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未采訪鐘渭基之前,便已聽說了這位如同老頑童般的茶樹育種專家、國家津貼專家的種種事跡:愛四處游玩、會玩IPAD、會用三腳架照相……就這樣,帶著一絲好奇的心情,在一個飄著小雨的早晨,我們如約來到了他的家中。寬敞明亮的涼臺、滿目綠色的植物,再配以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并不算名貴卻無污染的綠茶,我們開始了關于他茶樹人生的對話。
兒時經歷奠定未來方向
鐘渭基出生于浙江諸暨新壁鄉湖外坂村,據鐘老介紹,他的家鄉不僅山清水秀,更是西施的故里。雖然最終沒能和西施沾上點親帶上點故,但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鐘渭基的身上同樣傳承了江浙人特有的機敏與韌勁,1951年初中畢業的他,在因脾腫大而沒辦法加入空軍后,回到學校做起了一名小學老師,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在那幾個月教書的時間里,家長對自己更多的是不信任,認為自己連胡子都沒長,就算再有熱情,懂得再多也還是不放心。”最終,鐘渭基在一名老教授的鼓勵下,來到了農校茶科學習,并在1951年成功考上了浙江農學院茶葉專修科。
命運總是垂青有準備、不輕易放棄的人。在那個一切為政治服務的時代背景下,為外匯創收而不得不聽取領導安排選擇學茶的鐘渭基,卻意外的因為這個決定而為未來的事業打下了良好的基礎。通過跟隨蔣蕓生、莊晚芳、張堂恒、俞壽康等老專家的學習,鐘渭基在感受到他們對事業的執著求索和嚴謹的治學態度的同時,也在潛移默化間成為了他心靈深處刻意追求的楷模。莊晚芳更是親自帶領他們到福建、江西、安徽、浙江等省的科研、生產單位及茶區調查研究和生產實習,并指導鐘老所在的學生科研小組活動,加深了他對茶葉事業的感情,激發了他研究探索的濃厚興趣。
回顧起青年時期的求學時光,鐘渭基不禁感慨在這一過程中,他遇到了太多的好人。他告訴我們,他的父親曾經是一名地主,也因此,他的家庭成為了右派家庭。“那個時候,右派家庭的孩子是很難有機會考入大學的,所以我一直很感激那個時候幫助過我的人。”也許,正是因為鐘渭基一直心懷一顆感恩的心,才讓他在那個特殊的年代得以吸取了茶葉學的精華,為自己的未來奠定了堅實的道路。
因茶種 十年走遍川茶區
1956年,在全國向科學進軍的號角聲中,鐘渭基懷著參加大西南建設的豪情壯志,從東海之濱到了天府之國,被分配到灌縣茶葉試驗站(1962年遷址重慶永川,原四川省農業科學院茶葉研究所,現重慶市茶葉研究所)工作。四川是茶的發祥地,遼闊的茶區,悠久的歷史,豐富的資源,還有盆地特殊的氣候環境條件,都深深地吸引著他。雖然解放初期川茶有所衰敗,但20世紀50年代初期,四川的茶業恢復和發展較快,改進老茶園,改進制茶技術等方面都取得了可喜的成績。不過鐘渭基在剛到到試驗站時,主要研究的卻是茶葉激素方面的問題,在漸漸的研究中他開始慢慢意識到,在影響茶葉品質的品種、生產條件、制茶技術和設備四個條件中,茶樹品種的好壞才是真正的內因。因此,他主動請求從事這一領域的研究,經領導批準,并立即組建了品種研究組,由他任組長,開始實施他的“十年走遍四川茶區”的計劃。
