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紹興宣卷的保護傳承

摘 要：根據紹興宣卷，探究宣卷發展中的主要問題，于傳承展望中提出保護意見如下：要根據時代的進步和人們對曲藝藝術的愛好，不斷地改變宣卷的演唱形式;應不失時機地增加反映當代生活的故事內容;宣卷的創新也可從組隊、表演的場地、伴奏的樂器上加以改進，使之形成多樣化、新異化、通俗化的群眾更喜歡、更易于接受的新曲藝藝術;紹興宣卷今后五年的保護措施。

關鍵詞：紹興宣卷;民間曲藝;保護;傳承

中圖分類號：G127 " 文獻標志碼：A " 文章編號：1002-2589（2014）35-0112-03

紹興宣卷于2008年6月入選第二批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名錄。研究紹興宣卷的起源、發展，分析其綿延至今的原因，采取相應措施，這既有利于發揚區域文化，也有利于紹興宣卷與時俱進，適應社會進步。

一、紹興宣卷的藝術特征

作為一種文化，宣卷具有區域性、世俗性、時間性、效益性等特征。紹興宣卷現在卻慢慢被人們遺忘、冷落。紹興宣卷能否生存發展，關鍵還是其能否順應現代社會的潮流，能否博得廣大群眾的喜愛。紹興宣卷之所以能延綿至今，表現出來的文化藝術特征主要有以下幾方面。

1.區域性

在錢清、安昌，有著滋養宣卷的“沃土”。錢清、安昌位于紹興縣的西北部，特別是安昌，是一個具有千年歷史的典型江南水鄉。歷史上的安昌曾經是商品經濟發達、貿易地位顯赫的經濟重鎮。在紹興當地歷來就有“金柯橋、銀安昌”的說法。在水運業相對鼎盛的時期，安昌鎮是浙東航運線上的主要商埠碼頭，商賈云集，經濟發達。因此，紹興千百年來的民俗風情在古鎮大都得到保存和延續。而安昌成為重要的集鎮又是在明清年間，也正是紹興宣卷的鼎盛時期。此外，錢清、安昌又是與蕭山瓜瀝、黨山、衙前接壤，這種特殊的地理位置，加上兩地文化、風俗的相互影響，為當地宣卷藝術的發展提供了有利條件。

2.世俗性

紹興宣卷班子的卷本有近二百卷，安昌大和班經多年篩選，供齋主挑選的卷本有36種，這些卷本大多反映世俗民眾的生活情景，屬于俗文學故事和民間傳說故事，這是一個很大的變化。如講述花樓會故事的《雙珠鳳寶卷》，講述包公斬楊義故事的《碧玉帶寶卷》。此外，如《賣水寶卷》（又名《血手印》）《何文秀寶卷》《白蛇傳寶卷》，等等，拋棄了過去的《猛將寶卷》《灶皇寶卷》等神道類寶卷。目前，安昌宣卷班和宣卷演唱已與民間宗教無涉，過去有關神道的寶卷漸漸淘汰。再則，如今的宣卷已從過去的善男信女附和跟唱，變成了宣卷班的小組唱，觀眾只是欣賞者。與此同時，宣卷藝人們根據廣大民眾的喜好，改編卷本，安昌大和班的宣卷還摒棄了過去沿襲的“度關、破血湖、文殿”等煩瑣儀式，逐步演變成俗文藝的形式，漸漸地脫離民間宗教，成為具有民族文化特征的民間藝術。

3.時間性

宣卷雖然是區域性的藝術形式，但是紹興宣卷的演唱隨著時代的進步，演唱時不一定照本宣唱，他們根據當地的習俗，自行修改卷本，穿講當地的真人真事，用七字調和十字調的旋律，配上當地群眾喜聞樂聽的越劇、紹劇、黃梅戲、蓮花落和孟姜女調等曲調，豐富了宣卷的演唱。一般三四人，帶胡琴、笛子、木魚等樂器，一桌三凳，在田頭場角搭個遮欄幕就可作演唱，俗稱“田搭幕”。通俗易懂，為當地老百姓所喜聞樂見，具有較強的時間性。宣卷采用紹興方言，是農村的文娛活動，雖然要手敲木魚，要念“南無阿彌陀佛”，實際上不是宗教，而是群眾性的文娛活動，常常在農閑和過年的時候，大家閑來無事坐在一起，作為一種消遣和休息，每逢廟會和農家辦婚、壽、新小囡滿月等喜慶日，便有人邀請演唱。特別是秋收大忙前后的農閑時期，俗稱“秋落檔”，尤以中秋節前后為最盛。

