法獨立在司法實踐中仍然難免會受到行政機關或是其他機關的影響,在這種情況下,法官獨立無從談起,法官釋法更不具有實踐的可能性與操作性,為維護法制的統一以及法律的尊嚴,故而涉及司法層面的法律解釋,只得劃歸于層級較高、人員素質較高的最高人民法院。為減少因部門間利益爭斗而影響法律解釋的正常進行,有必要對法律解釋權配置的主體予以限制。
法律解釋與法律規范一同構成了當前的法制體系,成為法制體系中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同時,在當前法治中國建設進程中,筆者認為,法制體系的完備與統一是實現法治的前提與基礎,因此,面對當前法律解釋中出現的問題,對法律解釋進行歸納與梳理,進而實現法律解釋范圍內的規范性建構,既非常重要又十分必要。
(一)法律解釋的準確性。以本為本,對法律最好的解釋是法律本身。法律解釋應以法律規范條文為基礎,法律解釋的正確性是法律解釋規范性建構的重要前提。在實踐中,“理解與誤解并存于解釋活動中。現代解釋學的方法論志趣,是追求對文本的正確理解,認為避免誤解是最主要的目標。”⑨因此,法律解釋活動應當在尊重法律文本字面含義的前提下,追求解釋的準確性。
“文本是所有解釋的首要出發點。”⑩法律文本是立法者意志的書面凝結,是進行法律解釋的基本依據。從法律解釋的方法來講,盡管現實中不同機關間法律解釋存在矛盾以及同一機關內部法律解釋存在差異性,但起基本導向作用的則是依據法律條文的字面含義進行的理解,任何主體在進行法律解釋時,都不能離開文本而恣意釋解,否則,就是對法律規范的歪曲,對法治的踐踏。文義解釋要求,“解釋者要依循法律文本所表述出來的客觀含義進行解釋,不可對規則的含義隨意擴張或限縮,使解釋的含義與文本的字面含義發生過分的偏離。”?立法設計中,對于法律條文的擬定,立法者大都是依照樸素的公平正義的價值觀將法律條文字斟句酌后定型,體現出具有普遍的抽象的公正,而具體適用到實際個案中,其價值理念與追求能否得到真正的體現,這就涉及到個案的公平正義問題。這是一個從“紙面上法律”轉化為“行動中法律”的進程。
法律解釋的正確與否,關系到案件審理的結果,法律解釋的規范與否,關系到人們對法律的信仰。法律文本是進行法律解釋的“母本”,而法律解釋則是這個“母本”下的一個“子集”,而這個“子集”是依附于法律規范本身,是不能獨自成章建制的,“法解釋學最多只能在不突破法律條文局限性的情況下提出一套可操作性的法律理論”。?因此,突破法律文本而進行的解釋是應當被嚴格限制的,唯有建立在法律條文基礎上的正確的法律解釋,才能更進一步地去探析統一法制體系下的法律解釋的體系性建構。
(二)法律解釋的統一性。法律解釋不是孤零零地散落在不同法域下的附屬物,而是整個法秩序規范中重要的組成部分,統一于社會主義法制體系。面對浩繁的法律解釋,新舊法律解釋之間、不同法域下的法律解釋之間、同一法域下的不同法律解釋主體所做的法律解釋之間,如何明晰有效地發揮其在司法實踐中作為行為規范的作用,成為法律解釋規范性建構中的重要一環,是值得很好研究的問題。
在統一的法秩序框架建構中,“法制統一是法治的一項基本原則,法律解釋堅持法制統一,就是要求法律解釋應該在法治的范圍內進行。”?故而法律解釋的體系化建設應做到合法性、有序性、層次性、清晰性。首先,不同法律解釋主體之間:一方面,各主體應當在自己解釋權限范圍內進行客觀、合理、有效的解釋,既要考慮本機關先前所做的法律解釋,又要照顧到其他有權機關已經做出的法律解釋,特別是涉及到針對同一法律規范進行解釋時,必須做好溝通協調,避免因主體的不同導致法律解釋內容的沖突,給司法適用帶來法律選擇的困難;另一方面,各主體應當在法律規定的程序內進行規范化的解釋,著重聽取相關法律適用主體以及法律解釋主體的意見,使法律解釋的結果既符合個案公平正義的要求,又能夠兼顧法律秩序的統一性、協調性。其次,同一法律解釋主體內部:制定解釋法律的實施細則,形成一整套相對應的法律解釋的規則與制度,對法律解釋的范圍、程序、內容進行具體有效地限定,對于“主動”解釋與“被動”解釋進行合理的分類歸納,避免解釋的失范化、隨意性,亦即解釋法律要依照法律進行。同時,對于有權機關所做的法律解釋,國家層面或通過立法機關或由另外的獨立機關進行相應的審查監督,以促使各類法律解釋有序地統一于社會主義法制體系的框架內。