實際上,歷經9個春秋,他的行蹤超越了茶區,哪里有茶樹種質的線索,他就往哪里跑;和茶農聊天,想方設法將茶樹種子帶回試驗站。在建國初期,四川仍然是“蜀道難,難于上青天”道路狀況,許多縣城都沒有公路,需要的毅力和付出的代價是可想而知的。鐘老說道,有一次在他們從黃荊會古藺的路上,途徑普照山,翻山前還是艷陽高照的天氣,卻在翻過半座山后突然下起了冰雹,要不是臨時找到了一塊大石頭,當時的后果無法想象。雖然鐘老此時只是當故事般輕描淡寫地講述,但他數十年如一日的堅持無疑讓我動容。也正是這種堅持,讓鐘老發現確認了四川盆地及其周邊山區的確是一個茶樹種質資源的大寶庫,從野生型到栽培型,從高大的喬木到矮小的灌木,從大葉到小葉,茶種演化過程的各種類型應有盡有。經過反復的比較逐一核實,在解決了同種異名和同名異種的問題之后,鐘渭基把各具特色并有一定代表性的27種材料,按茶種演化順序歸納為喬木大葉、灌木大葉、灌木中葉、灌木小葉四類,于1965年發表了《四川省茶樹地方品種資源初步整理》一文,也使四川成為了我國最早系統整理茶樹地方品種資源的省區。
當然,鐘渭基對茶樹品種研究的嚴謹不僅于此。早在50年代,有茶農提出野生大茶樹發源于云南,是數百年前川人從云南帶回來后進行的栽種,鐘老當時也同樣認同這一觀念。但經過10多年的研究調查,他開始發現除了成都當地,馬邊、大涼山、古藺……遍布四川各地的23個縣都有著野生大茶樹的身影,他開始否定自己之前的觀點,發表了《四川野生大茶樹與茶樹原產地》一文,引起有關專家學者的極大關注。
嚴謹的治學態度,實事求是的探索精神,也許這正是鐘渭基能夠成功的原因。
二十年磨一劍 只為新樹種
除了研究茶樹品種,鐘渭基從62年開始,更是親自試驗培育新的茶樹品種。20年的時光,就在他雜交、收種、育苗的過程中溜走。談起那段歲月,尤其是在文化大革命時期的那段特殊的日子里,鐘老并不避諱,甚至開玩笑的問我們,是否知道傳說中的尖尖帽?他說,那個時候,自己并沒有考慮那么多,只是想著茶已經種下了,那就要對這些茶樹負責。
20年磨一劍,重劍無鋒。在經歷了歲月的沉淀后,在1982年,云南大葉茶和川茶的雜交品種,川茶的蜀永系列終于被鐘老研制出來,并填補了四川無性系茶樹良種的空白。自此之后,蜀永系列一發不可收拾,1984年,鐘渭基又育成了蜀永2號和3號。1985年蜀永2號獲四川省科技進步二等獎。1987年蜀永1號和2號被全國農作物品種審定委員會審定為國家級茶樹新品種。蜀永3號與后來育成的蜀永307、401、703、808、906等6個新品種,經全國統一區試,1994年被審定為國家級茶樹新品種……
孟子曾說,“故天將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我想,這句話對鐘渭基同樣適用,這似乎也是對他這20年茶樹育種生涯最完美的詮釋。
“老頑童”的充實人生
與傳統印象中老專家的一絲不茍不同,剛一見面,鐘渭基就開玩笑的說我們屬于一個時代,都是80后,風趣幽默的話語一瞬間便拉近了彼此的距離。
鐘老愛好廣泛,種花、養魚、照相……讓人感覺他似乎把能玩的都玩了一遍。但鐘渭基卻說他養生從不刻意,曾經打過太極、練過氣功,后來也曾遛鳥養狗,卻因各種客觀原因沒在堅持下去。“養生是件好事兒,但不能因此影響到別人。我的鄰居是一位姓吳的婆婆,當我得知自己所養的小動物打擾到她的休息后,便把這些小動物都送給了別人。”當然,這些日常生活中的小插曲并未影響到鐘渭基善于發現事物美好的內心,養鳥養狗不行就養魚,集郵不成就放風箏,總之,鐘老把他一天的生活都安排得滿滿的,倍感充實。
鐘渭基在我們的眼中更算得上是潮人一名,無論是微信還是單反相機,鐘老可都是深諳此道。據他自己爆料,有次為了在峨眉山拍到令他滿意的日出,他更是凌晨6點便早早的起床守候,只為拍到太陽升起時最美的瞬間。
在采訪的過程中,因被鐘老的生活態度所感染,我忍不住稱他為現代版的“老頑童”,并笑著以他生活中的種種故事作為這一稱號的理論依據,鐘老沒有拒絕,他告訴我他就是好玩兒,吃好、睡好、耍好在他看來就是一種很有意義的生活方式。而這樣的心態在我看來,無疑成為了他養生的最大秘訣。