4.效益性

紹興宣卷一次宣唱做下來，可根據東家給的“寸鈿”平均分，其中帶樂器的，可多拿幾塊器材“鈿”。同時，宣卷先生們還可以“折”些齋（東家供佛、請壽等用的水果、糕點）。紹興宣卷一般都是“男卷”，宣的卷可以分成兩類：普通卷一般從早上8時到下午4時，平均每人的“寸鈿”都不下60元;還有一種叫“壽卷”，宣卷藝人們稱之為“三寶”，即一天宣唱三本寶卷。一般從早上6時半到傍晚6時半，所得的“寸鈿”每人次可達100—160元，而且在藝人演唱時，有些主人家還會給請壽的先生紅包，以示感謝。當然，隨著社會的發展，在紹興地區同時也出現了女子宣卷隊伍，她們有些和男藝人“同臺演出”，這種形式稱為“雌雄卷”。但女藝人們的“寸鈿”遠不如男藝人的高，一般在50—70元之間。但這種收入比普通企業里的職工多得多，如果宣卷藝人的“本事”高，生意旺，一年的收入可超過3萬。因此其經濟效益也是很高的。

此外，宣卷藝人的社會地位也較高，在紹興一帶的老百姓通常稱這些宣卷藝人為“先生”，相當于有文化，有知識，有高超技藝的人。不像過去那樣，宣卷藝人地位低下，行中還有“父不傳子”之習。因此，紹興宣卷如雨后春筍般的興起，隨著宣卷班子的增多，宣卷班子的競爭同樣是存在的，他們都想方設法地提高自己班子的演唱技能，宣卷的質量也因此越來越高，宣卷也便深入閭巷，成了紹興老百姓不可缺少的民間文藝。

還有人認為宣卷的發展具有娛樂性的特點，我們覺得娛樂性的說法不妥，還是宗教活動的心理需求最有說服力。因為如果是其娛樂性的原因才流傳甚廣，那為什么宣卷現在幾乎沒觀眾呢？如果宣卷要繼續延續，最重要的是有市場。政府對民間宗教類活動不能干涉過多。這也是“文革”時宣卷銷聲匿跡的原因。

二、宣卷發展的主要問題

紹興宣卷和眾多文化遺產一樣，在新中國成立后的近三十年里基本銷聲匿跡，以至于傳承斷代嚴重，大量寶卷湮滅，保護傳承工作任重道遠。改革開放以來，紹興宣卷在傳承地方文化，滿足群眾精神文化需求上發揮著積極的作用，尤其受到廣大農村群眾的喜愛。2009年，宣卷藝人何云根（寶寶）被認定為該項目國家級代表性傳承人，現在又有葉傳友和陳華鑫被認定為該項目省市級代表性傳承人。作為紹興五大曲種之一，紹興宣卷這朵奇葩以其大眾的身份、親民的姿態、通俗的語言和樸實的表演贏得了自己的生存空間，保持著比較純粹的草根性和原生態，這讓紹興宣卷發展到了一個新的高度，這個藝術形式正逐漸走出民間，向主流文化領域拓展。這的確是一件好事，但是也存在不少的問題。

一是宣唱技巧普遍不高。宣卷演唱由于曲調簡明流暢，易于上口，又可照本宣科，因此入行門檻較低，一般愛好者稍加訓練即可參加表演。這導致班社及藝人水平參差不齊，魚龍混雜，很難提升到藝術欣賞的水平。

二是班社組織不系統。從目前調查掌握的情況看，紹興宣卷的宣唱并無固定的班子。即使有班社名的，宣卷時其中的藝人也有進出，這主要看藝人是否有時間參加，相對固定的大多是因為藝人性情相投，演唱水平相仿或年齡相差無幾。

三是社會認識有偏差。長期以來，宣卷處于“自生自滅”狀態。在一般人眼里，從事宣唱的藝人更多地被界定為是從事“佛事”活動而具有宗教色彩的人員，社會地位不高。不論城市還是農村，年輕人多認為這是一種迷信活動，有較強的抵觸情緒。另外，宣卷時往往使用高音喇叭而成擾民行為，常被輿論詬病。

四是保護傳承有難度。社會認識的偏差導致宣卷處于民間藝術和宗教文化之間的“游離”狀態，這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保護和傳承工作。同時，組織的松散和當下的宣唱逐利行為，也給政府有目的、有計劃的保護工作實施帶來不確定性。

五是理論研究待提高。與其他曲種相比，對宣卷的研究和保護尚顯滯后。專門從事紹興宣卷研究的人員少之又少，有針對性的系統的研究活動尚未組織開展，對此曲種的相關資料搜集整理工作主要依賴于前些年進行的普查。

