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慧織,儲昭節
(1.中國人民大學和國家檢察官學院 博士后流動站,北京 100082;2.鄭州市人民檢察院,河南 鄭州 450016)
2013年1月1日起實施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一個備受關注的亮點就是設專章對“未成年人刑事案件”訴訟程序做出了特別規定。新法不僅明確了辦理未成年人刑事案件應當遵循的方針和原則,也對逮捕措施的嚴格限制適用、附條件不起訴的監督考察等訴訟制度和環節做出了具體規定。為有效落實上述規定,各地司法機關在實踐中積極探索,采取了不少行之有效的措施,對涉罪未成年人的社會幫教就是其一。涉罪未成年人社會幫教工作的開展不僅密切關系到嚴格適用逮捕措施、附條件不起訴等規定的落實,也是貫徹新法辦理未成年人案件“教育、感化、挽救”方針和“教育為主、懲罰為輔”原則的必然要求。
所謂涉罪未成年人社會幫教,就是依靠社會各方面的力量,對涉罪未成年人進行幫助和教育,使其能夠改掉不良的行為習慣,完成健康的社會化過程,順利地融入社會。對未成年人的社會幫教彰顯了刑法的人性化特征,其完善程度也成為一個國家法治進步和司法文明的重要標志。
少年司法理念就是關于少年司法的觀念和思想①,是對少年司法應當是什么的理性認識,也是少年司法的理論基石。當前學者們普遍認為,國家監護權理論和兒童特別保護觀念是少年司法獨特的思想基礎②。國家監護權理論認為國家才是兒童的最終監護人,在親屬監護能力不足、監護失當時,國家公權力應主動及時介入,國家有權力也有責任接管父母的監護權③。特別是對于失足未成年人,國家監護權理論更多地強調國家和社會應負的責任。因此,新《刑事訴訟法》第二百六十六條明確規定,國家對犯罪的未成年人實行“教育、感化、挽救”的方針,堅持以“教育為主、懲罰為輔”原則。“教育、感化、挽救”涉罪未成年人,社會幫教便是一個重要的舉措。
另外,未成年人在心智、體力方面較成人處于弱勢,他們的生存與發展不僅與其父母的生活和能力有關,還與一個國家的社會、經濟和政治狀況密切相連,需要得到國家、社會以及相關機構的關心、幫助和愛護。2004年國際刑法學大會形成的《國內的和國際的關于未成年人刑事責任的決議》也強調“未成年人需要社會的特殊保護,尤其需要立法者、社會制度及司法制度的特殊保護”。對卷入司法的未成年人應當給予特別的保護理念,要求人們在實體和程序方面采取一些特別的措施以使處于特殊地位的少年得到公正的對待。這些特別措施之一就是社會幫教,要考慮到未成年犯的未來和前途,要通過有效社會幫教幫助其回歸社會的正常生活。
在當代社會的背景下提高犯罪控制效率的根本出路在于改變刑法的運行模式,即刑罰權和刑事司法權從國家手中分出一部分還給社會,使刑罰運行模式由“國家本位”向“國家、社會”雙本位過渡,加強國家力量與社會力量在犯罪控制方面的協同與配合④。未成年人犯罪與成年人犯罪在犯罪形成原因、刑事責任認定及刑罰適用上有著本質區別,在辦理案件時需要遵循保護未成年人利益應優于保護社會利益的理念,需要給予未成年人更多的救助和保護。對于未成年人犯罪的矯治和預防,在國家力量一時難以奏效的情況下,引入社會力量,共同推進社會幫教的深入開展已是國際社會的大勢所趨⑤。
