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人天的詩

后所的夜晚

在后所，交談已歇

子夜的街上漂浮起鼾聲

床被我進行軟著陸

不歇的狗吠

狂亂地打斷對夢的種種構想

睡眠乘著冷風翻墻越壁

叛逃史規

眼睛的假閉對于未知的人

是真的

就像風“嘭嘭”的敲門聲

經久綿長

意識抗不過狗吠

越過萬水千山

去拜訪女友、親人以及寫作的面孔

逐一回憶，問好

第二天，不會有人知道

昨夜我曾對他們

回憶，致以新年祝福

后所的夜晚，像街上

未曾熄滅的燈

八卦樹

地埂上邊的一棵杉樹

我怎么看與八卦也擦不上邊

唯一不同的

就是沒有樹尖，說是被雷劈了

剩下的干枯形如一把叉子

與天抗衡

八卦可能就是她的特立獨行

衣服零零碎碎，身體壯壯實實

如果哪一天要出嫁

肯定是驛道旁來來往往的行人

遠走他鄉，做箱柜、做壽材都有可能

勝境關

出富源城，到貴州交界

兩山之間高墻，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飛檐翹角在城墻上

把關臨險，一眼望過去，望穿歷史

歷史下烽煙是漫開的，花朵樣

寫入書中

城墻下驛道，馬幫踢出文字

篆寫彩云之南

出關，汽車不能通過

荒草破坎翻下大溝，危險

古時候，勝境關打過大仗

士兵們站在城墻上，用撓鉤

滾木、礌石，守城，敵人的血

曾灑了坡坡坎坎；或許某個匪幫

在某個夜晚悄悄摸關

被礌石砸破腦漿，墻上沾許多血液

槍戈擊破斑斑點點

某個秀才下京趕考，對著血吟詩

已經修繕，看不到血跡了

和平的世界，我們來到城墻下

城墻上沒士兵，垛口閑置

一對中年夫婦趕著牛車穿關，幾對

男女青年關樓上戀愛、嬉笑

驛道旁的核桃樹

核桃樹靜靜站著，避讓

驛道上過往的馬幫和游人

誰也不會在意：我會走上前去

和核桃樹打聲招呼

它有一圍多粗，裸露根須

皮膚皺起的歲月單調、蒼勁

就在我要離開的時候

突然發現幾枚釘子鑲嵌進她的皮膚

逐一查看，周身都釘滿了裝飾

就像楊七郎被潘美射的箭鏃

而她，卻把箭鏃吸進肉里

一點點化成樹的本身

遠離開

碩德的夜晚是遠離開的

樂聲停止，孝子打坐

他們圍繞著靈堂

我隔了幾排房子

但仍在心里進行祭悼

回想許多熟人，一個一個的回憶

那些遠離了的

知道他們去了天堂

但是生命的熟或是不熟

提著幾分疼，天或許不知陰晴

但心會長出來，對生命慨嘆

城市和鄉村

從城市溜了一轉回來

才知道城市他爺爺還在鄉村

以一雙赤腳丈量三千年前的土地

土地是可以賣錢的

農村搗閑散釣魚摸蝦。誰來把土地劃圈

賣出下輩子也不敢想的錢

賣了就賣了吧

只要不把祖宗留下的道德

也賣個一干二凈

城市繁華。繁華得很啊

讓鄉村弟兄眼花繚亂

去城里幾年，開始找不到北了

我可憐的兄弟

你能不能不去酒吧和KTV

不去賭場，不去學找小三，不海天闊地

回來的時候，像以前一樣

姊妹兄弟和父母一起就著包谷酒

說點溫暖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