而今，一些紹興人，特別是青年一代的紹興人卻對這一民間文藝活動全然不知。連紹興人都不知道這些，那這種民間曲藝文化會不會隨著時代的進步，隨著一代又一代青年的成長而消亡呢？讓我們再次回過頭來看看宣卷走過的路，也許就能知道其中的原因了。

三、紹興宣卷的傳承展望

紹興市委、市政府積極保護地方文化遺產，為所轄地方政府提供有力支持。紹興縣委、縣政府十分重視紹興宣卷的保護工作。自2004年起，通過開展民族民間藝術資源普查和非物質文化遺產普查，把紹興宣卷的保護傳承作為弘揚地方傳統文化的重要抓手。紹興宣卷被列入四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兩名優秀藝人被認定為代表性傳承人。安昌鎮自2000年以來舉辦“臘月風情節”，每年邀請紹興宣卷參加表演。2007年6月“文化遺產日”期間，紹興宣卷登上舞臺，在紹興地方傳統曲藝展演中大放光彩。2008年，紹興縣文化館對安昌“大和班”的演唱進行了專門錄音，采集了珍貴的資料。2010年9月，紹興縣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中心聯合縣文化館、縣曲藝家協會共同舉辦“紹興宣卷交流演唱會”，中國曲藝家協會副主席、中國曲藝研究所所長吳文科先生親臨指導。38個班社150名藝人輪番登臺，成為宣卷史上的一次盛會。這次活動不僅摸清了紹興宣卷的藝人狀況，促進了藝人間的學習交流，也留下了豐富的音像資料，為今后的保護傳承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早期的宣卷就是宣講吟唱佛教等經文書籍的文藝手段，這種文藝手段是僧尼為了讓更多的人，特別是沒有文化、不識字的低層勞動人民來接受他們的信仰，通過這種喜聞樂聽的形式來講經讀卷，就算是目不識丁的人也會聽得頭頭是道。但是久而久之，人們也會厭倦如此單調的吟唱，聰明的傳教者便在宣卷的演唱過程中加入了節奏樂器，如木魚、鑼、鈸等。隨后又加入了二胡、三弦等伴奏樂器，其調式、節奏等都有了新的改變。同時宣卷亦大量吸收諸如彈詞、灘簧、蓮花落等表演手段，使佛教、道教等藝術與民間傳統藝術有機地融合在了一起。漸漸地，大眾對佛教知識有所了解，但是對佛教信仰的產生，并非來自佛經典籍，倒是來自這些粗俗的念白。正如民間所謂“山歌樵唱，偶借事以傳謳;婦解儒知，本無心于考古”。撰寫寶卷的人便投廣大民眾之所好，又將一些與佛教無關的內容拉進來，那些佛經故事也就隨之變了形，時間一長，佛經故事越來越少，而那些廣為人知的民間故事卻越來越多，成了宣卷的主要內容，而宣卷的本質也從傳教漸漸地變成單純的娛樂了，也就是現在的宣卷形式。

同樣，紹興宣卷有著紹興的“土味”，其卷本中的大部分內容又與紹興的民俗風情緊密地連接在一起，所以在紹興就有著廣闊的市場。但為什么還會有那么多的人一無所知呢？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紹興宣卷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還是存在著一些與宗教有關的內容;其次是紹興宣卷采用的曲調是當地的越劇、蓮花落等，而青年一代更多愛好不在這些方面。因此，不喜歡而全然不知也是可想而知的。所以，紹興宣卷要繼續發展，最重要的還是創新。

1.要根據時代的進步和人們對曲藝藝術的愛好，不斷地改變宣卷的演唱形式

那如何才能走好這條創新之路呢？創新并不是件易事，它需要宣卷藝人在原有宣卷的基礎上加入新的、現代老百姓和年輕人所喜聞樂聽的內容，或適當改變演唱形式等。這樣才有可能使宣卷繼續流傳下去。但是，對于早已習慣于傳統宣卷的藝人來說又談何容易。不過從上述“宣卷保存至今的原因”中，我們可以得出宣卷的創新之路并不難。

宣卷通俗平滑的調幅式最適合于講述故事，宣揚宗教的經詩。這也就是宣卷最大的特色所在，同時也是宣卷被人遺忘、冷落的主要原因。各種腔調唱腔都有各自的特點，根據不同角色的特點來運用這些調式，既嚴謹又豐富，可以讓故事情節更加生動，使觀眾百聽不厭，深受廣大百姓群眾的喜愛。