1985年11月《聯合國少年司法最低限度標準規則》(即《北京規則》)第19條規定:把少年投入監禁機關始終應是萬不得已的處理辦法,其期限應是盡可能最短的必要時間。修改后的《刑事訴訟法》規定對犯罪的未成年人實行“教育、感化、挽救”的方針,堅持“教育為主、懲罰為輔”的原則。作為對這一原則的具體落實,刑訴法要求對涉罪未成年人應當嚴格限制適用逮捕措施,同時增設了附條件不起訴制度。《關于進一步加強未成年人刑事檢察工作的決定》更是明確提出了對未成年人犯罪要“堅持依法少捕、慎訴、少監禁”,最大限度地降低批捕率、起訴率和監禁率。《刑法》也規定對于符合緩刑條件涉罪未成年人應當宣告緩刑。應當說減少對涉罪未成年人的羈押及輕刑化是少年司法的必然趨勢。司法實踐的狀況也正是如此,據江蘇省法院對未成年人犯罪情況的統計,涉罪未成年人判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單處附加刑的,已從2006年的85.6%上升到2012年的90%以上,其中適用非監禁刑和免予刑事處分的,占全部犯罪未成年人的62.3%⑥。從上述數據,我們可以得出結論,大多數涉罪未成年人仍需回歸社會接受矯治。對該部分人,我們不能簡單地推向社會,聽之任之、放任不管,而是需通過有效社會幫教,幫助其建立正常的生活、工作秩序,促進其再社會化,預防其重新犯罪。
社會幫教是一項行之有效的減少重新犯罪的矯正方式,多年以來,取得了較好的社會效果,但也存在不少問題,由于社會幫教不到位,在某種程度上可能會導致重新犯罪的增長。具體表現為三個方面:
對涉罪未成年人幫教工作,我國立法沒有設立專門的幫教機構,而是采取了多機關分段負責的模式。在檢察階段,《人民檢察院辦理未成年人刑事案件的規定》第三條規定,人民檢察院要加強同政府有關部門、共青團、婦聯、工會等人民團體以及學校和未成年人保護組織的聯系和配合,加強對違法犯罪的未成年人的教育和挽救,共同做好未成年人犯罪預防工作。在法院審判階段,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四百六十條規定:“人民法院應當加強同政府有關部門以及共青團、婦聯、工會、未成年人保護組織等團體的聯系,推動未成年人刑事案件人民陪審、情況調查、安置幫教等工作的開展,充分保障未成年人的合法權益,積極參與社會管理綜合治理。”公安機關除在辦理未成年人刑事案件時需要履行幫教職責之外,在對判處緩刑、管制的未成年人執行刑罰時同樣需要履行幫教職責。《社區矯正實施辦法》則規定由司法所承擔社區矯正日常工作;社會工作者和志愿者在社區矯正機構的組織指導下參與社區矯正工作;有關部門、村(居)民委員會、社區矯正人員所在單位、就讀學校、家庭成員或者監護人、保證人等協助社區矯正機構進行社區矯正。
立法的本意是匯集全社會力量,形成齊抓共管的局面,確保涉罪未成年人幫教工作取得實效。但實踐的效果卻不能令人滿意,一是各機關僅憑自身力量,均難以較好完成幫教工作。公檢法機關工作任務繁重,當前未成年人刑事案件辦理案多人少的矛盾又非常突出,而對未成年人的幫教需要長期的堅持和耐心,司法機關的幫教心有余、力不足,因此有觀點認為應“讓司法的歸司法,社會的歸社會”⑦。二是公安、檢察、法院、司法行政機關之間“各自為政”,在執法標準等諸多方面不能達成共識,進而不能形成對涉罪未成年人教育、感化、挽救的工作合力。如在實踐中,檢察機關堅持“教育為主、懲罰為輔”的原則,盡可能對未成年人實施非羈押訴訟,并積極進行幫教,而案件起訴到法院之后,法院為了確保訴訟正常進行、保證其作出的判決得到有效執行,即便在前期幫教效果已經比較明顯、且未成年犯罪嫌疑人表現良好的情況下,不少時候還是會做出逮捕該犯罪嫌疑人的決定。