法制體系作為法治體系建設的邏輯起點,其規范性、統一性建構必須立足于現實的司法實踐。在對法律規范的解釋過程中,忠實于法律條文本身是前提,然而“制定法的真實含義不只是隱藏在法條文字中,而且同樣隱藏在具體生活事實中。”?同時,在涉及到具體案件的審理時,“法官必須兼顧法律規則與個案情勢,平衡形式合理性和實質合理性,法律的含義最終取決于法律規則與個案情勢之間的互動以及解釋者之間的交流與共識,法律解釋就是要在形式合理性和實質合理性之間爭取一個最大的交換值。”?在法治中國建設的大環境下,解釋法律應以法律為前提,既立足于現有的法律規范又要兼顧法秩序的統一、協調。
(三)法律解釋的時效性。法律解釋的有效性是司法適用的前提以及裁決合法性的保障。為適應社會發展的需要,保障法律解釋體系的完備性、有效性,各法律解釋主體對失效的法律解釋有必要建立定期清理與廢止機制。
隨著社會改革進程的推進,司法實踐中的法律解釋呈現出一些亟須清理的情況,一是部分法律解釋已經不符合當前經濟社會發展的實際情況,失去存在的價值與意義;二是部分法律解釋雖具有存在的價值與意義,但已被其他法律解釋主體或同一法律解釋主體所新出臺的法律解釋所取代,特別是同一法律規范由同一法律解釋主體在不同時期作出不同的法律解釋,一般民眾往往會難以取舍,一般都會選擇自認為正確的法律解釋作為自己行為適法的依據,導致法律適用上的混亂。因此,同一法律解釋主體內部針對本部門所頒布實施的法律解釋,應當進行定期的歸納與整理,對于失去效力的法律解釋,要及時進行公告予以廢止,對于新解釋取代舊解釋的情形,則需要明確的標注,并及時進行舊解釋清理工作。同時,作為有權解釋法律的機關,應當分門別類地建立本部門的法律解釋的法規庫,使法律解釋工作朝著規范化、有序化的方向發展,避免法律解釋的雜亂、臃腫。
為加強法律解釋的體系性建設,提高法律解釋的科學性、有效性,進而完善法律解釋的相關規則與制度,維護國家法制的統一,對已有的法律解釋進行定期的清理與廢止,使法律解釋朝著規范化、有效性的方向發展,這對于現實司法實踐中法律的選擇與適用,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黨的十八屆四中全會明確提出全面推進依法治國,總目標是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體系,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從“法制體系”建設到“法治體系”建設的轉變,標志著我國的法治化進程實現了重大突破。法治體系建設是一項系統性的工程,法制體系的完備是實現法治國家的前提和基礎。在法治路途中,法律規范的時效性與價值性需要我們時常反思與選擇,而“法律實行的反思機制主要通過法律規范與個人意志的相互作用的實踐理性的表露來形成和強化。”?法律的生命力在于實施,實施的助推力在于解釋。法律解釋作為現有法制體系中的重要組成部分和在司法實踐中所具有的普適性規范作用,不單單是法律規范的附屬物,也是法治體系建設中的重要一環。不可否認的是,當前我國法律解釋的整體狀況不容樂觀,法律解釋過程中所出現的無序和混亂狀況亟需整治。因此,加強法律解釋內容的準確性、法律解釋權配置的合理性以及法律解釋體系的完備性建設,使法律解釋逐漸步入規范化的體系建構中,統一于目前我國已經形成的法秩序體系框架內,顯得十分重要。
注釋:
①陳坤:《重申法律解釋的明晰性原則》,《法商研究》2013年第1期。
②蘇曉宏:《法理學基本問題》,法律出版社2006年版,第220頁。
③參見梁慧星:《裁判的方法》,法律出版社2012年版,第49頁。
⑤張志銘:《法律解釋操作分析》,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23頁。
⑥張華:《法律解釋的語境分析及我國法律解釋權的歸位》,《西部法學評論》2011年第3期。
⑦孫日華:《法律解釋的成本——兼論法律解釋權的配置》,《河北法學》2010年第3期。
⑧[美]莫頓﹒J﹒霍維茨,謝鴻飛譯:《美國法的變遷:1780—1860》,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25頁。
⑨陳金釗:《法律解釋的“正確性”何在?——當代中國法律解釋學的境遇之一》,《山東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9年第5期。
⑩[德]魏德士,吳越等譯:《法理學》,法律出版社2005年版,第328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