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食的救贖

何菲

世間的事充滿悖論：不節食的女人普遍擁有好身材，胖女郎喝開水都會胖。一切拜基因所賜，所以不必吃點高熱量食物就有負罪感，不必拘于體型修養說，一切放開未必前途險惡。據不完全統計，苗條美女多半是嗜葷系。若苗條與口福不可兼得，她們寧可豐滿而不愿克制食欲，那是有理論依據的——“一個胖胖的美婦是一個受傷的男人最后的救贖，而肉感，就是一個鳥倦知還的男人最后皈依的信仰。”這話出自香江第一才子之手。

友人說，寫美食文章若不寫到兩性是不會好看的。她是肉食系美女，女中音歌唱家，骨骼纖細，身材玲瓏豐腴，每天中午大啖葷腥，晚餐則打掃午間剩菜。說此話時我正在為牛腱子均勻涂抹“腿膜”：將花椒和湖鹽炒香，抹在洗凈的生牛腱上，置于冰箱內冷藏兩天后洗凈，加姜片和陳年紹酒，拿到蒸鍋上蒸，待蒸酥，冷卻，切片，五香牛肉就出鍋了。紋理清晰，咸鮮清口，性感里暗藏小清新風，充滿著身為動物的自信。

村上龍在約美女吃烤牛小排時會引發通感：好像嬰兒薄薄的舌頭在舔嘴里的黏膜，滲出的肉汁刺激著喉嚨。他咬著牛肉的脂肪部位，聯想到“女人的家很小，雙人床上鋪著紅色天鵝絨床罩。女人放了比利·喬的唱片，點了印度的梵香……”渡邊淳一的《曼特萊斯情人》里那個情調優雅的西洋風格餐廳是男女主人公經常見面的地方，他們吃蟹肉色拉，吃煎小羊排，喝香檳、葡萄酒和加了白蘭地的咖啡，然后去女人的單身公寓約會……而當男人對女人的迷戀最終不能自拔、提出離婚時，女人卻決定與相處了5年的他分手。她不想看見他的軟弱與苦惱，希望他無論何時何地都是堅強而高貴的。

女友Z小姐身材極其纖長，曾是上海芭蕾舞團臺柱。這些年的聚餐里，我發現她不比誰少吃，食速快，喝酒爽，比筷子還長的長江刀魚一吃就是兩條，對紅肉更是來者不拒。城西“醉輝煌”的紅燒牛肉飽滿鮮腴滬上一絕，她每去必吃，有次去吃據說是上海最好吃的雪花牛肉，100元一厚條，她一口氣吃了8條！末了再用土豪金碗食一只網球大小的牛奶太妃糖口味冰淇淋，人間至美，就在此時了。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的時代盛產含蓄的草食女，草食女雖淑雅，卻也極易成為平生未展眉的怨女。當下草食女因不堪情場、職場壓力，氣血郁結不舒，容易長塊，主要部位在甲狀腺、乳房和子宮。而肉食則會轉化成人的內在激情，成為追逐、捕獵和犧牲的力量，在燃燒中成全女人英雄主義式的美麗。中國古代也有肉食女，比如卓文君、虞姬，比如尤三姐。當代肉食女更多，她們個性坦然率真，敢愛敢恨，比如《東京愛情故事》里的莉香，不怕付出，不計較回報，把一切收回時也能做到決絕徹底。比如《來自星星的你》里的千頌伊，正如第8天的蟬。蟬的一生只有7天，活了8天的蟬拼命多活一天看到了同伴們看不到的風景，無論這風景好壞，看到了總是值得。

有了肉食女，便有草食男，但他們不是真的禁欲系，只是吃素、辟谷等行為藝術讓其荷爾蒙指數偏低。也因有了無奈喬裝成肉食女的草食女，也就有了促狹假扮成草食男的肉食男。某鉆石王老五明知某優質剩女愛他，他對她也頗有感覺，卻在她說出那個“愛”字后回復短信：“自我們有了生命之后，便產生無數能量，我們化為石油幻成云朵，億萬年凝聚的是精神，不朽的因素即是你說的那個字。但我們不要輕易提起，在某個無法預設的時刻，你再提起時已不用語言。”

這話聽上去似有巫術，無比催眠。一旦處于安眠狀態的肉食男玩起欲擒故縱的游戲，哪是草食女、肉食女能抵擋的？還不如吃肉，愛誰誰去。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