由于每一個失足未成年人性格不同,家庭環境、教育經歷等方面又有很大差異,因而幫教形式也要因人而異。但目前的幫教方式多局限于金錢救濟、幫助就業就學等方面,相對于國外充分運用心理學、社會學、統計學等多學科知識從事未成年人幫教工作來說,我國的幫教技術、幫教理論顯得相對匱乏,還未形成系統的幫教理論。此外,幫教工作形式化嚴重,因缺乏具有一定專業知識及專業培訓經歷的專門幫教人員,導致幫教工作猶如蜻蜓點水,不夠深入細致⑧。還有幫教工作以在司法階段的程序保護為主,而對其人格轉化遠沒有達到應有的重視。
戶籍管理使中國公民具有不同身份。不同的身份又意味著享有不同的待遇。由于戶籍的限制以及當地司法機關對地方經濟利益的考量(對涉罪未成年人社會調查難、社區矯正工作的監管難、矯正難,花費成本高),幫教對象往往大都限于本地戶籍,非本地籍涉罪未成年人則被排除在幫教體系之外,難以享受“同城待遇”,主要表現在與本地戶籍未成年被告人相比,非本地戶籍的涉罪未成年人在檢察階段無逮捕必要適用率低、不起訴適用率低,在法院審判階段管制、緩刑適用率低,在刑罰執行階段社區矯正適用率低,這體現了刑罰適用中的不公平性。將非本地戶籍的未成年人送進監獄,服刑經歷既增加了交叉感染的概率,又對未成年人心理造成了不容忽視的傷害。
幫教對象的區別對待也是嚴重制約未成年人司法發展的瓶頸。根據上海市檢察院未檢處的最新統計,近年,外地來滬未成年人犯罪比重逐年上升,2011年為81.7%,其中在滬無監護人、無固定住所、無經濟來源的“三無”涉罪未成年人占70%以上⑨。截至2013年7月,在北京市朝陽區,外來未成年人犯罪已占未成年人犯罪比例的80%⑩。以戶籍為依據的傳統社會管理模式難以為他們落實社會幫教,未成年人羈押率居高不下,一直是未成年人輕緩刑事政策難以落實的重要原因。
對涉罪未成年人的幫教,必須構建多層次、立體化的社會幫教體系,努力形成全社會共同參與挽救涉罪未成年人的格局。
目前,我國現有的各式不一的組織機構形式,如少年法庭、社區矯正機構、“觀護基地”等大多都是借鑒國外的成熟經驗,在一定程度上發揮了一定的作用,但因為未能形成完備的體系,收效甚微。筆者認為,我國應借鑒大陸法系國家幫教涉罪未成年人的司法經驗[11],在整合各幫教單位職責的基礎上,組建一個官方的社會幫教常設機構,負責幫教活動的組織實施,同時引進社會力量,共同完成對涉罪未成年人的幫教工作。官方的幫教機構具體負責:
1.建立各司法機關共享的幫教基地
整合共青團、社工組織、學校、社區、企業的各方力量,依托社會責任感強的政府機關、企事業單位,建立各司法機關共享的幫教基地,由基地提供食宿和勞動技能培訓,并指派擅長教育的企業人員帶教,配合幫教人員工作。司法機關在辦理未成年人案件時均需審核其有無羈押必要,如認為無羈押必要應第一時間通知社會幫教機構,落實幫教措施。建立各司法機關共享的幫教基地能有效扭轉各司法機關幫教工作各自為政、形不成合力的被動局面,最大限度發揮幫教基地和司法機關各自的職能作用。雖案件在各司法機關流轉,但幫教對象可一直在基地接受幫教直至刑罰執行完畢,保證了幫教工作的一貫性和有效性。此外,還應申請設立社會幫教專項基金。基金主要用于判處非監禁刑未成年人的幫教。來源分社會捐贈和政府撥款兩個方面。專項基金設立專門的財政管理賬戶,幫教基地憑司法機關通知幫教的司法文書和幫教機構的委托書與財政部門統一結算。