如此對比之下，紹興宣卷就應當在繼承其本色腔調的同時，廣泛的吸收其他劇種的經典唱調。如蓮花落“請壽”，孟姜女調“討飯”（宣卷中的一種儀式，一般是宣本中的主人公由于迫于生計向現實中主人家的乞討）等等。同時，還可以加入些快板、相聲、口技等其他形式的表演藝術。

2.應不失時機地增加反映當代生活的故事內容

紹興宣卷要能在百姓中受歡迎，除其幽默性、通俗性和娛樂性之外，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故事內容必須貼近廣大老百姓的生活。可以從以下方面取材。

一是取材于民間生活，故事主人公多選農夫農婦或手工業者，使之有濃郁的生活氣息和社會氣息。如對《翠姐姐回娘家》《九斤姑娘》《大年三十》等題材進行改編。

二是取材于民間軼事、傳說，將《鬧稽山》《馬家搶親》《送天子》《唐伯虎點秋香》等故事加以完善。

三是取材于戲劇及其他唱說文藝本子。可把《何文秀》《珍珠塔》《百花合》《游龍傳》《龍燈傳》《后游庵》《顧鼎臣》等本子改寫。

比起紹興宣卷中那些原有寶卷中的故事，以上內容則更容易貼近百姓群眾，只有從群眾中來，才能到群眾中去。因此，增加反映當代生活，反映群眾自己生活的故事迫在眉睫。如三四十年代的戰爭故事，改革開放時期的新鮮事、怪事等。這些內容無論是在年邁的還是年輕的群眾中，都有著廣闊的市場。其實在宣卷的蓮花落的請壽中，那些藝人早就加入了關于做生意、求學、處事等現實生活中的美好的祝福。

3.宣卷的創新也可從組隊、表演的場地、伴奏的樂器上加以改進，使之形成多樣化、新異化、通俗化的群眾更喜歡、更易于接受的新曲藝藝術

從舞臺美術、布景、表演、樂隊等方面與其他說唱曲藝相比較，宣卷也可算是最簡單中的一種了。就拿紹興的各種曲藝來說吧，如目連戲、孟姜戲、紹興灘簧等都有其自己的舞臺和表演，更不用說越劇、紹劇了。這些曲藝表演的樂隊也都比宣卷要考究，一般都有二胡、笛子、三弦等絲竹樂器，鑼、鼓、鈸等打擊樂器等。這些曲藝不僅用豐富多彩的唱腔來刺激觀眾的聽覺，同時還用了大量精彩的表演去吸引群眾。可想而知宣卷被人遺忘、冷落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所以說不從這些方面加強改進，那么宣卷之路恐怕是走不下去了。紹興宣卷能否生存發展，關鍵還是能否順應現代社會的潮流，能否博得廣大群眾的喜愛。

可喜的是，紹興宣卷已經受到了當地政府和文化部門的重視，同時也得到了國內外一些俗文化愛好者、文藝研究者等的關注，他們有的還專程從遙遠的國外趕來觀看紹興宣卷表演。看來這古老的民間文藝，將再次發出她奪目的光彩。

4.紹興宣卷今后五年的保護措施

一是因地制宜長效保護。根據《浙江省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條例》和《紹興市民間文化藝術保護工程實施方案》制定的相關政策，落實紹興宣卷保護專項資金。推動建立藝人協會，促進班社藝人交流。

二是抓緊建立藝術檔案。開展紹興宣卷傳統曲目的錄音、錄像工作，用數字化手段予以保存，保證項目資料完整。

三是做好藝人傳承工作。加強老藝人檔案的調查梳理，建立切實可行的傳承機制，提升演唱水平，培養新一代藝人。鼓勵藝人創作演唱富有時代氣息的作品，豐富宣卷內容，不斷滿足群眾的審美需要。

四是加入學術研究力度。進一步搜集整理紹興寶卷，編輯出版相關書籍。

紹興宣卷源遠流長，作為一種區域文化，相信經過藝人們的不斷努力和創新，一定會有更多的人來關注宣卷。可喜的是，紹興宣卷已經受到了當地政府和文化部門的重視，也得到了大陸、臺灣和國外一些俗文化愛好者、文藝研究者、專家教授等的關注，他們有的還專程從遙遠的國外趕來紹興觀看宣卷表演。看來這古老的民間文藝，將再次發出奪目的光彩。

總之，紹興宣卷前途一片光明，但道路也十分坎坷，宣卷的研究工作才剛剛開始，保護工作任重道遠，我們希望這門古老的傳統藝術能繼續傳播下去，在新的時代得到更好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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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14-10-13

基金項目：2014年浙江省社科聯研究年度課題（2014N054）

作者簡介：鐘小安（1958-），男，江西興國人，副教授，從事越文化、文秘研究。

（責任編輯：田 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