2.建立專業化的幫教工作隊伍
雖然我國較早就確立了社會幫教制度,但由于各種原因一直以來沒能形成一支專業化、規范化的幫教工作隊伍。社會幫教的“短板”抑制了未成年人特別程序功能的發揮,隨著新刑訴法的實行,涉罪未成年人社會幫教工作又被提上了重要議事日程。在當前國家財力尚不充足的情況下,可以將具備一定教育工作或社會工作能力、能適應幫教工作的連續性,具有一定的時間保證,而又熱心公益事業、有良好道德修養和一定的文化素養和法律常識的人吸收為志愿者,并對其進行登記和培訓,由志愿者對涉罪未成年人進行幫教。同時國家應盡快鼓勵民間力量組建專業的社會幫教機構,并采取向其購買服務的方式引導民間力量有序參加社會幫教工作,實現由“專業機構幫教為主、志愿者幫教為輔”的新格局。由于社會幫教的專業性強,國家還應積極利用社會人力資源,聘請社會上的教育專家、心理矯治專家、犯罪學專家、社會學專家作為成員,建立幫教專家庫,長期合作,通過專業力量的支持,更好地幫教涉罪未成年人。
3.加強對幫教過程的監督和對幫教效果的考察
官方的幫教機構應通過查閱檔案、與幫教對象談話等方式不定期抽查幫教人員、幫教基地開展幫教活動的情況,主要監督是否存在對幫教對象不管不問、放任自流、縱容包庇,不履行幫教職責的瀆職問題;是否存在打罵、侮辱、刁難被幫教人員的侵權問題;是否存在同被幫教人員同流合污相互利用的違法違紀問題;是否存在拒絕被幫教對象的合理要求,對被糾正人員的困難和疾苦漠不關心、不理不睬的問題;是否存在幫教活動流于形式,幫教效果不明顯的問題;是否存在不作為、亂作為和幫教效果差的問題。如發現問題應督促幫教人員和幫教基地及時整改。
1.在幫教主體方面,推行國家職業資格證書制度
目前我國從事社會幫教工作的人員大多以兼職為主,包括政府民政部門及城市街道辦事處、工會、婦聯、共青團等機構的工作人員和社區居民、在職職工、在校學生等志愿者。這些人員大多沒有經過專業的培訓,有的甚至文化水平很低,幫教效果不明顯,甚至重新犯罪率較高。根據《北京規則》“行使處理權的人應具有特別資歷或經過特別訓練,能夠根據自己的職責和權限明智地行使這種處理權”之規定,國家應加強對幫教從業人員法學、心理學、社會學等專業知識的培訓,逐步推行幫教人員職業資格證書制度,取得職業資格證書的人員需在幫教機構實習一年以上,方能取得正式的執業資格。
2.在幫教手段方面,完善幫教措施
對于已經司法裁判確定不再羈押的未成年人,幫教機構應在幫教專家庫中選聘專家、聯合幫教人員,在對幫教對象充分評估和了解其需要的基礎上,制定包括必要的社會技能訓練、心理危機干預、職業生涯規劃與職業技能培訓、再犯罪預防教育等在內的系統化、程序化、可操作性的幫教方案,該方案應突出幫教對象的個性特征,增強幫教的針對性、有效性。幫教人員還應根據幫教的具體情況適時修正方案,確保方案切實可行。
3.在幫教效果方面,突出心理矯正在幫教中的重要作用
心理輔導是目前對犯罪未成年人進行幫教最有效的方法。未成年人犯罪雖然原因不同,但無非是社會、學校、家庭、個人等幾個方面,而這些方面最終都是通過影響未成年人的性格來發揮作用的。幫教活動引入心理疏導機制,就是在特定時期內由專人對未成年人進行多次深入接觸,了解其心路歷程,并在一段時間內不斷予以矯正,幫助失足的未成年人修復其性格缺陷,最終消滅犯罪的動因。
平等權是指凡是我國公民不論其民族、性別、職業、宗教信仰、教育程度、財產狀況、居住年限等有何差別,也不論其出身、社會地位、政治地位有何不同,都平等地享有憲法和法律賦予的權利。外來未成年人是弱勢群體中更加弱勢的那一部分,外來未成年人與本地戶籍未成年人得到同樣的保護,是我國人權保障原則入憲的要求,也是衡量社會公平正義的重要標志。由于各種歷史原因,國人的身份歧視、地域歧視和戶籍歧視的觀念由來已久,司法工作人員在辦案過程中也難免受到這種思維的“侵蝕”,有意無意地以此為判斷基準,對涉罪外來未成年人容易做出“夠罪即捕”的決定。再先進的法律制定出臺后都要依靠執法者去實施、去行使、去保障,強調執法者對涉罪外來未成年人平等權的尊重,就是要求執法者樹立平等保護的理念,強調執法的公正性、準確性,減少因區別對待而造成的不良后果。落實平等保護的措施有:
1.充分發揮社會調查的作用,奠定平等保護的基礎
新《刑事訴訟法》社會調查制度已經成為未成年人刑事訴訟程序中的一項重要制度,是對涉罪未成年人進行量刑、處遇、幫教的重要依據。新法實施后,各地公、檢、法機關在社會調查的程序、內容、方式等方面積極探索,積累了不少經驗,在一定程度上推動了社會調查制度保護未成年人價值的實現。然而,由于實踐中社會調查主體的混亂和多元化,地區間社會調查的司法協作難以有效進行,再加上外來涉罪未成年人社會調查成本高、難度大,很難保證調查結果的客觀性、全面性和有效性,其結果,執法者對外來涉罪未成年人往往陷入“羈押有利”的困境。為解決這一實踐難題,確保調查結果客觀公正,為司法機關準確適用強制措施和平等幫教奠定堅實基礎,建議立法統一社會調查的主體,賦予司法行政機關對涉罪未成年人進行社會調查的職能。對于社會調查的主體,盡管新《刑事訴訟法》規定為公安機關、人民檢察院和人民法院,但如果這項工作主要由公、檢、法三機關承擔,一方面會使這些機關業務辦理中案多人少的矛盾更加突出,社會調查的質量難以保證;另一方面基于這些機關在訴訟中偵查、控訴和審判職能的承擔,公眾對其社會調查的中立性也會產生質疑,因而,公、檢、法三機關作為社會調查的啟動、委托、指導、審查主體更為合適[12],主要的社會調查工作則可以委托相應的司法行政機關開展。為行使好社會調查這一職能,各地司法行政機關應在機關內設立獨立的社會調查部門,由該部門具體負責從共青團、婦聯、關心下一代工作委員會等機構、組織和社會志愿者等人員中選拔、建立專業化的社會調查員隊伍,并負責社會調查員的培訓、監督、管理和社會調查程序的規范等相關事宜。至于對外地涉罪未成年人的社會調查,則應由辦案機關協調涉罪未成人所在地的公、檢、法委托當地的司法行政機關統一進行。
2.對涉罪外來未成年人,應盡可能采用取保候審代替審前羈押
在當前群體對抗性矛盾上升的社會環境下,對涉罪外來未成年人羈押措施的不平等適用,必然會激化農村人口與城市人口、外來人口與本地人口之間的對立隔閡。因此,讓具有相同犯罪情節的涉罪未成年人,不論是本地人還是外地人均能無差別地適用強制措施,有利于實現司法公正和增進社會和諧。另外,在司法實踐中,其實有相當部分的未成年人輕微刑事案件最終是可能適用緩刑等非監禁刑,甚至是可以不起訴的,但是如果涉罪未成年人因為缺少“監管、幫教條件”已被逮捕羈押的,就會強化檢察官或法官對提起公訴或判處實刑的重刑化傾向。為了克服這一弊端,也有必要采用取保候審代替審前羈押。而針對外來涉罪未成年人往往缺乏“有效的監護條件”這一現實,為了使犯罪情節較輕并真誠悔罪的外來未成年人能夠平等地適用非羈押強制措施,從而早日回歸社會,不少地方司法機關紛紛采取措施,通過建立觀護站或幫教基地等方式為其提供幫教、監管條件,也以此來保障外來涉罪未成年人非羈押期間訴訟程序的順利進行。但由于涉罪未成年人的社會幫教牽涉多個部門,是一項社會化的系統工程,單單依靠司法機關的力量無法有效解決遇到的難題,也難以達到應有的效果,因而,各級政府部門應加大對涉罪未成年人幫教工作的投入,建立由政府牽頭,公、檢、法、司和教育、民政、衛生、財政等職能部門和婦聯、共青團等人民團體共同參與的幫教工作體系,唯有如此,才能真正解決因戶籍不同導致同罪不同罰的現象[13]。
3.充分發揮幫教基地的作用,解決平等保護遇到的難題
要讓幫教基地在平等保護外來涉罪未成年人權益上充分發揮作用:一是可以從基地或未成年人保護機構或組織中推薦合適成年人擔任外來涉罪未成年人的保證人,解決保證條件缺失的問題。合適成年人不僅要擔任保證人,還要擔任幫教人員,負責外來涉罪未成年人的日常教育管理,從而也可以解決多數幫教基地往往只是單純提供工作崗位和勞動條件,幫而不教的問題。二是基地為他們提供免費固定食宿,解決取保候審或判緩刑后缺少監管場所的問題;基地內住宿場所的固定,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防止外來涉罪未成年人在幫教期間受不良因素的影響而重新犯罪,增強幫教的效果。三是落實社會幫教方案,解決取保候審或判緩刑后監管幫教無法落實的問題。在幫教方案的落實上,司法機關和辦案人員應發揮主導、督促和協調作用,幫教基地和合適成年人則應負責方案的具體落實。四是無償教授勞動技能,提高他們回歸社會的信心和能力。幫教基地有效克服這些難題,使以寬緩為主的未成年人刑事司法政策不再是外來未成年人眼中的“水中月、鏡中花”,從而實現真正意義上的平等保護。
注釋:
①姚建龍:《長大成人:少年司法制度的建構》,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出版社2003年版,第41頁。
②王雪梅:《論少年司法的特殊理念和價值取向》,載《青少年犯罪問題》2006年第5期。
③張中劍:《檢視與完善:我國未成年人附條件不起訴制度若干問題探討》,載《中國刑事法雜志》2013年第7期。
④儲槐植:《刑事一體化和關系刑法論》,北京大學出版社1997年版,第409—410頁。
⑤杜萬先、李艷:《突然與應然:新刑事訴訟法適用下的未成年人檢察工作檢討與展望》,載《中國刑事法雜志》2013年第7期。
⑥王慶和:《失足未成年人幫教一體化機制的構建》,載《法學教育》2013年第4期。
⑦黃燕:《德國少年司法的啟示》,載《人民法院報》2013年11月19日,第2版。
⑧田媛:《關于建立和完善涉罪未成年人社會幫教體系的思考》,載《法制與社會》2012年第11期。
⑨欒吟之:《涉罪未成年人幫教不分戶籍》,載《解放日報》2012年5月24日,第7版。
⑩徐日丹:《北京朝陽:實現涉罪未成年人社會調查全覆蓋》,載《檢察日報》2013年7月12日,第2版。
[11]盧琦:《中外少年司法制度研究》,中國檢察出版社2008年版,第152—189頁。
[12]吳燕、胡向遠:《新〈刑訴法〉對未成年人案件社會調查制度的構建》,載《上海政法學院學報(法治論叢)》2014年第1期。
[13]杜開林:《非典型未成年人犯罪累犯除外規定的理解與適用》,載《中國刑事法雜志》2013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